规矩之外

Jul.

28.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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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剪草木的师傅拿着一把电锯站在草丛里披荆斩棘，破碎的绿色遁入天地之间，染就一席夏日美衣。我站在窗边嗅着叶浆爆裂，耳畔蝉音嘈杂，机鸣贯耳。想来，这个世界总是奇奇怪怪的，不过归根结底也只是人类在做些奇怪的事情。播撒绿色在先，修剪其枝在后，既想草木兴盛，又恐绿荫蔽日。

花满人间，四季屠苏，我们掌控着万物的生长，似乎手握刀戟，心怀杀戮的魔头，仅凭一己私欲便可左右天下众生。

草木无心，散落天涯，可是在花坛以外，在遥远的旷野之息，夏天的晚风却被绿色掩埋。风吹草低，青山无碍，那片生长在规矩以外的绿色，却肆意横行在胜意的夏季。一墙之隔，一山之遥，植物没有选择，却在自然的分割下延续了不同的命运。时而我想，我们用高墙所筑的城池，又何尝没有经历过横刀阔斧的劈砍，行立坐卧皆有秩序呢？

车水马龙的街道上，红灯亮起，一排排等候的车轮像牢笼里的困兽。此时的视线无论从车窗启航还是飘向九幽之外，画面里都凝聚着随波逐流的江海。有时天地的大幕落下，人间的灯火点亮时，我便会爬上楼顶，俯瞰这一路上汽车尾灯连成的红蛇。人总是会被某些惯性里的逆鳞点醒，而生活在流速固定的轨道上，能被叫醒的机会其实屈指可数。因而我尤其珍惜这短暂的遥望，特别是想到那些车里坐着不一样的陌生人时，随着猜想所剩的感念便又厚了一层。当我们坐在车里时，拥堵不过是恼人的等待，然而当我们走上高处，拥堵便拥有了蝼蚁之趣。我遥望着行走在规矩里的人，像是看见了一排下雨前搬家的蚂蚁。这时候如果有一只离开了蚁群，那么它一定会成为我所关注的焦点。

可是在人类世界里，没有一辆走出拥堵的车子，所有的红色汇聚成暗夜里的河流，冰冻在这炎炎夏日。

走下高台后，心里便陨落了一颗星辰，我不知人类的高墙外是否存在肆意生长的人，像草木一样，经历着旷野遥望的命运。

也许缱绻在温柔的时光里，还不容易看到自我的卑微与渺小。可是一旦生命经历过病痛的磨难，便会在人潮汹涌的医院走廊里体会到四面无门的绝望。那里的人被割草机削得只剩下寸土之根，没有了张望的勇气，也失了狂妄的不羁。也许那时的脆弱与悲悯才是生命本来的样子，才是我们扎根在这座城池里，依附一生而没有想到的副作用。

小时候我还会畅享与自由有关的一切，而长大后的我却总在疑惑，这世间存在于规矩之外的土壤上，究竟肆意着恶魔还是神佛。

想到昨晚一直在看的电视剧完结了，修仙的题材第一次有了对于善恶定夺的思索。剧中的仙人对错不分，满口大道，而被视为万恶之首的魔君却心存善念，维护苍生。想来，这算是我们关于规矩的一次觉醒，如剧中的那句台词：“何为仙，何为魔，何为天道，怎能由你一人定夺呢？”想来，生命里每一件事的对错，到头来都可因画线问题而天差地别，遵循别人定下的规矩不等于尊重生命，更不等于恪守天道，而这天下所谓的大道，有时候只看谁人执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