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un
04.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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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认识的所有人里，就数我的儿子爱着的事物最多。他喜欢绿色，喜欢甲龙，喜欢数字八，喜欢西瓜，还喜欢水泥罐车……在他过生日前，我们问他想要什么礼物，他说：“我想要绿色的甲龙战车，要八个！”我忍俊不禁地问他：“用不用里面再装几个西瓜？”
有时候真的发自内心地羡慕他，羡慕他有这么多爱着的东西，能被那么多事情振奋地点燃。自从他稍稍懂事之后，我们便想方设法地带他出去玩，见他从未见过的风景，玩他从不知道的游戏。带小孩子出去玩真的很有成就感，因为他见过的世面少之又少，这个世界对他来说还只有巴掌大点儿。我们无论带他去哪里，对他来说都是耳目一新的视野。有时候看他震惊和欢欣甚至比自己第一次见识到新奇事物的时候还享受。我想，这便是安利别人获得的满足感吧。也正因如此，我们都无比痴迷于拓宽他这只井底小蛙的天空。
眼下西瓜又到了成熟的时节，这也是小朋友度过的第四个夏天。可之前的所有夏天，都比不上此刻的他更清利地察觉到的季节。这个崭新的生命以他最为清澈的眼神接纳万物，一株草的生长对他来说也是前所未有的旷野。因此他常常大惊小怪、小题大做，有时我会觉得他少见多怪，可转念一想，这个我早已司空见惯的世界，在他看来又是多么令人眼前一亮的繁华苍茂。于是我常常站在一旁等他，等他大口大口地吃完一整碗西瓜；等他欣赏一只蚂蚁的经过；等他看够一片叶子的伸展；等他站在饮水机前研究气泡的起源；等他像一朵向日葵般仰头看云……
有一次我们走到小区门口，他看到喷泉后就站住了脚。那个喷泉是我看过最袖珍的一个，可是站在他身旁，那股清泉却高如巨木。我蹲下来试着用他的视角望向那根水柱，发现那朵绽放的水苞扫过空无一物的明净天空，四周顿时寂静下来，只剩空气里弥漫的祥和与清凉。那一刻，我们都矮小到与灰尘比肩，以世间最谦卑的姿态贪婪地索取着这份最廉价的喜悦。
我想这就是生孩子最有趣的部分吧。明明你已经抵达了生命中一段快乐饱和期，对普通的人和事都已经见惯不惯了，可平常往复的人生又不可避免地抵达平庸。但就在这段时间，你获得了一次陪伴新生命的机会，对方那么懵懂无知，对外界的了解全凭你的引领，而你完全可以把自己觉得生活里有趣的部分不假思索地分享给他，他又是那么捧场，每一次都给你提供满满的情绪价值。
有时候，我几乎迫不及待地要把自己多年以来了解到的全部快乐灌输给他，因为我觉得人长到一定程度就仿佛失去了好奇心，于是只能重复之前的乐事，看以往的电视剧和动画片，翻阅读过无数遍的书或者去熟悉的地方找寻第一次相遇的欢喜。但是这些事对孩子来说又都是即将发生的欢喜，那么多有趣的事情排着队地等他参与，那么多繁荣至鼎盛的际遇还皆未发生，他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世间第二幸运的人了。
至于第一幸运的嘛，那当然是已经看过一遍，走过一遍，即将陪他走第二遍，看第二遍的我了。对我来说，这一切就如重整河山，焕然如新般意义非凡。
想来，人生本来没有特别明确的意义，但凡要去探究生命价值的人，一定是没有在生活里感受到快乐的人。因为如果一个人正如痴如醉地享受着活着带来的快乐，是绝对不会对此发问的，也绝对想不到要去探究生命的意义。因此，如今即将步入三十岁的我特别动容地感受到，人活着一定要爱着点什么，哪怕是烟酒，也要找到一点生活的抓力。因为对精神世界过度探索是件危险的事，一旦迈过那条实线，人生就会滑向虚无主义。
眼下我已准备了饱满的热情，即将投入到与孩子分享喜悦的历程，并准备以孩子的“第一次”视角，重走那段精彩纷呈的小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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