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un
21.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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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大的时候，我们一家三口在树丛里玩，走到哪儿也找不到一个避风的地方。那时的我们生活在日夜呼啸的城市里，就算躲进回家中，也还是能听见风无孔不入地钻进来，而且因为缝隙太窄，流速太快，还会产生口哨的声音。
那时我和孩子爸爸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怎么到处都是风啊？去哪儿能安静会儿呢？”
是的，风的吵闹让人无处奔逃，哪怕捂上耳朵，皮肤也能真切地感受到那股几乎沸腾的喧嚣。
可是最近两天，风突然停了，温度陡然上升，我们走在林荫小道上再一次发出感慨：“怎么一点儿风都没有啊？太安静了吧！”
这个城市就是这么极端，有风的时候恨不得每一寸土地都是震动的，可一旦停下来了，万物又归于静止，没有一片叶子是动态的，树梢安稳得像一张相纸，我们行走其中，如同是活在照片里的二维生物。每到这时我就会想，此刻的海边是否也看不见一丝风呢？海水会不会静如旷湖？
有一天我们真的因为探寻风的起源而来到了海边，世事和我预料的不同，站在岸边，身上每一个毛孔都敞开着感受风，可是什么也没有，空气安安分分地守在自己的领地上，一步也不愿离开。可是向远处望去，海浪又那么层出不穷地翻涌而来，它们的奔赴畅通无阻，直至摊在我们面前成为世界这个巨大地毯的毛边儿。
直到这时我们才想起来，海浪的形成又不是因为风，而是月球的引力。想来引力这类“力量”是不能带来风的，否则地球自转，离心力作用下的我们岂不是要被吹飞了。
生活在岸边，视野总会带人奔向那片无边无际的苍蓝。我们一年四季向远方凝望，春去秋来，每过一季都会把衣物彻底收起，好像从来不曾经历过那样，目光永远向前，脚步总在追逐。时间久了，便觉得四季过得像风声一样，即在当下而渴求过去，一旦过去又不留痕迹，以至人们都活成了撕日历的动作，每过一夜，就失一页。
在这片熟悉又陌生的大地上，我收起裙摆慢慢行走，经常看见远处的天边有一种海浪似的云。它们一条条隔着蔚蓝在远处舒展，那么漫长又那么沉重。漫长到全城的人抬眼都能清晰地望见，沉重到全城的水分都蒸发汇聚至此。
有一次我曾坚定地走向那片云海，身体里的荒凉尽数而褪。可忽然身后压来一片更肃穆的暗云，刚刚脚下还清晰锋利的影子顿时被吞没，世界好像被沉重的眼皮覆盖了。
那一刻我想我并不属于这里，即便我们如潮水般被世事推搡着前行，但依旧和四野深处的任何一种自然不同，我们是此地的游客，总有一天会存在于各种感受之外，将风声搁置在遥远的天边。
眼下的这一年，回顾起来也是我定居于此感到最惬意的一年。翻开之前的日记，发现更多的文字都在讲述抗争或发泄怨言。可如今很多喧闹都得到了骤停，我们惦念的事情也渐渐有了收尾的趋势。一路行走在被婚姻包裹的路上，我忧患重重，觉得那么多漫长的岁月都被风吹散了，只剩下我俩蜿蜒盘旋的轨迹，令人置身迷境。
可是这几年来我也渐渐意识到，风可以吹散一些事物，但也能带来很多全新的东西，那些不属于此地的情感仿佛从各处纷至沓来，而我也只有为其准备隆重的迎接，才能被这个世界从容地接纳。于是就在这样的迎来送往中，我发现生活的快乐大部分源于自私的情爱，我们盘旋在共同的天空，一起对抗人世间最可怕的孤独，这本来就是一桩幸事，会让人悄悄陷入柔软的生命，不知不觉地走完一生。
眼下，我们仍挑三拣四地评论着来去无影的狂风，感觉这种被自然到访的感觉会持续整个余生。或许这就是我们此行的意义吧，质疑风，理解风，最后成为一缕山海的弦外之音，望断行云无觅，归去脉脉花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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