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黎明

有些事没有开始，

只是在突然察觉之时，

已经深陷其中了。

 

一夜未眠是什么滋味呢？我这样想着，怎料真的失眠了。那晚很早就爬上了床，但辗转反侧总有挂念，转眼睡意全无只剩下闭眼后的黑暗和抬眼间的朦胧睫影。想到天亮之后的旅途漫漫有些心急，于是一遍遍调换着睡姿，变着花样地失眠。

果真是抵不过黑夜的折磨，在无数次抑郁和焦虑之后，我妥协了。不再用力，不再挣脱，就这样坦荡地交出最后一颗子弹，全面投降于斑斑夜色。唯独那一刻，我却释怀了，甘心作寂寥里唯一清醒的魂，把恩恩怨怨留在前夜的叹息于此刻一并喘匀了，也该让所有曾经说过的谎言都应验，该聚的聚，该散的散。

安静的深夜很让人振奋，你会发现很多白日里没空琢磨的问题都那么值得一提，那些原则上的固执仿佛都随着睡意远去了，一切绕不过的弯路都那么清澈地迂回在胜利以前，原来无法躲避的坎坷是自己存心对生活的责难。

于是在深邃的夜里，我不知是在回忆还是在遗忘，反正任由心理的风雨来来去去。一件事浮上心头没停住脚便又沉下去，没来得及品味悲喜就只剩背影在半梦半醒间转瞬即逝。终于等到困意突袭，却已是黎明了。

天亮后继续作白日里的梦，竟也没有疲倦地走走停停。一棵棵松树紧凑地环绕着中山陵，梅花三两争奇斗艳，一时灿烂一时破败无意春风。沉睡于此的人没法继续抗争，但还有力气的人要继续与生命展开滔滔雄辩，徘徊于侥幸和悲苦的时钟摆荡，一刻一刻地趋进苍老和稳重。

原来黑夜里的冲动会沉淀成白日里的冷静，人要勇敢起来才能看见自己的风景。我走在人影晃动的路上，从未那样矫健地自信地向着前方步步接近，接近已知的辉煌却不骄傲，接近未知的波涛却不畏惧，沮丧已经于那夜彻底埋葬了，眼前只剩下这份曙光，远远的却一直在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