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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完全糊涂之前,我替自己选择了安乐死”

“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问题。”但对于许多患上阿尔茨海默症(俗称老年痴呆症)的老人来说,在继续混沌生存和体面离去之间,越来越多人似乎正在倾向于选择后者。在荷兰,老年痴呆症患者要求安乐死并不罕见,但即便在这个安乐死合法化的国家,新旧问题也交织着。患病晚期已无法再次确认意愿的患者和实施安乐死的医生,都在反思安乐死的合理性。徘徊之时,一部记录了一位痴呆症患者安乐死全过程的影片《为时已晚之前》(Before It's Too Late)击中了人们的心灵,也带来了些许慰藉和启迪。

▲对患者来说,害怕自己的安乐死请求遭到拒绝正在让一些人提早自己的死亡日期。

爱在“为时已晚前”

说安妮(Annie Zwijnenberg)是个“女强人”或许并不准确,但她独自带大了3个孩子,有强烈的宗教信仰,痴迷爬山。“以前我经常去爬山、滑雪或者做其他事。村子里的人都说:'那个安妮,她一刻也不停歇。’”可和许多上了年纪的人一样,安妮也没能躲过老年痴呆症的突袭。“往常大清早我就会背上背包开始徒步旅行。我能走上一整天。可现在我什么也做不了。我总是稀里糊涂的。”

回忆起母亲确诊的经历,安妮克(Anneke Soute-Zwijnenberg)和弗兰克(Frank)还历历在目。“当时神经科医生(对母亲)说:‘很抱歉,但我们不可能搞错这一点——这是阿尔茨海默症。’听完母亲就说:'好吧,那我知道我想要什么了。'”弗兰克觉得安妮克这话有些“瑕疵”,纠正般地插了个嘴:“她可能犹豫了5秒钟,然后说:'现在我知道该怎么办了。'”但不管母亲当时是如何表达的,两个孩子都明白她指的是安乐死。

▲安妮。

安妮的整个阿尔茨海默症之旅都被荷兰导演布朗克霍斯特(Gerald van Bronkhorst)拍在了这部名为《为时已晚之前》的纪录片里,结局便是她在81岁时安乐死去世。安妮希望人们能理解她的决定,所以她允许相机记录她去世的当天。镜头中安妮坐在沙发上,看起来很放松,很乐观。3个孩子围在她身边,和两位来为她实施安乐死的医生开着玩笑,聊着前一晚吃的那顿特别的晚餐。弗兰克回忆道:“我们去了一家三星级还是四星级餐厅。我问妈妈:'你死之前想做什么?’我们美餐一顿,笑啊哭啊。那天晚上仿佛没有明天。太特别了。但之后得回家了。那天晚上很难入睡。”

纪录片里可以看到,医生非常谨慎,确保安妮完全意识到自己的选择。他问了安妮好多次,她是否确切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问她:“你确定要喝我给你的这杯东西吗?你知道它会让你入睡,你再也不会醒来吗?”对于这些提问,安妮给出了回答:“我昨晚又好好想过了,从最开始到结束反反复复,最终这就是我想要的。纯粹是为了我自己。这对我来说是最好的。”当医生给她递上一杯含有致命剂量镇静剂的透明液体时,她毫不犹豫地接了过来。喝下去时,她还一边抱怨着味道苦。画面中,当安妮最后一次入睡时,她躺在家人的怀抱里。

弗兰克后来回忆道:“她喝完了一杯,但这(起作用)需要一段时间。”安妮克补充道:“她睡得越来越深,很温和。”拿着相机拍摄的布朗克霍斯特称,几个小时过去了,安妮还在睡觉,这时候出现了有些超现实的一幕。“她(安妮)在沙发上睡着了,开始打鼾。家人们开始说:'我饿了,有三明治吗?’于是我们嚼着三明治,围着这位在沙发上睡觉、渐渐离开这个世界的女士。这一幕恰恰显示了最平凡的生活是怎样的,即使在这样一个(面对死亡的)情况下。”

担心安妮可能会真的醒来,医生最终给她注射了致命的一剂。“20秒,然后她就走了。”

安妮克后来找到了一封母亲在那天晚上写的信。“她给上帝写了封信,要求他照顾她的孩子们。她知道如果真有位上帝,那一定是个热情又宽恕人的上帝。”弗兰克补充道:“母亲还在信里说,'很遗憾,我不能(在去世后)给我的孩子们发封电子邮件,告诉他们这经历是什么样的。’”

▲荷兰近年来每年安乐死人数。

关于痴呆症患者的安乐死,争议点在哪儿?

“追完”安妮的故事,你可以说这是一个关于安乐死如何在荷兰执行的教科书式案例——安妮本人对于用安乐死结束生命的态度自始至终没有改变,且明确同意。但也存在其他情况,患者的意愿前后不太一致,甚至在最后时刻变得更模糊。弗兰克和安妮克称,对于母亲的决定,尽管他们会有些保留意见,但更多选择支持。“眼睁睁看着母亲以安乐死的方式离开真的很难,但这不是我们的决定——这是她的决定。”安妮克说,“决定没有对错。我觉得下决心选择死亡和决定活下去一样艰难。就像母亲讨厌别人对她说:'你做出这个决定真是太勇敢了。’她总说选择和老年痴呆症一起活下去一样很勇敢。”

弗兰克还提到了自己遭遇的质疑:“我的一位好朋友说,'你必须阻止你母亲。作为儿子,你必须阻止她。’我说我不会,我支持她。他母亲还对我说,‘你是在杀你的母亲,如果你继续这样做,你就是在谋杀你的母亲......’”类似的争论在家庭和朋友中很常见。20世纪70年代,荷兰就开始了关于安乐死的讨论。当时医生们开始公开实施所谓的“安乐死”(无痛死亡)。2002年荷兰安乐死合法化前夕,争论仍在继续,直到今天其实也从未真正停止过。与此同时,选择安乐死的人数稳步增长,尤其是过去10年。2002年,荷兰政府通报了1882起安乐死案例,15年后这个数字达到了6585。

▲2017年荷兰安乐死患者情况分析。

为了达到安乐死的法律要求,患者必须让医生相信他们的决定完全自愿,他们的生活已经或即将成为“无法忍受且没有希望改善的痛苦”之一,并且“没有其他合理的替代方案”。之后另一位医生还将对患者进行独立评估。安乐死合法化两年后的2004年,荷兰出现了第一例实施安乐死的痴呆症患者。但有一个问题是,涉及痴呆症患者的安乐死病例几乎总是发生在患病的早期阶段,因为要让医生相信痴呆症晚期的人有能力理解死亡的决定,这很难了。2017年,早期痴呆患者以安乐死结束生命的有166人,痴呆晚期的只有3人。

尽管如此,荷兰医学伦理学家巴尔森(Berna van Baarsen)认为一切都在发生转变。曾负责在委员会中审查地区每一例安乐死的巴尔森,当初因为无法忍受一些令人不安的案件被轻易批准而选择辞职,但如今她认为更多人也在考虑患者可能改变意愿的可能性,包括实施安乐死的医生。考虑到这一点,巴尔森认为,在帮助某人“赴死”之前,医生必须检查这是否仍然是病人的愿望。安妮的医生弗里斯(Constance de Vries)也指出,最重要的是与患者及其家人建立长期关系,让医生能够和他们讨论书面声明,并长期观察患者安乐死意愿是否坚定。

对于医生来说,亲手实施了第一例安乐死之后是否会有所担心?弗里斯答道:“是的,这让我感到忧虑。我有点害怕之后的评判。所以我尽量非常非常非常确信我自己在做什么。”那弗里斯有想过不干了吗?“没有。”

各国法律如何对待安乐死?

作为一种用结束生命来减轻痛苦的行为,安乐死不同于协助自杀(也称为辅助死亡),但两者的共同点是它们在英国都是非法的。不同国家对安乐死的接受程度也不同。在比利时、加拿大、哥伦比亚、卢森堡和荷兰,安乐死是合法的,瑞士和美国的少数州则允许协助自杀。在英格兰和威尔士,如果你失去了为自己做决定的能力,可以做出“预先决定”(苏格兰叫“预先指示”),拒绝在未来接受某种特定治疗。

英国国家医疗服务体系(NHS)规定,为了最大程度保护个人利益而撤掉维持生命器的行为不是安乐死,可以成为良好的临终关怀的一部分。2018年7月,英国最高法院裁定,在永久性植物人状态下撤掉对患者的治疗无需法律许可。而在中国,虽然一些地区有悄悄实施安乐死的案例,但安乐死目前还未获得合法地位,专业人士对于安乐死的讨论也仍然出言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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