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佛教给予大众的认知里,佛是觉悟者,菩萨是救世者,罗汉是自渡者。如此说来,佛最庄严,菩萨最慈悲,罗汉各管自己最随性,表现出来的塑造手法也最丰富,往往是寺庙艺术中最为出彩的所在,倍受推崇。
云南省昆明市玉案山,山峦蜿蜒逶迤,林涛起伏蔽日,筇竹寺是昆明历史最老的古刹,寺中五百罗汉彩塑栩栩如生,远近闻名。这些罗汉塑于清代,分列于天台莱阁、梵音阁及大雄宝殿,在塑造手法上采用了浪漫主义与现实主义相结合的手法,在造型上颠覆了“不食人间烟火”的超凡入圣形象,摆脱了其它寺院罗汉正襟危坐的呆板模式。把罗汉拟人化,充分展示出他们的七情六欲与生活百态,更加富有生活气息。每个罗汉的神采造型各不相同,面目表情与姿态各异。传神的表达出匠人的匠心独运,突破了大众视野中,寺庙塑像的脸谱模式和造型模式,绝大部分接近真人的器官比例,面部四肢的外形结构和肌肉筋节基本符合人体的解剖结构,看起来更加真切动人。
筇竹又叫罗汉竹,这是西南地区特有的竹种,竹秆光滑无毛,秆环极度隆起,呈一圆脊形状,如二盘相合,具有较高的观赏价值,僧侣们常用它来制作手杖,属于国家三级保护珍稀竹种。筇竹寺始建于唐宋年间,建立之初并不为人所重,直到元初有高僧雄辩法师在此讲经,声誉才慢慢提高。至今大雄宝殿内,还现存元仁宗颁敕的蒙汉文圣旨碑,明清两代,筇竹寺屡建屡废,现存建筑除了寺后明代徐霞客游记中记录过的“三僧塔”,其它建筑均为清代以后重建。最为称绝的五百罗汉彩塑,是四川泥塑大师黎广修应住持梦佛和尚的邀请,同他的弟子“七易寒暑”不断创新而塑成的。可以看出的是,筇竹寺受禅宗思想影响,是一座典型的禅宗寺院。就艺术性而言,昆明筇竹寺五百罗汉泥塑群一改清代宗教雕塑艺术重工艺而轻艺术,重装饰而轻内涵的程序化倾向,添加了人间百姓芸芸众生的形象,皇帝臣僚、官绅百姓、武士书生、侠客乞丐等均可上座,而且造型逼真,形象淳朴可爱,充满浓郁的生活气息,构造了一幅“皇帝与庶民平起平坐,乞丐与公卿促膝谈心”的极乐大同世界画面,其主题所表现的正是禅宗的主导思想:人人平等,人人都能成佛。
上图:徐霞客游记中记录过的三僧塔
除了单个的罗汉之外,黎广修还设计了一组组互有关联的人物。如一位头顶风巾,身披袈裟,手执大节龙头竹杖的罗汉,正张着宽阔厚实的嘴,板着手指,凑近同伴,似在低声细语,诉说人世沧桑;而他的同伴,手捧法器,侧耳倾听,惊讶、同情、深思,各种复杂的感情集于一脸,似乎窥见他心灵的震颤。
那向九天揽月的罗汉,手比身长数倍,神情专注,正用手中法宝勾取明月;长脚跨海罗汉涉足惊涛之中,水仅及膝下,正步朝前走去。一位罗汉巨眼怒睁,大若铜铃,双眉紧蹙,怒火中烧,一边张口大叫,一边要向前扑去。你看他面部肌肉暴起,左手半握的高扬着,似见仇敌。在这些罗汉的艺术造型上,凝聚着古人敬畏自然,战胜困难的思想与愿望,似是土壤里绽放的理想之花。
中华现存的泥塑罗汉造像,除了梁启超认定的“天下罗汉两堂半”的济南长清灵岩寺和苏州东山紫金庵规模较大保存较好外,能达五百尊罗汉聚一堂的并不多,以四川新都宝光寺为代表、北京碧云寺为代表,大小犹如真人、艺术价值最高的,公认为是筇竹寺,筇竹寺泥塑罗汉的塑造过程中,黎广修把自已和四五个弟子形象也塑成罗汉,混入其中,大胆而真实,浪漫而写意,融入天台莱阁和梵音阁两座殿中,如同与邻家街坊无声交谈,温馨亲切。
寺院后面有塔林,现存古塔12座,朝代为元至清,塔林边有犀牛雕塑,暗示着古寺久远的传说。传说在唐代贞观年间,南诏的鄯阐候(昆明的最高统治者,昆明侯)高光、高智兄弟二人,到西山打猎,忽见一头犀牛跃出,于是紧追不舍,追到玉案山北面,犀牛突然不见了,四处寻找,仰望山巅,只见山上云雾缭绕,有一群鹤貌童颜,形像怪异的僧人立于云上,他们急忙上山去看,到了那里,僧人早已无影无踪,只有几支筇竹杖插在地上。高氏兄弟想拔起来看个究竟,但竭尽全力也拔不动。高光、高智兄弟觉得奇怪,第二天又到玉案山去看,插在地上的笨竹杖已长成青翠的竹林,他们十分惊奇,认为是“山灵指示”,这是块珍贵的“佛地”,于是便在此建寺居僧,取名筇竹寺。元仁宗正是根据这个传说,颁敕了蒙汉文圣旨碑。寺门口的一副对联也用诗句引证了这个传说:地座灵山,白象呈祥,青狮献瑞;天开胜境,犀牛表异,季竹传奇。
需要提一点的是,筇竹寺免费开放,且对外提供素斋,素斋很好吃,推荐品尝。古寺里的简单半日,红尘既然没有净土,不如静心; 世事既然很难如愿,不如释然,内心的平静方得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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