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贴）新版红楼梦——图解李少红导演”基本功“

              在网上瞅了几眼新红楼，多雷多黑咱都忍了，反正这年头，只有雷公电母有市场前途，开拍前看那雷B轰轰的选角造型照，早已是两眼一摸黑了，所以任你糟践经典，任你雷，但真真让我忍不住的是——李少红，这戏你真拍了三年？开机之前你看剧本，考量剧情，写分镜头么？

　　没看过啥大明宫祠橘子红了，但也时常听闻李少红是咱电视界的大腕，一提到她就是画面唯美，电影感强，镜头语言细腻，到底有多细？咱就随便抽出一场戏，看看它细在哪儿了。
　　
　　在此咱也不扯那些凌波微步，或者鬼气憧憧的聊斋片段了，电视剧就是台词堆出来的戏，一场对话怎么拍怎么剪，是个导演基本功的问题。
　　
　　16集一开场，便是宝玉挨打后，王夫人和袭人一场对话戏。看过原著的都知道，这场戏在书里挺重要，就是因为这番谈，让王夫人在心里起了把袭人配给宝玉做妾的念头。这场对话在书里已经不短，号称图解红楼的10版果然“忠于原著”，书里对白基本没删减（不但没剪，反而还加了些不伦不类不知所谓的台词），以致这场对白戏，一对就是7分多钟。
　　
　　且不说四十分钟不到的一集电视剧里，用将近1/5的时间讲一场戏，会怎样影响整集剧情发展节奏——反正我是看得快睡过去了，其实大家可以留心看看，任何美剧日剧韩剧，或者制作水平正常点的国产剧里，哪个脑残导演会一场单景对白一白就是7分钟？
　　
　　我们只看看这七分多钟是怎么拍的，用了几个镜头？
　　

A

B

A

B

　　数来数去就是这A和B两个镜头，同一景别，正反打机位，七分钟就只用这两个镜头切来切去，一场在书里有情绪起伏，有人物关系变化的对话，在这一亿巨资的电视剧里就这么干巴巴，温吞吞，枯燥无味的切过去了，能叫人不睡么？

　　
　　导演究竟是干嘛的？炒作一场选个秀，喊个裁缝做衣裳，再拉个木匠搭个景，然后摄像机往那儿一放action，您就完活啦？在电影学院那会儿就没教过您啥叫场面调度？机位景别设计变化？说实话广大观众说您“图解小说”还是白夸了您，图解还得用画面，用镜头解意诠释不是么，原著里“王夫人听了这话，正触了金钏儿之事，直呆了半晌，思前想后，心下越发感爱袭人” 等等心态变化，您用镜头解释了？用画面传达给观众了？
　　
　　也许李导演对红楼梦的理解就是个“闷”字吧， 或者因为拍摄资金全给了裁缝和木匠，现场没钱了赶片紧，吭哧吭哧两个镜头就over掉了1/5 的一集戏？
　　

　　没比较没真相，要不咱看看米国人一场对话咋拍的。

　　
　　这是house里，一场两分钟的对话戏，基本是美剧里对话的标准拍法。和红剧一样，人物也是坐着聊没动弹，导演一共用了8个不同景别机位的镜头来表现：
　　

1

2

3

4

　　and　　

　　

5

6

7

8

　　也许你会说，咱是一亿人民币的小米加步枪，怎么能跟挥金如土的美国人比呢，而且咱红楼梦和人家house的意境也不同啊，ok, 完全同意，要不咱们就挑最该比较的，87版红楼的同一场戏比比看。
　　
　　首先两点说明，一是87版对原著里这段对话有所删减，删减的结果见仁见智，但我本人觉得，87版这场戏的删改挺到位，像书里王夫人说：“其实，我何曾不知道宝玉该管?比如先时你珠大爷在，我是怎么样管他，难道我如今倒不知管儿子了?只是有个原故：如今我想我已经五十岁的人了，通共剩了他一个，他又长的单弱，况且老太太宝贝似的，要管紧了他，倘或再有个好歹儿，或是老太太气着，那时上下不安，倒不好，所以就纵坏了他了。我时常掰着嘴儿说一阵，劝一阵，哭一阵。彼时也好，过后来还是不相干，到底吃了亏才罢!设若打坏了，将来我靠谁呢！” ……“近来我因听见众人背前面后都夸你，我只说你不过在宝玉身上留心，或是诸人跟前和气这些小意思。谁知你方才和我说的话，全是大道理，正合我的心事。你有什么只管说什么，只别叫别人知道就是了” 这些大段对白，删掉了并不影响情节铺展和人物塑造，毕竟电视剧时间有限，为保持剧情节奏也必须对原著有所取舍。所以比较之下，10版这场戏长达7分钟，87版只要2分钟（另外也是因为，新版里演员背台词拖拉得不成人样，87版节奏自然，只少说了不到一半的台词，时间倒是节省了近2/3）
　　
　　二来就是前头提到的，导演技巧场面调度的问题。原著里对话写得很细，但场景中人物的相应位置动作却基本没有提及，这就需要导演发挥想象力，设计人物的走位动作，给大段的台词戏找出节奏，传达出情绪和人物关系的变化来。
　　
　　87版的设计，一开场就是袭人边说边走到外屋给王夫人倒茶，说到紧要处王夫人从里屋跟出，来到袭人身边，接过茶杯，她听着袭人说话，一边思量一边走到桌边坐下，然后袭人边说边慢慢走到王夫人身边，整场戏一共用了四段移动镜头，其中穿插正反打中景或特写镜头，在人物的走位停顿中找节奏找变化，使得整段对话生动流畅起来，同时，这样的设计也有助于演员表演，不仅仅是坐在那里干巴巴的念台词。
　　
　　10版的设计（说设计的确是有辱了设计这个概念），就是袭人跪着给王夫人捶腿，一跪就是7分钟跪功真牛，王夫人坐炕上被捶，7分钟纹丝不动坐如钟她老人家身板真硬朗，如此设计得到的结果就是两个干巴巴的固定镜头，就像毫不发力，毫无节奏变化的乒乓球对拍，你一板我一板，一来一回的七分钟，看得咱除了昏睡过去，还能咋样？
　　
　　两版图解对比如下：
　　
　　同一句台词，“二爷是太太养的岂不心疼？”
　　

雷版——接着跪

87版——袭人说着去倒茶

雷版——接着跪

87版——同一个移动镜头，袭人走到桌边，倒茶

　　台词，“今日太太提起这话来，我还记挂着一件事，要来回太太，讨太太个主意”

雷版——还是跪

87版——同一个移动镜头，袭人端着茶，看着画外的王夫人

　　台词，“有什么话尽管说”

雷版——跪来跪去

87版——上个镜头里一直处在画外的王夫人从内室走出来，这样的镜头设计强化了袭人下面要说的台词分量，也改变了对话节奏

　　“有什么话尽管说”，说着这话王夫人走到袭人身前，这是在这场戏里我们第一次看到王夫人和袭人同时在镜头里出现，人物关系的变化在镜头里得到体现

雷版——已经跪了大半天了

　　“我也没什么别的说，我只想着讨太太一个示下，怎么变个法儿，以后竟还叫二爷搬出园外来住就好了。”
　　
　　87版换了一个机位，用特写关系镜头强调出袭人这段台词的分量，

雷版呢，除了跪还是跪，不管是顺着安慰王夫人也好，还是斗胆进言也好，在李大导眼里看来，都是一般意味，一个固定机位，一个景别，一愣到底

　　王夫人听了，吃一大惊，忙拉了袭人的手，问道：“宝玉难道和谁作怪了不成？”
　　

87版删掉了书里这句对白，只快切了一个王夫人的特写镜头来表达情绪。

雷版照旧跪照旧坐，依旧是个不咸不淡的中景镜头，加上归奶奶台湾腔憋普通话难免打结，一句本来该是大吃一惊的台词，出来的基本是处惊不变的效果。

　　袭人连忙回道：“太太别多心，并没有这话，这不过是我的小见识
　　　　

87版用一个特写关系镜头强调出袭人心中自知斗胆进言的慌张不安

雷版呢，依旧悠然的跪着，悠然的摧着，悠然的笑着背台词

　　“如今二爷也大了，里头姑娘们也大了，况且林姑娘宝姑娘又是两姨姑表姐妹，虽说是姐妹们，到底是男女之分，日夜一处，起坐不方便”
　　
　　这段台词，87版把重点放在王夫人的反应上，用一段移动镜头表现她若有所思，走到桌边默默坐下。在场面调度上，这个镜头也是和开场的那个移动镜头呼应对比。
　　
　　开场时摄像机追随袭人的走动，将王夫人置于画外；此时是袭人位于画外，镜头跟随王夫人。两个镜头都是袭人说，王夫人听，但是两个镜头画内画外关系的改变突出了王夫人心境的变化。说实话87版红楼，不仅仅在选角造型布景上用了心血，在场面调度，镜头设计上，虽不能说技巧完美高超，但也能看得出导演当年下了苦功，力求能用画面用镜头把他理解的红楼梦呈现出来。　　

王夫人若有所思，走到桌边默默坐下

由王夫人眼神的带入，

镜头切回到袭人身上

最好的反面教材大概就是新红楼了，七分钟，两个镜头，李导您有多懒呢，演员演得烂，其实大半也归功于您，叫谁跪上七分钟，纹丝不动的念台词，能演得不枯燥不烂的真不多。

　　累了，不细说了，只看87版怎么结尾。
　　

二爷素日的性格，太太是知道的。倘或不防，前后错了一点半点，二爷一生的声名品行，岂不完了呢?

近来我为这件事，日夜悬心

我的儿!你竟有这个心胸，

你如今既说了这样的话，我索性 就把他交给你了

　　雷版呢，还跪着呢，大家洗洗睡吧。

　　最后想呼吁下，心疼国粹经典被糟蹋的大家伙都挺住，别让影视圈“烂片才火”的怪圈继续下去了，电视里红雷惊雷一响，就立即换台或者出门散步吧，别给它贡献收视率，这大概是被精神摧残的我们，唯一能做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