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什么是叙事心理疗法
叙事疗法始于20世纪80年代,其创始人和代表人物为澳大利亚临床心理学家麦克·怀特及新西兰的大卫·爱普斯顿。
所谓叙事,简单地说就是说故事。每个故事都是一个叙事,但叙事并非都是传统意义上的故事,相比之下,它具有表达内容和方法上的多样性和复杂性。叙事治疗的特点,一是不把当事人带来的问题看做是当事人的人格组成部分,即叙事治疗把“人”和“问题”分开。“问题”被比作人生故事中的一个小插曲,是来访者对自己的生活进行理解和推进的过程中的一位不速之客,而且不一定是敌人。因而治疗师不是帮助或者代替来访者“去掉”问题,而是和来访者一起探讨如何处理人和问题之间的关系。
二、叙事心理疗法是如何用于治疗失眠的
叙事疗法强调把“人”和“问题”分开。这种把“人”和“问题”分开的建构叫做外化。外化是叙事疗法中最重要的精髓所在,贯穿于整个咨询过程中,是技术更是一种态度,通过把人和问题分开,即“人不等于问题,问题才是问题”,这样,人就会感受到自己和问题是分开的,当带着尊重、珍惜问题的方式去靠近、贴近问题,就会开启新的可能性,甚至可以和问题对话和合作。
例如:一个厌学的孩子, 当把人和问题等同看,他厌学,那么他就是一个坏孩子。他自己也认为自己是一个不好的孩子。当我们用外化的态度去看这个孩子,我们就可以认为“厌学”是怎么影响那个孩子的,怎么影响孩子和家里人的关系的,这个“厌学”是怎么来的?“厌学”在过去这段时间有没有变化?
外化就是这样把人和问题或特质彻底分开的态度,孩子是孩子,厌学是厌学。
同样的道理,假如一个人失眠了,医生或周围的人以及家人很容易说他是个失眠病人,自己也会说“我得了失眠病”、“我是个失眠病人”。认为失眠是自己的问题(这是内化的结果,现代主义的观点)。那用外化技术把这个失眠病人说成是“失眠”影响了他,使他自己也认为“我本人并没有什么问题”,而是(问题)“失眠”影响了我。也可以把“失眠”用一个其他的词所代替,或称作是“一位失眠先生”或赋以其他名称(拟人化)影响了他(外化,后现代主义的观点)。这样我们就可以和来访者(患者)一起探讨如何处理人和问题之间的关系了。
二、叙事心理疗法在失眠临床中的验案举隅
案例1(因心冠肺炎疫情需要进行医学隔离所诱发的抑郁障碍)。某某某,女,35岁,汉族,干部。就诊日期:2022年3月20日。
因疫情需要在隔离点进行医学隔离3周,患者于隔离1周后出现心情烦躁,情绪低落,夜眠差,应邀电话咨询。
患:医生,您好!我在隔离点1周后开始心烦,睡不好觉,心情烦躁,我感觉我抑郁了,现在又不能出去,该咋办呢?
我:您好!我非常理解你此刻的心情和当下的处境。别着急,你说你“抑郁”了是吗?
患:是的。
我:那你说说“抑郁”是如何影响你的?
患:她就象一块大石头压在我身上,几乎令我喘不过气来,胸闷,睡不好觉,烦躁不安,吃饭没有味道。
我:啥时间开始的?
患:1周前,我试图与之抵抗,看来不行,我快撑不住了。
我:你是如何与她抵抗的?
患:我一直自己是个生活的强者,过去以来就没有难倒过我的事,我暗暗告诉自己不能轻易倒下,就硬撑,和它硬抗,但现在有撑不住的感觉。
我:哦,看来你所说的这块石头的分量还真不小啊!要压垮女强人?你想让我如何帮你呀?
患:我不知道啊!不是求你的吗?你快帮我想想办法呀!
我:那好吧。以前,曾经有位朋友也像你一样的感觉,也说像有块石头压在她身上,我呀就给就给他想了个办法,让她把压在她身上的石头画出来,看是个什么模样,她照办了,后来我们一起搬掉了她身上的石头,他感到轻松了。你可不可以也画一张石头图呢?
患:医生,你不是开完笑吧?我只是一种比喻,一种感觉像石头一样呀。
我:你比喻的很对,就是那块石头在作怪,抑郁就是那块大石头。我让你画你就画个试试看管不管不用。
患:嗯!那好吧。那我啥时间画呢?
我:挂电话后你就准备画吧。
患:啥时间再和你联系呢?
我:后天吧,后天上午10点,我们准时联系吧。
患:好的,谢谢医生!
2022年3月22日上午10点。患者给我打来电话(兴奋的):医生,你好!真的好感谢你啊!好像你会魔法一样,前天挂断电话后我就感觉心情好多了,这两个晚上睡的也都很好,也能吃饭了。仔细想想你让我画石头,哪有什么石头啊?我想这完全是你的策略。不过,不管咋样,我感觉好了,可是我担心,这只是暂时的好,担心还会不会复发?还真有点后怕。
我:这有什么好后怕的,如果你以后再遇到什么问题干扰你,再有石头啥的,我们还可以一起面对,一起想办法处理么!那你还怕吗?
患:那我不怕了!那我就放心了,那谢谢您了。
我:不客气的!最后,我送给你一个锦囊,(我的新作,依法使用,堪比诸葛亮的锦囊管用),是专门献给因疫情而被隔离的人用的,希望对你有所帮助:
七绝·隔离保健有良方(平水韵)
隔离防瘟墙内藏,排忧解寞有良方。
练操阅览习歌舞,怡养随心写韵章。
患:哎呀!您还是个诗人啊!向您学习......谢谢您!
我:祝你快乐吉祥常相伴!快乐度过这段时光。再见!
患:谢谢,再见!
案例2(因喜过度引发的失眠症)。某某,女,56岁,汉族,退休干部。就诊时间:2022年2月16日。
患者因儿子取到一位高官的研究生女儿作为妻子,婚宴当天,患者欢喜若狂,她也像其他男人一样饮酒至通宵未曾合眼,以后一直失眠延期至1年余,屡经中西药、针灸等多种方法治疗,均少效验。患者自去年至今,每夜只能朦胧入睡1~2小时,甚则数夜不能合眼,虽长期失眠但白天仍照常上班且精神尚佳,仅偶有倦意,饮食正常,二便调和。一月前被当地一知名中医告知其“因过喜伤心、心火内动、神不守舍所致”,服用中药20余剂,仍不见好转,患者因此焦虑不安,心情烦乱,且失眠似有加剧,遂前来就诊。据此,我们和患者一起开展讨论,开始由拉家常入手,接着聊其儿子的有关情况:如毕业学校、职业、儿子的恋爱史、以及婚事的操办过程等。整个过程她都非常兴致的讲述儿子是如何由幼儿园、到小学、到初中、到高中、到大学、到研究生毕业的,毕业后又是如何出国深造的,如何进入国家机关的,如何被领导看中的,以及婚礼的筹备及办理等情况。进而自然谈到了她的失眠及焦虑等问题,当谈及她失眠焦虑时心情有些变化,并说失眠焦虑在一直困扰着她,使她痛苦不堪等。接着我们就问她:失眠焦虑是如何困扰你的?他说:“整日心里像猫抓一样。”我们接着就问了:那是一只什么样的猫?它今年多大了?它是怎样抓你的?(她顿时开心的笑了)停了停,她回答说:“像是一只大花猫”(像是在玩笑,但也很认真,气氛活跃融洽,她的心情也显得较为轻松)。接着我们又和她一起探讨“将如何处置这只大花猫?”她说“我想赶走它!”接着我们又探讨以什么样的方法驱赶它?如果暂时赶不走或它不想走,咋办?是不是可以考虑和它交朋友,和它和平共处等。她最后表示,时下已没有了心烦焦虑的情绪,剩下的问题她是会有信心处理好的。临走时她又问我还有什么建议没?我说:一送你两盒杰怡茯苓茶助你一臂之力;二等待你的好消息(有些缩略,结束了50分钟的谈话)。患者满意而归。2个月后,患者主动给我打电话,说回家后心情一直很好,每天都在自家院子里种花养草,看书听歌,练写书法,有时和几个老朋友一起玩玩扑克牌,或唱唱歌跳跳舞,或一起郊游等,生活过得非常充实,每天吃饭香,睡觉甜,非常开心,还说对我们表示感谢!
案例3(贪食症引发的肥胖性焦虑症)。某某某,女25岁,汉族,大二学生。就诊日期:2021年7月20日。
患者由其父母陪伴来诊。患者身体紧张,担心过多,担心家人,担心自己肥胖难看,心欲节食但又控制不住的暴饮暴食,伴眠差已历2年余,屡治乏效。曾在我院门诊治疗半年余,虽有所好转,但病情时有波动,反反复复,终未痊愈。时值暑假,为求进一步治疗,自愿要求住院治疗。我们在采取中西药电针疗法的同时,给予叙事心理治疗——和患者一起讨论,商定治疗计划。首先讨论肥胖焦虑眠差是个独立的问题,不是患者的本身问题,经过一番议论,患者认同。接着,进一步启发患者讲述自己肥胖焦虑所产生的根源及其是如何受其伤害的。一致肥胖焦虑眠差的根本源是“贪食”所致,患者同意将“贪食”命名为“贪食女士”,并同意和“贪食女士”签订和平相处契约,达到了治疗目的。具体操作过程如下:
患者:我在12岁时爸爸患上了精神病,我很害怕,每当爸爸发狂时,妈妈总让我躲起来吃点零食,以后每当我害怕、心里不舒服时就吃点东西而得以缓解。当我考入大学后,由于学习压力大,时常心里紧张,吃点东西也会很快得到不同程度的缓解。直到有一天,我的食量突然大增,自己不能控制,一次可以吃两个馒头、一碗汤、两份菜及一些水果或其他食物等,有时食后还有呕吐现象,但体重很快也增加了,由原来的45公斤猛增到65公斤多。心情也很烦躁,睡眠差,每夜只睡3、4小时,非常痛苦。
我:看来你的问题和你爸妈有关系了?
患:是的。
我:那你恨他们吗?
患;当然不恨了!爸爸在得病前及病愈后都是非常疼爱我的,妈妈也很疼爱我。
我:那你现在的困惑是?
患:吃得多,怕胖,心焦,失眠。
我:“肥胖”和吃的多(贪食)有关吧?
患:是的。
我:“心焦”“失眠”和“肥胖”有关吧?
患:是的,但每次吃得多(贪食)也让我焦虑。
我:看来最根本的问题是和“贪食”有关了?
患:是的。明知吃多了不好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好像有人在控制我一样。
我:哦,看来这不是你的本意呀,不是你的本意,就不是你的问题,应该是”控制你的人“的问题,那我们就称这个控制你的人叫“贪食女士”吧,这样称呼她你认同吗?
患:可以吧。
我:那我们商量一下如何和“贪食女士”相处好不好?
患:好的。
我:你首先考虑一下对策。
患:(思考一会)说,我没有办法,只是我不想让她控制我的饮食。
我:那你希望“贪食女士”离开你吗?
患:当然希望了。
我:如果她不愿意走,咋办?
患:起码她不能再控制我。
我:和她做个朋友如何?
患:那我试试吧。
我:你可不可以和“贪食女士”签个契约什么的?
患:可以试试吧,只要不让她控制我,怎样都行。那该如何签契约呢?
我和患者及其母亲一起初步商量起草了如下契约内容:
小雯(患者化名)自愿和“贪心女士”共同订立如下契约:小雯一日食谱如下:1.早餐:1个鸡蛋,面包片1片,牛奶或豆浆1杯,新鲜蔬菜100克左右。午餐:猪瘦肉、牛肉、鸡肉或鱼100克左右;米或面食100克左右;豆腐100克左右。晚餐:粥1小碗,馒头50克,炒绿豆芽或其他时蔬100克左右。2.早午餐之间及午晚之间可各吃1个水果、或1杯酸奶,开水适量。3.上午或下午治疗项目结束后,小雯自觉练写书法(小雯爱好书法)。
对以上3项内容(1根据医院食堂食材情况,可做临时调整,其量不得随意改变),小雯自觉遵守,由母亲陪伴监督,“贪心女士”不得以任何理由加以干涉。
订立时间:2021年7月21日
经过6个周12次心理治疗(包括药物、电针治疗),病人的饮食量初步得到了控制,焦虑基本消失,睡眠每夜7小时左右,每天午休30分钟左右。患者体重下降5公斤,带药出院,巩固疗效。
2022年4月10日下午电话回访患者母亲,患者于出院后不久就停服了药物,一直正常上学,迄今没再复发,体重51公斤。
(注:以上3个案例,为了尊重患者的个人隐私,每个“病历”都在某种程度上进行了改写或虚构。隐去了人名或采用化名,细节和内容有所被修改,但整体过程没有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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