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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奈还是毕加索——现实亦或真实

罗杰.加洛蒂在《论无边的现实主义》的中有这样一句话:“每一件伟大的艺术品都有助于我们觉察到现实的一些新尺度。”关于现实主义,我们似乎都存在或多或少的误解,它通常被定义为:客观看待现实的世界观与方法论。可是,怎样客观?何来现实?

我们先分别来看看莫奈以及毕加索的两幅代表作(需要说明的是,我将莫奈和毕加索作为印象派和立体派的代名词,并不等于说他们两人除了朦胧和抽象别无他处,这里截取的只是他们漫长绘画风格变迁中一个纤薄的片段)。

上面这幅画来自莫奈的《日出》。作品给人的整体感觉是一个宁静、忙碌但有序的早晨,近处的三只小船、微澜的水面,远处雾气缭绕中的建筑、港口、吊车……,画面的色彩明丽同时又温暖和谐。这种朦胧、随意的笔触和中国古典山水画中独有的“意境”感在一定程度上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一幅来自毕加索的《亚维农少女》。以亚维农某妓院里的一角为创作题材。五个人的身体呈现几何块状,并且好像是把这些不规则的形状进行了介于完全吻合与几乎吻合之间的拼接,最终呈现出一种扭曲、畸形的感官。右边两名少女的面部透出恐怖的鬼魅感,表情及肤色像极了巫术仪式中使用的面具。网络上的解析说映衬五个裸女的蓝色背景是画家着意构造的田园风趣,因为蓝色让他想起戈索尔宜人的风光。因为对作品缺乏深入研究,我暂且保留对这一说法的态度。

加洛蒂的意思是毕加索这种抽象立体的绘画风格其实在一定程度上也算是一种现实主义,因为他不过是为从前的现实主义发掘出了一些新的尺度,原因我们后面再来详细讨论。

其实我更愿把以莫奈的为代表的印象派看作一种真正意义上的现实主义,而以毕加索为代表的立体派更准确地应该被称作一种“真实主义”的派别,这里的真实不是我们理解的通常意义上的真正实在,而是类似于上次那篇文章里讨论的“常识表象下的不自知”。

随之而来的问题是:一张日出的照片和莫奈的《日出》哪个更接近现实?我的答案仍然是后者。正如加洛蒂所说,照片具有某种欺骗性,因为“以阅兵的步进入的军队都还是被奉承和美化了”。不仅如此,原因还在于照片在某种程度上限制了人的感受的表达,也就是说,在真正的现实当中,人的“感触”一定是不可或缺的部分。就拿刚刚的例子来说,我们看到用阅兵步伐进入的军队,这是照片和我们同样能达到的层面,但我们之中的一些人感受到了这种整齐下的伪装,而这种感知是照片无法表达的。相反,印象派的画就是客观存在物与人的感知的结合,也就是我所说的现实。透过《日出》,我们或多或少能够感受到画家当时当地的心境,观赏者还能在心里对此心境进行一个遥远的呼应,并用自己的感知拓展作品的意义。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在看到莫奈的《日出》时会比看到一张单纯的日出照片更加感动的原因了。

而毕加索的作品,就是比现实更进一步的真实。从加洛蒂的叙述中,我们或许能够找到一些解读立体派画作的角度。“诚实的是艺术家,而摄影是骗人的,因为在现实里时间并不停止”,也就是说,我们看到的只是无数不断运动的时间微粒的集合,而毕加索以及他的后继者皮尼翁这些立体派画家立志于捕捉的就是这些微粒运动过程中的某一刻并用一种绘画技巧连贯起来,就像摄影技术把无数连拍的不够清晰,还没成形的镜头集合成最终的照片或者视频的过程一样,只不过这样的绘画技巧相较于摄影技术显得更加晦涩难懂。

加洛蒂继续论述到,画面中的线条表现的不仅仅是是它所勾勒的轮廓或者形象,而是运动着的有着自己节奏的轨道,所以观赏者对画作的反应也不应该仅把其当做静物凝视,而是加入这种线条的运动,怎么加入?——从想象到自然感知。世界不是一台话剧,人类自然也不是观众,所以我们在看待包括绘画在内的世界,好比一支笔、一杯水......的时候,不该只是一名旁观者,还要加入其中。因为正如加洛蒂所说,世界是一个力场,而人类是这万千力场中的一个,力场和力场之间相互对立,任何事物都不是站在与其相应的事物面前而是在里面。所以当我们感到自己不只是站在画作之前而是进入其中同时还感受到一种节奏和运动感的时候,立体派的作品可能就不那么难懂了(虽然我至今没修炼到这种境界,但还是不得不说这是一种令人向往的境界)。

“真正的生命在生产之中”,我们通常能够看到“所见”,并且通过所见生成“现实”,但往往由于太过现实而忽略了真实,可立体派做到了,这也就是我为什么说立体派比起印象派的现实更加真实的原因了。

加洛蒂把艺术分为逃避的艺术和斗争的艺术,毕加索的艺术就属于那种为自由而斗争的艺术。而一个真正的现实主义者或者准确地说,真实主义者,要做的不仅仅是模仿,而是“参加一个正在形成的世界的行动”。我们老爱把自由挂在嘴边同时又安于现状还不自知,所以在面对立体派作品的时候无动于衷甚至嗤之以鼻。

我是不相信自由的,典型的悲观主义积极生活者,但我佩服那些为追求自由而不懈斗争的人,并且认为斗争并非一无是处,即便人类的命运是不断接近自由却在还没到手前已经毁灭,但至少这些斗争都让我们更近一点,再近一点,从而让人类的尊严保留一点,再保留一点。

毕加索的画见证了战争时期分裂的世界,他却说道:”我没有画战争......但毫无疑问,我当时的画里存在着战争“。对他来说,绘画不是刻意表现而是事物自然而然地参与进来, 无论我们今天怎样去解读他的作品,也不可否认,在那个硝烟弥漫的混乱时代,毕加索的探索是具有很大意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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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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