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山水画惯常用长形画卷,特别是明清的山水画幅,更多长幅。而西洋画常常用方形画幅。
中国画虚写灵境,一幅画里面可以从多个视角去描绘,远近高下,回环往复,长条状画幅更能体现这种多层次、多角度的山水精神。西洋画注重三维空间,抒写实境,立足于一个点作远近观照,方形的空间更为适合于表现。
用中国画的竖长画幅去框西洋风景画,那么须得裁截画幅,只取其局部窄长的部分。如此,视野不再宽阔,景物不再全面,整体变为局部。画幅的完整性、内容的广度深度都受到影响,但细细观察,发觉“框定”后的画意,跟中国山水画反而亲近了不少。这就说明,形式对内容还是有影响。
下面以清代王时敏的《仿山樵山水轴》为标准,去框定法国巴比松画派的画家卢梭的风景画,去品味其中的味道与观感。
王时敏 仿山樵山水轴
王时敏这幅《仿山樵山水轴》是典型的中国山水画。近景是木石,中景是山体,远景是连绵的远山。色彩清清淡淡,景物平平常常,却自有开阔的视野和含韵的山水诗情。
卢梭 有桥的风景
《有桥的风景》,有桥,有树林。小桥连通了两边的丛林。桥上还有行人。近景的树木安排在了两侧,使得画面更具纵深感。人物在画面的中心点位置,虽小而不至于被视觉忽略。
被“框定”后,卢梭的《有桥的风景》是这个样子。桥几乎不见了影。画幅中有几棵树,有近点的,有远点的。它也可以是独立的风景。只是缺少了纵深。看得多了感觉有点沉闷。沉闷,却还挺耐看。
卢梭 村庄
画面视野开阔,房子像蘑菇一样从地里长出来。道旁两株树,一高一矮,像两兄弟一般静立迎候。但这树高矮的反差和笔直的大路,使画幅两旁似有种对峙的感觉。
这是被“框定”、保留大树后的效果。树并不算大,其实是“长树'。大树似把画幅撑长了。若此,树若再生长,画幅还会撑长。骑着毛驴的人处于树的影子下,他自己像是立着的影子。这样的“框定”,效果不甚理想。
这是被“框定”、保留小树后的效果。小树其实也不小,以人为参照物,知其约略有六七米高,只是树干不粗,枝叶也不甚繁茂,而有小树形款。若作为独立的画幅,此画显得有点单调,但是比起全幅画,此画更为亲和,人、树、房子共同构成了更为和谐协调的世界,而协调,是中国山水画的一个特质。
卢梭 丛林
一片浓密的丛林。树干有的强壮,有的虬劲。画得密不透风,却都沐浴在一片光照之中。
被“框定”后可作如此解读:只见树木,不见森林。树木几乎把整个画幅都“撑满”了。树的虬劲形态,是中国画喜欢刻画的。而另外几株粗直“尚武”型的树木,为西画所青眯,为中国画所不喜。去除了“不喜”,剩下了“所喜”,中国画的意味始露头角。
卢梭 风景
此处的风景,一大片平地,看不到山势的起伏和水流的曲折。这样的土地,也难以孕育出中国传统山水画那般的意与境。
被“框定”后,旷野不再那么空旷。树木就是主角,在天地之间。根植于地,伸展于天。这是画的小品,简约、简净,离中国画的意境真的越来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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