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述尽千古事，
双手对舞百万兵。
……
钵铙清脆，
弦板悠长。
小小的影子人，
隔着白色的幕布，
在华州这片土地，
悠悠唱着千古事，
一唱就是千年。
年幼的汪天稳，
从这些皮影戏里，
辨忠奸，
识贤恶。
从此爱上了皮影，
不停地画着，刻着，
从喜欢到痴迷。
“既然喜欢就去学吧”，
家人看着认真的他，
这样想道。
上世纪五十年代，
陕西只有一个人会做皮影，
这人便是木偶艺术剧团李占文。
汪天稳欲拜李占文为师，
李老是剧团职员，
而汪天稳是农村人，
当时剧团招人有指标安排，
不怎么招农村人，
虽然李老愿意收他为徒，
但是剧团不要他，
于是十一岁的汪天稳只能背着米，
离家去西安学习。
投师必受苦中苦，
入门须练三年功。
华州皮影讲究“推皮走刀”，
用食指、中指、无名指，
三个指尖推着牛皮走，
这样才能将皮影刻得精细灵动。
这个技巧是苦练出来的。
十一岁的汪天稳个子还没桌子高，
站在凳子上，
从空手推皮、
右手压左手、
再到手上压砖、腕下悬砖，
一练就是三年。
学了三年后，
他出师了。
然而一出师，
就赶上了“四清”，
才子佳人、帝王将相、牛鬼蛇神，
全都被打倒了。
学的皮影传统剧，
不能做了。
他无暇哀叹时运不济，
只知道他爱皮影，
不能放下手中的刻刀，
于是转做现代皮影。
“反正我始终都在刻。
不准刻帝王将相，
那我也可以随时代潮流而变。”
手工皮影工艺繁复，
极其考验耐性。
画稿，
弯眉线眼，秀丽文静，
狮鼻阔口，威武强悍，
鹰鼻鸡眼，狡诈阴险，
反复斟酌，
在半边人脸上画出忠奸贤恶。
选皮，
精选秦川黄牛皮，
浸泡三天，
去毛，去肉渣，
刮薄，再荫干。
镂刻，
推皮走刀，反复雕琢，
镂线与凿孔辉映，
梅兰竹菊，雪花万字，福寿字形，
铺陈于服饰之上，
玲珑剔透的影人，
繁而不冗，简而不空。
敷彩，
把纯色化入酒盅，
再放用精皮熬制的透明皮胶，
将盅子放在酒精灯上持续加热，
使胶色交融成为粥状，
趁热敷在影人上，
淡黄色的影人绚烂起来。
缀结，
选择好“骨眼”，
用线缀结，
一个个部件成为灵活的“人”。
七八十年代，
到西安旅游的人很多，
皮影作为旅游纪念品大火。
那时汪老的徒弟非常多，
最风光的时候，
基本上全村人都是他的学生。
但传统的手工皮影工艺繁复，
一个熟练的雕镂师，
一个月才能刻五六个，
随着机制皮影的发展，
迅速占领了手工皮影的市场。
手工艺人的生活越来越难，
跟随汪老的徒弟也渐渐少了。
“以前还能忽悠下亲戚来跟着学做皮影，
但现在也忽悠不动了，
因为做皮影没有前途，
也没有基本的收入保障……”
作为手工艺人，
汪老并不排斥机制皮影，
认为这样能满足市场的需求，
能让更多的的人认识皮影，
是件好事。
他接受时代的变化的同时，
也在尝试让这个传统手艺融入时代。
他为百度首页刻了2017年新年小短片，
《酉鸡的传说》，
为悦诗风吟刻了2017年新年宣传片，
《花田喜事之新年归家》，
2016年，为腾讯刻了
国漫IP《狐妖小红娘》。
让皮影不再只讲过去的喜怒哀乐，
网友直呼太萌了。
对传统的超越，
总是伴随着批评的声音。
“这是对民间艺术的亵渎与践踏”，
有人这样批评道。
皮影作为民间艺术，
曾经活跃在人们的生活中，
为什么现在只能牢守传统，
以忧伤苍凉的姿态，
在日渐冷清的灯光里，
慢慢被人遗忘，
直至成为博物馆里的展品？
只要前行，
就有希望。
皮影的创新之路漫长而艰难，
而汪老一直坚持着。
作为陕西皮影传承人，
汪老说：“做了这么多皮影，
感觉就是，
人做啥也容易，但悟深却难。
其实说句不负责任的话，
非遗的传承与我何干？
但是我就是一辈子喜欢这个，
你说要是以后没人学这个，
这么神奇美好的艺术没了，多可惜。”
人们赞誉汪老为“中国皮影第一刀”，
称他是国家级的工艺美术大师，
而他说：“我不是什么大师，
我只是个踏踏实实干活的手艺人。
既然是个手艺人，
那我自然该干一点手艺人该干的事。”
是的，非遗与他何干，
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手艺人，
踏实地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不为功名，
只为初心，
这便是朴素的匠人风采。
- END -
（图片源自汪天稳皮影工作室，
微信号：wtwpygz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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