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这一年

岁末，朋友圈发文，2018年没什么可圈点的重大事迹让人回味咀嚼，是谦虚的说法。

这一年，生活的变动还是挺大的，重点主要围绕着换房子。是什么开始有这个念头呢？说不清，买第一套房子的时候兴许就有了，孩子来临以后，念头只增不减，终于到了2018年3月开春，和大地一起复苏的欲望迅速膨胀起来，有了活络的心思，要不看看吧？小徐眼神流淌着一丝期待，那就看看吧！我看出了他眼里的期待，不忍拒绝。

于是，在中介带领下，一头扎进这场毫无准备令人胆战心惊的漫长战役。

名正言顺的换房顺序，需要的工作，是先把自己手上这套房子的银行贷款还掉，与此同时，你要找到靠谱的上家买走你的房子，也要找到靠谱的下家，买中他的房子。原因很简单，买别人房子，怕别人涨价，卖自己房子，又怕卖亏了，这是一场双重心里煎熬。

一句话，天时地利人和，买房卖房，两边交易同时进行最好。

穷人不像富人，对生活有足够的规划，穷人想到什么就是什么，想着先去看看房子吧，就兴冲冲去了，看了几套，A房子80多平，格局不大，里面除了家具，空无一物，装修一看就是十年前的样貌，壁纸说不清是米白还是浅黄，混杂着年代感，女主人看上去和颜悦色，一边陪着我们，一边介绍房子，说是当年两人买的婚房，嫌小，现在又买了一套，这套就卖出去了。我和小徐默契不说话，摇着头，准备离开。

B房子，中介一直在外面敲门，不见人响应，总是听见里面传来一阵阵狗吠，一声比一声凶猛，好像撵我们走，中介一脸尴尬，哥，姐，咱再去看看其他房源吧！C房子倒是有主人在家，家里满满当当，从进门开始，鞋柜门口摆着十几双鞋，壁柜上全部都是酒，餐桌上密集的放着生活用品一字排开，厨房油盐酱醋瓶瓶罐罐摆了好几层，卧室的墙壁上全是书，约莫是读小学的女儿的，房间里的被子乱七八糟，我心里惊叹一声：呵，这是真不拿我们当外人，看这架势，一时半会不会搬家，一问中介，果不其然！

D房子房主不在，一只脚踏进去的第一眼，灵魂立刻呆住两秒，深色系地板、窗帘、家具，屋子里干净整洁，除了固定的家具，别无他物，看起来十分养眼，我面露喜色，嘴巴动了动想赞叹几句，但很快又忍了下去，中介万一觉得你满意，后面还有更好的房子，捂着不拿出来怎么办？忍不住在里面多待了一会儿，可时间一久，感觉就不对劲了，深色的装修太阴沉，晚上睡在这个房子里，脑海中浮现四个字：人生暮年。这么一想，瞬间失落。

E房子男主人在家，楼层居中，采光也不错，只是小孩住的那个房间被改造了，孩子已经读初中，房间的格局无论如何也不适合还没读幼儿园的珠珠，买房子不就是为了小孩吗？

F房子外婆在家，十分客气，东北人，我们一进门就说，随便坐。楼层偏高，装修老气，客厅只有一扇很小的窗户，没有光线，屋子常年开着灯，缺点太明显。

G房子格局是很好的，因为自己重新装修过，所以有两个卫生间，我们看房时，房东自己正在搬家，装修也还不错，房子挺满意，但是，在一楼。江南的天气，一楼的房子永远是潮湿的，墙壁上，地板上，仿佛穿了一身湿哒哒的衣服，一想到要住在这样的房子里，浑身不自在，我们叹着气，悻悻离去。

房子都看了个遍，百态看尽，毫无所获。

中介说，学区房的房子因为涉及到学籍，所以房源每年空出的比较固定。我们表示理解，不急，再等等也没关系，3月的第三个周末，中介兴冲冲的打电话过来，有一套房子房东出售，不占学籍，楼层也可以，你们要不要来看？

二话不说，和小徐开车奔去了。H房东不在家，屋子收拾的很整洁，浅色的装修，看着也很崭新，一五十岁的妇女坐在沙发上，看上去约莫是家政阿姨，房子情况浑然不知，我们四处看了看，和之前乌烟瘴气的房子一比，光看硬件，这套房子一下子击中了我们心意。

中介似乎看出了我们心意，试探性的问一句，要么和房东谈谈？小徐思考了1秒后，立刻回答，带父母看看，他们满意了再谈。老人看了看，没发表任何意见，有什么好说的呢，换房子的意愿毕竟还是年轻人主张。

于是，约定时间，对方面谈，对方却有备而来，特意带了一个律师，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在圈子里混了好多年，眼神犀利，精明强悍，一坐在桌子上，马上觉得在气势上已经输了。就像一个弱小国家与一个强大帝国的会晤，双面表面友好、客气，内心满是狐疑、试探、较量，买方想，他真的卖房吗，愿不愿再便宜点？万一有人出价更高卖给别人怎么办？卖方想，他买得起我的房子吗，便宜是不可能的了，时机合适，还得一再涨点。

这种心理动机，怎么可能谈好？谈不到二十分钟，就崩了。

晚上回家，感觉愧对孩子，忙活了这么多天，还是没啥结果。换个房子怎么这么难？

内心索然无味，继续对中介说，再看看别人的房子吧，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可一旦有了第一印象，再看别的房子，哪哪都是鸡肋，丝毫提不起兴致，已经有好的再那放着，干嘛还挑次的呢？

还真就在一棵树上吊死了。

夜深人静，辗转无眠，内心深处迸出一个声音：再谈一次吧！

中介很快约了房东，双方第二次会晤，如果第一次是试探，第二次则完全坐实第一次的判断，就和你在夜市地摊上看中一双小孩手套，问老板：便宜点不？老板说，不便宜，你假装走，真的走了，老板也没叫你回来，你不死心，第二趟回来，二话不说，就买了。卖家真是老江湖，火眼金睛，吃定了你一定会买他房子，不然为什么一而再三的跑来谈判呢？于是铁青着脸，眉头一皱，撂下一句话：再加五万，不买，大把人等着全款付清呢。

2017年之后，市场上确实涌现了一大批手握千万巨资的拆迁户，在这批人面前，自惭形秽，有什么好叫板的呢？

夜色中，中介借着抽烟的功夫，把我们喊到门外，哥，姐，咱谈了两次了，价格不降反升，是时候做决定了，说完，摁灭手中的烟头，黑夜沉寂，双方面目模糊，只听见一个毫无底气的声音响起来，那就签了意向协议吧！

很久以后，一直在反复回忆，为什么签到意向协议的那个晚上，一整夜失眠，后来终于想通，首选是顺序搞错了！应该先卖房，再买房，只有一个月凑齐首付款，谁能保证一个月之内，顺利还掉贷款，而且还能卖出房子？其次，也不懂心理战术，蛛丝马迹的行为都能察觉你的心理动机，商场如战场，输赢顷刻之间，太想赢、太着急，马上就被老练的卖家一眼识破。

合同可不是开玩笑的，我们终究还是太年轻。

一个月后，房子卖出去了，皆大欢喜，但银行尾款没有下来，首付款凑不齐，逾期一天，违约金两万，又开始焦虑到失眠，上哪弄这笔钱？能想的办法都想了，甚至想到了高利贷。

所有银行的电话都打了个遍，钱还是没有着凉，心情糟透了，什么都不起兴趣，家里只要出现了说话的声音，一定是围绕着房子，这段时间，不知道为什么，我迅速了瘦了下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旦说话大声了，心就开始慌，气喘吁吁，小徐比我还糟糕，不见声音，只听见叹气。

我们做了一个愚蠢的决定，竟然无法想到，银行的钱会下不来。

时间一天天过去，内心的恐慌，一天比一天强烈，失眠越来越严重，甚至开始质疑，换房子的决定是不是太匆忙了，日子难熬，春天的阳光无比温暖，但一想到钱凑不齐，就浑身冰冷，连续一个月的周末，都在奔波钱的事情，甚至都没有心情带小孩去楼下晒晒太阳，多方周旋，借款，动用了所有的关系，终于在合同月底的缴款日期前五天，凑齐了剩下的钱，那一刻，内心突然松动了，似乎是寒冬之后的春天，坚硬的大地出现了一丝裂缝，阳光突然渗透进去，不再是阴霾、灰暗。

四月份的时候，我们搬离自己的房子，离开的那天下午，我们一家三口在客厅里照了相，以此纪念在这里度过的每一个日日夜夜，时间不长，但这里是珠珠原本的家——从医院回来的夏日黄昏，我抱着稚嫩的、软绵绵的她，从那以后开启了日后崭新的生活——恍如昨天。

内心还是有很多不舍，但更多的是对未来生活的期待。

七月份后，搬进了新家，那一天的感受，终于回归到正常的生活，此前的经历四个字形容：暗无天日。

最放松的时候是晚上睡觉之前，和小孩在床上嬉笑打闹，以及周末的早上带她去公园看运河来往船只，千年古运河，站在拱宸桥上，古今交错，内心复杂，一遍遍的走过运河广场、桥西历史街区、高家花园、运河天地，天气好的时候，会早起沿着运河跑步，周末带珠珠逛伞博物馆、刀剪剑博物馆、扇博物馆和手工创作馆、少年宫城北中心，明年开始珠珠要读幼儿园了，出门走几百米就是心仪的拱墅区甲级幼儿园，小学很近，一条马路之隔，地铁5号线年底开通，横贯各主城区，四通八达。

2018年还是很满足的，尤其珠珠的笑声常常让我觉得，做父母的苦和难，都得以慰籍——那是心灵的曙光，内心最柔软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