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花正当时

霜降之后，清晨的日光力度与年初立春时相似，只不过立春的空气是昂扬的、潮湿的、蓬勃的；而眼下却是清冷的、收敛的、干燥的。又因空气中循着无孔不入的桂花香，甜丝丝的感觉不断弥漫周遭，足以抵消深秋的微寒之意。

这样的清晨，用来散步，比如漫无目的的走走；或是跑步，让身体被运动的热能传递，从脚尖到心窝儿；再或骑车，体验一把速度与激情带来的酣畅痛快，都是不错的选择，只要思维方式不施加任何偏见。

天光大开，行人稀少，走在路上，不紧不慢。

想起有一年杭州的桂花开得早，农历八月悉数绽放。彼时气候被秋老虎团团围住，闷热无比，炽热的阳光迎面灼烫皮肤，甜度极高的桂花香熏染口鼻，心头涌动着一丝腻味。

今年虽说迟了些日子，让国庆节的期待变成一场落空，但当下的绽放，却极为合适。微凉的空气中，细小的金色、银色、橙色花朵，挂满枝头，挤挤挨挨，看上去像是一串葡萄；又似一串风铃，街道旁，马路边，盈盈的香气沾染每一位行人的衣襟。甚至在十几层的高楼打开窗户，都能闻到飘然而至迷人香气，令心情怡然，几乎醉倒在深秋的意境里。

意境、氛围、气质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还真不好揣摩。

女子如花。有些一眼看去，明艳靓丽，杏脸桃腮，走近却是庸俗不堪的脂粉气，徒有其表，让人避之不及；

有些精明过头、市侩圆滑，看上去面面俱到，攀谈一番便是三句话离不开“柴米油盐酱醋茶”，过于琐碎的讲究实际而令人索然无味；

有些则名声在外，被珠光宝气的物质堆砌、条条框框的规则束缚，僵化刻板，毫无灵动，使人失去欲望，也不稀奇。想来，各“花”入各眼吧，无须咱来忧心。

既是清早，赏花倒也不必急。一路走，一路看，每棵树都观赏一番，是开得浓密还是稀疏，是年长的老树还是年轻的幼树。树的高低大小不同，绽放时间却出奇的一致。凑近了，满树花香，轻轻摩挲着花朵，指腹濡染香气，浑身被其包围，忍不住低头去亲吻花的脸颊。

终于体会到，什么是情不自禁。

周日去德清，车子行驶在河滨街，流动的香气袭人心怀，一番寻找，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排整齐的桂花树，哨兵似的，点缀着整条景观路。不同的场合，嗅觉比视觉更灵敏，气味却不曾减弱半分。

桂花盛开，颇为低调，与樱花不同。

后者花开的迅速令人惊异，从花苞到绽放，一两天便可达到顶峰。花期一周，短暂让人恍如梦境，刹那的芳华，娇媚的令人心颤，谢落之匆忙，不免感叹韶华易逝，随之而来的破碎虚空幻灭笼上心头。像是一场隆重聚会散场后的贫乏与空淡，带走了连同相聚本身的喜悦与期盼，让人感叹，余下的百花盛开，不过是重复相同的命运……

前者积蓄花苞，在一个淫雨霏霏的日子里，如针尖般大小的花苞躲藏在枝叶间，与时间共同蛰伏，毫不起眼的隐藏自己。一天、两天、三天过去了，毫无动静，只不过花苞长出头，如米粒般大。

再过几日，米粒渐渐饱满，从旁经过，溢出幽微的香气。抬头一看，桂花并未盛开呀，待到一个名不见传的日子，天晴了、雨止了，金灿灿、亮盈盈的花骨朵低头，展露羞涩容颜。

再定睛一看，原来真的绽放，如一个个金色蝴蝶，展翅在绿叶之间。虽敌不过倾城倾国的容貌，却香气浓郁的令人挪不开步子，心甘情愿融化其中，一心一意、绝无二话。

其盛开的姿态，仿佛画中的古典美人，既不过分张扬也不猖狂奔放，只是属于她的时节到了，温柔而轻盈的，不紧不慢的，终于羞羞答答的与众人见面。

好一场漫长的等待，却不负期待，令人倾心。

“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何须浅碧轻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梅定妒，菊应羞，画栏开处冠中秋。骚人可煞无情思，何事当年不见收。”词人李清照的这首《鹧鸪天·桂花》以梅、菊作衬，赞美桂花貌不出众，色不诱人，生性温柔，腹香自芳，是花中第一流。

想想也是，“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

只凭外表，引人注目，的确不是桂花的品格。浓香久存，更像是生命本身的状态，不刻意精雕细琢，愤然决然的角力。

如同秋日山岗上的芒花，风一吹，刹时白茫茫一片，好似身在一片莹白的童话世界，那生命本身的璀璨光辉，随风舞动时的起伏不平，仿佛在跳一曲欢欣的舞蹈，在群山之巅，在苍穹之下，最曼妙的彼此交汇，有着无与伦比的美丽。

目光与桂花交织的那一霎，鼻腔肺腑与芳香相融的那一刻，好像忘记要去做什么，是去散步还是骑车亦或是跑步？都不重要了，只在时光本身这一流水中，结合当下真正的需要与本真的渴求。

赏花正当时，日日与其相伴，满目柔情，眷恋不已 。

作者佩君，居杭州，喜文字，好读书，

至今写六十多万字，85后职场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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