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冬天来得温和，尽管是以一场连风带雨夹着十几度降温拉开的序幕。
上周日下午四点，从北风呼啸、雨点密布的室外跑向小区的单元楼，等电梯时，外面的天已经黑压压一片，平时斯斯文文的树，此时在狂风中胡乱扭动，我颤抖着身子跟着哆嗦几下，幸好四下没有旁人，否则何其尴尬。快速到家，烧上一壶热茶驱赶周身的寒意，方才觉得妥帖。
气温骤降迅猛，我却觉得温和，其中缘由，大概是将故乡的冬天与之对比。
立冬过后，城市街道的树木从绿到黄过渡，像是渐变色一般引人注目。只是早晚的空气越发凛冽，出门的瞬间，风便凉透肌肤，继续走下去，感觉变迟钝，风似乎扎破皮肤安营扎寨渗入其中，不肯走了，透心的凉，微微的痛中含有隐隐的快意。
清晨的阳光，大抵是作为背景存在，阴冷的寒气从大地深处浸透上来，随着脚步延展至江南腹地的每一个人。但又冷得不够极致，没有故乡冬季那种令人胆怯的彻头彻尾寒意，印象中坐在教室冻得鼻涕直流，使劲儿跺脚，不停的跺，不然脚指头会痛，冻到钻心的痛。却还要忍着、熬着，默默告诉自己不冷，很快就过去了……
没有冷到泥土发硬，冰格一般，沿路脚踩上去发出“咯嘣咯嘣”脆的响声；更没有身处广袤苍穹下特有的萧瑟、凄美、肃杀、无边无际的沉寂，山岗上放眼望去，只有田野中稀薄的麦苗流露出勃勃生机，心中依稀有了寄托。
故乡的冬，孕育着一种希望，一种来年的确定。
江南的冬天被大面积的苍绿、黄绿、墨绿、橄榄绿填满，即便酷寒，即便降雪，绿色仍然占据主角。故而浙江籍作家郁达夫说，“江南的地质丰腴而润泽，所以含得住热气，养得住植物。”
冷也是冷的，但因为有了底气，所以并不破碎，并不虚无，并不难过，只比前几个季节干燥，但又不是北方刮人的干裂，像是细嫩的皮肉被柔韧的柳条来回抽着，伤不着元气，碍不着骨头。太阳底下一站，缩着手，藏到衣兜里。
急速下坠的温度，让我们迎来一年中的最后一季，也因四季有序，人们心中自始至终有一种笃定、对生活的掌控与驾驭，会兴高采烈地盼来百花盛开的春姑娘，会计划下一个假期去做什么事情的热烈参与。
眼下，不确定更多来自大时代的变异，需要时不时小心爆发的疫情和“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的自然灾害（水灾、旱灾、雪灾）这是动摇民生的利器。
如果这些也算“冬天”，我们早已迈入，并且仍将持续。
想到这里，周身的冷更深一层，人缩成一团，圆球似的，疾步走在霓虹闪烁的街头，不停的暗示自己，走快点，不然只能被无边的寒气袭击。只有身体热起来，才能有充足的动力去驱散体内萦绕的“坚冰。”
与其说冬天的冷是一种看得见的皮肉之苦，可以被捱过去，不如说被不确定包围的日子，像是一只困在透明罩子的兽，想要挣扎着出去，却是劳而无功，心中的希望郁结成眼神里的悲戚，最后逐渐消失，变成随意的追逐，想抓住眼前稍纵即逝的快乐，一些细细小小、枝枝节节、一寸一寸、慢慢攀爬的愉悦。
进而理解了前段时间有人抢米、囤油，有人搬空超市、储藏物资。人们想抓住能够抓住的东西。那代表着对生活的掌控与明确，代表着“手中有粮，心中不慌”的自信。
在立冬降临的这天，取出高脚杯倒上一杯果香四溢的香槟。想起原来在上一家公司，每逢庆祝时，总会喝香槟，它能带来快乐。几年前的结婚典礼上我们用香槟塔倒香槟酒，香槟对来我来说，有着不同的回忆。慢慢喝着，微甜的气味，炸裂的气泡，既像梦幻又似现实，色泽明丽的液体被身体吸收，酒精快速进入血管的同时，感觉到微微醉意。
醉眼朦胧看世间，一切美好遂心意。
将新的粉红折叠泡澡桶打开，注入热水。窗外寒风呼啸，室内水汽弥漫，边泡澡边听音乐，整个身子浸在温热的水中，泡到额头上冒出汗滴，血液仿如激荡的河流，在体内循环冲击，泡完出来，浑身毛孔全是被熨烫后的平息，从内而外散发着柔润通透。
是另一种力量的传递。
买来的鸳鸯锅，周末刷羊肉火锅，备上小菜若干、鱼丸肉丸些许、酱汁调料几碟，家人一起围炉夜话，有酒有肉，有笑有爱，日子热气腾腾，平淡亦是有序。
在这些清晰可见、具体而微小的事物里，心底荡漾着无言的欢喜，它一圈又一圈的张开、扩散，逐渐铺满时代变异的缝隙。
作者佩君，居杭州，喜文字，好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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