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夜晚，走在华灯初上的街头，看到地铁口附近卖花的大哥忽然出现在熟悉的位置，他身旁是一三轮车的花花草草。我对他一无所知，只在去年买花加过他的微信，但没有说过话，微信好友众多，想不起他的名字，如今偶然碰上，让我生出一种恍惚、难以置信之感，好像断联的人重新遇见。城市中一个人消失，就像一滴水在海洋中蒸发一样，太过容易。买了一束粉紫色的雏菊。不知大哥有没有认出我，他只依照常规动作，在我询问时给予解答，像对待其他顾客那般，我不动声色的扫码、付款、拿着他递来的花，明明是开心的，内心却涌动一种复杂的情绪。花还是花，人还是人，我却不再有从前那种雀跃的、急速想跟人分享的、发朋友圈的欲望与心情。已经善于用理智驾驭情感。曾经在二十出头拼命追寻的东西，此时浑然不觉的来到面前，并未觉得多么喜悦、欢愉、得意。不知是被城市降服还是在时间中顺受，分不清，也不想区分。自身趋向于理智的同时，热情渐渐消退。与其说和年龄有关，不如说生活在这个时代不可避免。身体有些不适，清晨跑完步去医院，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扎低马尾，戴透明圆形眼镜，语速极快。同时看两三个患者。一个年轻小姑娘跟不上她的节奏，她有些焦躁，说，已经跟你说了三遍，还不明白吗？我竖起耳朵听她讲话，跟着她的速度复述一遍内容，确保自己理解并不会忘记。她满意点头，迅速叫下一位患者。我向她道谢，适时离开。去一楼大厅拿药，背景音喧杂，想起医生的话，要积极锻炼身体，提升免疫力。点头答应。心里明白，原因是多方面的。运动一直在持续，却不再强迫自己。睡眠轻，容易被周围环境影响。一些有心无力的事情反复出现。走到十字街口对面，一眼看到老旧破败的邮政报刊亭，它已歇业。前段时间在运河广场另一处报刊亭买杂志向老板娘打听过它，说是已关门，又着重强调说去年就关了。我内心无不遗憾惋惜，又装作无所谓样子的问，为什么突然关门呢？老板娘叹一口气，租金贵，生意不好做……一个月租金七八千块，有选择的话，谁愿意继续？我低头沉默，无话可说。想继续将谈话进行，她此时来了客人，忙着招呼对方，我拿着买来崭新杂志转身离开，不高兴不是，高兴也不是。眼下亲自验证，好像了却一桩心事，尘埃落定，终究抵挡不住现实的狙击。也许早饭吃得少，也许情绪的变化想要得到安慰，我从随身携带的包里翻出一个茶叶蛋，站在人来车往的十字街头，一口一口吞进肚子，试图设身处地想，比起在现实中吃饱肚子，精神世界占比又有几分重要呢。吃完鸡蛋，拿出包里的钥匙，准备将电动车推出来，随手将包搁在旁边的车座上，跨上车子向后退几步，调整方向，离开。骑到小区门口才发现肩膀上少了点什么，再仔细一看，包居然没拿，手机、卡、口罩、药都在里面，其他东西不重要，手机要是丢了，出门扫码怎么办？即便买新手机，也没那么快啊。真是不敢想。我急了。立即掉头，快马加鞭往回走，心中默念,上帝保佑，上帝保佑……风在耳边呼啸，全神贯注集中精力一路狂奔，速度与外卖小哥有的一拼。沿着熟悉的道路，上坡，下坡，加速，左转，直行，右转，再右转，终于到了，一眼望去，白色帆布包还在电动车的后座上，急忙打开包一看，手机仍在。检查包里的物品，有行人从旁经过，目不斜视，专注走路。心里不免感叹，杭州还真是文明。失而复得的二十分钟，令人心不安，神未定，末了，又在心中念一句，阿弥陀佛。再次调转方向，不紧不慢的骑着，春风柔柔的吹来，道路两边的樱花一夜之间全开，好熟悉的面孔，一年只见一次，就像那个卖栀子花的大哥一样，虽然不露声色，大概也心知肚明。忽然想起买花时，站在夜色中的他特别交代我一句，说，雏菊花期长，你可以多养一段时间。我笑说，是的呢，春节期间家里也买过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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