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届奥斯卡颁奖礼在周一刚刚落下帷幕，由阿方索·卡隆执导入围10项奥斯卡提名的《罗马》，最终荣膺最佳导演、最佳外语片及最佳摄影三项桂冠。这是继2014年《地心引力》之后卡隆再次获得最佳导演奖，这次的《罗马》虽与《地心引力》同为母亲为主角，作为导演的卡隆所追溯的是半个世纪前在墨西哥的童年成长记忆。
《罗马》片名取自墨西哥城的一个富人街区，由于殖民历史的渊源，也透露出导演卡隆的西班牙殖民后裔的出身。而女主角克里奥从样貌就能看出是在南美大陆上更早的原住居民的后裔，加上与厨娘爱德拉用米斯特克语的交谈，观众可以更容易地辨识出来。
影片从克里奥缓慢刷洗地面长镜头开始，到驾着福特五十年代经典“银河车”的男主人将可将沿儿地驶入家中，一幅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墨西哥族群图景，在卡隆导演缓移、匀速的慢长镜头中呈现在观众的面前。
影片故事发生在1970-1971年间的墨西哥首府墨西哥城。上世纪六十年代到七十年代，几乎全球都处于青年学生的狂潮之中，从法国的“五月风暴”到美国的“伍德斯托克音乐节”（Woodstock Rock Festival），好像整个人类进入了叛逆期似的，而毗邻美国的墨西哥也不会在那个狂热年代默默无闻，这也就构成了《罗马》影片的核心背景。
卡隆在影片中摒弃了前作《地心引力》中炫技般的长镜头，采用了更加克制、舒缓的叙事节奏和大巧若拙的镜头语言，表面上看《罗马》就是一家西班牙后裔在狂热年代中的日常呈现，这看似庸碌的生活，却蕴含着卡隆对家园故土社会历史演化变奏的深层追索，也是对自身童年成长的一次纪念。
2006年阿方索·卡隆的电影作品《人类之子》问世，这部如今已经被影迷传颂的“反乌托邦”杰作，公映时仅仅获得了评论界的赞赏，观众们的反应也直接转换为了不佳的票房成绩。
如果没有《人类之子》在末世绝育阴影下“圣母受孕”的非洲女孩重新孕育了人类的“新起源”，就没有《罗马》中不会游泳的原住民女佣克里奥迎冲巨浪救起了主家的儿子女儿，正如影片海报沙滩上全家人与克里奥拥作一团，如大地般的母性超越了所有族群的驱隔和藩篱，让所有的人拥抱在了一起。这是卡隆导演对于未来人类的美好愿景，就像《地心引力》中航天“母体”中胎儿般熟睡的斯通博士，在历经艰险磨难终要回到大地母性的引力怀抱中一样。
在去年威尼斯国际电影节上，《罗马》荣获了电影节最高荣誉金狮奖，访问中卡隆导演也透露片中四个孩子之一就是自身成长的原型，片尾字幕显示将此片献给莉波。莉波是卡隆导演儿时家中的女佣，这也正是此片创作的原初起点，这种伟大的母性和生命的孕育是阿方索·卡隆电影作品不变的母题。
阿方索·卡隆与莉波
在《罗马》中，男性角色或父亲形象是缺失的，就像开篇的男主人不断调档开进家中的福特“银河车”一样，整组镜头都是男性局部细节的放大，每个镜头都散发着“贵族气质”，车载电台播放的古典音乐更加提升了这类殖民后裔的“皇家气派”。但璀璨的光环背后却是对这片土地的极度不适，如那台“银河车”一样在狭窄灵活的墨西哥街道中常常被剐蹭、挤压甚至变形，父亲对这片“殖民属地”的抗拒和不接纳在这辆“银河车”上一览无余。
片中另一位男性角色就是克里奥的男友费明，年轻气盛，加入社团训练，无非也是出身贫民的生存之道。在那狂热的年代，以青年对抗青年也是平暴的惯常手段，大学生们受到全球热血的感召，而底层青年为了生存和出人头地，拿起枪去镇压同为青年的学生们，被“父亲”费明手中的左轮枪吓破羊水的“狂热之子”并没有“人类之子”那么幸运，在逐渐褪去的赤潮中从来就没有醒来过。
在卡隆导演的舒缓镜头中，他没有认同任何一方，也没有怜悯任何一方，就如卡隆亲自担任摄影指导拍摄的《罗马》一样，他的视点始终处在黑白影调之间的灰度层，静静地、缓缓地把他儿时的罗马街区和当年墨西哥这座“悲情城市”推到了观众面前，迫使面对银幕的人们自己去思考：我们在这50年的时间跨度中到底经历了什么？
儿时的卡隆能在电台里听到披头士的音乐，城里的电影院里放着几乎与北美同步公映的法国电影《虎口脱险》，1968年刚刚举办了完奥运会的墨西哥又迎来了世界杯，当时墨西哥与全球文化的共振，也造就了享誉国际影坛的阿方索·卡隆导演，还有这十几年报端频出、影迷津津乐道的“墨西哥三杰”另外两位——亚利桑德罗·冈萨雷斯·伊纳里图和吉尔莫·德尔·托罗。
吉尔莫·德尔·托罗（右）执导的《水形物语》在夺得第90届奥斯卡最佳影片、最佳导演奖等四项大奖后，荣登《综艺》杂志封面，与冈萨雷斯·伊纳里图（中）、阿方索·卡隆（左）的封面并列。
三位导演的出身背景各有不同，但毕竟都是六十年代生人，成长在经济起飞中的墨西哥，位置又处于美国的“后院”，国家经济的高速发展，相对应的就是开放宽松的文化策略，这也是孕育出纵横影坛二十多年“世界级三大导演”的原因所在。
与以往卡隆电影作品不同的是，《罗马》是由新晋崛起的流媒体平台奈飞（Netflix）全球发行。从2013年第一部原创剧集《纸牌屋》到2015年底首部原创电影《无境之兽》（Beasts of No Nation）再到2017年与韩国著名导演奉俊昊合作的《玉子》，直到如今的《罗马》，奈飞对于影视原创活力的注入几乎是全球性的。流媒体平台的崛起，也产生了对传统影视制作、院线行业的冲击，尤其欧洲电影大国法国的反应尤为剧烈。
斩获今年奥斯卡最佳外语片、最佳导演和最佳摄影的《罗马》，对奈飞以后的电影发行甚至制作都有着积极意义，在奥斯卡颁奖当晚，奈飞全球发布了美国资深电影导演马丁·斯科塞斯执导，由罗伯特·德·尼罗与艾尔·帕西诺联决主演电影《爱尔兰人》 的先导预告片，可以确信在2019年，奈飞依旧会推出以国际级电影人领衔，持续引发全球关注的好电影、好剧集。
【文/张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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