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Q&A160917
问：抑郁症自杀和因SM失控死亡并不冲突？
答：昨天，28岁的年轻艺人乔任梁在上海家中据悉自行头套塑料袋而窒息死亡。他的多位好友声称，乔任梁生前精神状态不佳，一直靠药物来帮助睡眠。如果相信经纪公司的声明，那么乔任梁可能是因为抑郁症而自杀，而不是最初传说的是SM中追求性窒息而失控致死。鉴于该事件已经申请名人保护，所以他到底因何而死警方不会披露详情，最终向公众公布的只可能是最有利于死者声誉的死因。
抛开乔任梁到底因何而死的“真相”不论（貌似与吃瓜群众无关吧），以头套塑料袋窒息的方式自杀其实是一种相当痛苦的死亡方式，而且是缓慢的痛苦。不过，对于追求性虐快感的人来说，痛苦是他们追去的极致感受。因此，一个抑郁症患者完全有可能通过不加控制的SM而追求死亡的快感。
在日本影片《感官世界》里，消沉、抑郁的男主角吉藏与女店员阿部定一起私奔到妓寮没日没夜地疯狂做爱，影片的最后，为了追求极致的快感，吉藏要求定在做爱时勒住他咽喉，使其窒息，并不要松手，他最后在高潮中死去。这个桥段里，有明显抑郁症状的吉藏通过不加控制的SM性窒息的方式来追求死亡，就同时包含了抑郁症自杀与SM致死两个因素。
从心理学角度，由于个体在感受和耐受痛苦时，会刺激大脑分泌内啡肽以缓解痛苦；而内啡肽也是在性活动中带给个体性愉悦感受的神经激素。因此，许多人会在性活动中追求交织着痛苦的性刺激，以提高性愉悦及高潮体验。有些人会追求带来显著的痛苦的“大刺激”，而不仅仅满足于打屁股、拧、掐一类的小刺激，因为这样会令他们感受到更强烈的性快感。性窒息就是其中一种会给当事人带来显著痛苦的“大刺激”。
一般来说，个体在追求性虐刺激过程中，无论是两个人的性活动，还是独自的性活动（是的，性虐也可以独自完成），可控是保障安全的必要条件。例如，两个人之间的性虐活动（一般来说，需要对方扮演施虐，而并不意味着对方就是施虐癖好者）需要事先沟通，约定立即叫停的信号系统，例如以什么样的手势、眼神或者言语来中止性虐过程。由于每个人的痛苦耐受性不同，这样的约定就显得至关重要。因此，追求性虐活动需要双方建立充分的信任。独自的性虐活动也需要自己设定一个警戒标准，达到怎样的程度就立即停止。
对于有抑郁症或抑郁倾向的性虐者，他完全有可能在性虐活动中不加控制而追求致死的快感。这种行为也被视为自杀之一种。只不过，在两人或多人的性虐活动中，这样的自杀很容易也往往会连累其他人，因为死者已矣，但其他扮演施虐的性伙伴因为有明显的侵害行为而脱不了干系。在刑侦实践中，也不乏在性虐活动的施虐过程中虐杀对方的案例，特别是陌生人之间的性虐活动。这两种情形要在举证中撇清其实相当困难。相对而言，有抑郁症或抑郁倾向的性虐者在独自的性虐活动中不加控制，这样的自杀就不会连累他人。
从另一个角度，罹患抑郁症的性虐者通过不加控制的性虐活动致死对于他来说，降低了自杀决策的的门槛。抑郁症的典型症状之一就是反复的自杀意念，以及自杀尝试。但事实上，大多数抑郁症患者的自杀尝试都可以归入假性自杀，他有自杀的意念，但也有求生的意念，后者是个体的生物本能，因此，并不能认为他做出自杀尝试就意味着他铁了心追求死亡。相当比例自杀成功的案例都可以归入到假性自杀失控，当事人或许并不真的想死，只是在尝试过程中失去控制。杀死自己不仅对于普通人来说是极其艰难的过程，对于不同程度的抑郁症患者来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相对地，重症抑郁（精神病性的抑郁）患者的自杀是相当决绝的；而普通抑郁症（神经症性的抑郁）患者的自杀则往往充满着矛盾、纠结和冲突。
像在网络上出现过的几起直播自杀，对于计划自杀尝试的抑郁症患者来说，通过广告天下的方式来直播自杀，能够帮助自己更坚定，而不会临时反悔（假性自杀的常见现象），这样可以降低自杀决策的门槛。从另一个方面，观众有可能通过直播线索报警而干预，这就相当于给计划自杀的抑郁者一个“听天由命”的按钮。
在独自的性虐过程中头套塑料袋自杀也与此类似。从既往类似的性虐经验中，都能够安全地返回；因此，不加控制地尝试一次，如果自己再最后实在扛不住，也可能会安全地返回。这也相当于给了自己一个“听天由命”的按钮。独自性虐的安全标准全在于个体的主观判断，当主观上放弃控制，那么当事人将在接下来的窒息耐受中突破既往经验中应该立即中止的警戒线，那么，再往下无论是铁了心寻死，还是会临时反悔，大脑缺氧到一定程度将使个体丧失掉行动能力，直接蹈向死亡。
好吧，再重申一遍，乔任梁到底是因为抑郁自杀，还是SM失控致死，各位吃瓜群众还是以经纪公司和警方公布的为准，不要擅自加以揣测。在一起申请了名人保护的自杀事件中，经纪公司和死者家人觉得公布怎样的讯息更有利于保护死者的声誉应该得到无条件的尊重。我们这些吃瓜群众要适应这种因为隐私保护而不会公布“真相”的事件。至于那些认为“谣传”死者是SM致死就是“没有学会尊重生命本身”，在我看来，也算是矫情得无以复加。没有“真相”的情况下，给死者贴任何标签都是不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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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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