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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你是不是有一点点喜欢我
迟若坐在楚延之边上，回想着刚才他带她去车站内的餐厅简单吃了晚饭。她不免惭愧地想：这可是她第三次蹭他的饭了。想毕，她情不自禁地低眉浅笑，目光移向身边的人，而楚延之正看向她，迟若仓促地低下了头。
楚延之开口：“如果累了，可以闭上眼休息会。”
迟若不觉摇摇头，坐在他身边她哪里睡得着，本有的倦意早在见到他时顿然全无。
她又想到那位老太太，此刻老人家已经坐上车回家了。
“其实，刚才那检票员也没错。只是如果稍微通融下，并不影响大局，却能让某些人某些事往好的方面去发展，他何乐而不为呢？”迟若小声感慨，主要是，她一时也想不出别的话题可以聊。
“迟若。”楚延之看着身边的女孩，正襟危坐，双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扯着放在胸前的背包带子，言辞带着些许小心翼翼，“你跟我在一起，不用特意地找话题。”他微微一顿，语气似有若无地带上了点心疼，“你不用那么努力。”
可惜迟若没听出心疼来，就听出来“说教”了，“哦。”
这实在也不能怪她，在面对楚延之时，她的想法一直是偏悲观的，不自信的。
楚延之望着迟若，他想，“他现在这样的不舍，当时怎么就能那么干脆？”他按了下额角，转而看向别处。
“至于你刚才说的事，也许他只是因人而异。”
迟若随着楚延之的视线望向检票口，之前跟她“争论”过的那位检票员，此刻正跟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士在说着什么。两人似乎是认识的，迟若隐约听到那西装男子说“今天跟什么人吃饭了”，“坐早一点的车走”，“没位子就没位子”……两人又聊了两句，检票员便放了他进去。
迟若：“……”
“楚延之？”一道略显迟疑的声音在两人头顶响起。
迟若看向来人，粗眉细眼，皮肤黝黑，看着比楚延之大不了几岁，听口音倒像是北方人。
楚延之抬头，蹙了蹙眉，语气淡淡，“常海。”
迟若以为是楚延之的朋友，朝此人礼貌地笑了笑。
“不错啊，这许久不见，都有女朋友了。”常海上下打量了下迟若。
不知为何，迟若再看这人时，心里总觉得有些别扭。
常海别过头，朝着楚延之轻声说道：“你就不怕再害了这姑娘？”说着，他故作熟络地要去拍楚延之的肩膀，却被楚延之抬手轻巧地挡开了，“你不怕手臂再脱臼吗？”他直视着对方，神色如常。
常海面上一沉，从牙缝里挤出一丝笑，“楚延之啊，咱们难得遇到，干嘛那么不客气？你今天这是要去哪？如果是回酒泉，那回头哥一定要好好‘招待’你。”
迟若有点不太喜欢常海这人说话的语气，感觉他句句都透着不怀好意，当她听到酒泉时，她微愣了下，这是他在来吾川之前住的地方，还是，后来不见后，他去的地方？
楚延之很干脆地回了对方，“不回。”
常海可惜地叹了声，“据说你每年都会回去祭拜一下你妈和你外公，怎么都不来找下哥？”
“我一向不会把时间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楚延之表情未变，语气冷漠疏离。
这时，广播里播放某趟列车开始检票，正是去酒泉方向的车。
楚延之的不为所动，似乎让常海心有不甘，他走去检票前，对着迟若特意说道：“你大概不知道吧，楚延之他妈还有他外公可都是他克死的。”
听常海这么说，迟若有些错愕，随即她皱起眉头不解道：“你这人年纪不大，怎么比我妈还迷信呢？”
常海没想到，这女孩子会这么来一句。
本是想给楚延之找点麻烦，结果收效甚微，不觉有些没劲。
“姑娘，我是为你着想。”
“常海。”楚延之终于低声警告，“别太得寸进尺了。”
常海看了楚延之一眼，冷笑了声，终究不再多说什么，转身走了。
常海拎着一只脏旧的牛仔行李袋大步流星地往检票口走去，中途有人不小心撞了他一下，对方连忙道歉，他却仍不客气地骂了两声。
“迟若。”
“嗯？”看着那人走远，迟若幽幽松了口气，她总觉得这人非善类。
“别看了。”
迟若回头，观察楚延之的神色。他的眼里竟有笑意，似乎对刚才那人难听恶意的话并不在意。
她忍不住问：“你跟他，有什么过节？”
楚延之并不隐瞒，“以前打过两次架。”
“哦。”迟若客观地说，“那这人也太小鸡肚肠了吧？因为打了两次架而一直耿耿于怀？”
楚延之克制住又想要抚触她脸颊的念头，他微笑道：“打得比较狠。”
“哦……”
迟若并未察觉，自己跟楚延之的交谈越来越自然。
而楚延之的视线久久地落在迟若身上。他从来都不是认命的人，他唯一担心的是，他在意的人会信，好在，这种事从未发生。
许久之后，两人终于坐上了回吾川的车。虽然位子分开，但好在在同一节车厢里，彼此相隔三排座位，她在前，他在后，都靠过道而坐。
列车驶出站台，疾驰向前，融进了暗色的夜。
楚延之不时望向前方那一点侧影。
他忆起，他曾让人跟她说，别等了。
他之前问她，他是否曾辜负过她。她说没有。
她说谎了。
这种谎言，让他的心脏有些隐隐发疼。
火车抵达吾川时已十点多。
楚延之帮迟若拿了行李。一走出车站，远远地，迟若就看到了自家的小轿车，后座隐约坐着父母，还有，站着车边的迟渊。她之前换好票后明明跟她哥发短信说了，回家时间推迟，别让爸妈来了。结果，老两口还是过来了。
迟若的心里暖暖的，随后她看向楚延之，因为之前得知了他的事，她担心他会独自回去，忍不住说道：“我家人来接我了，你要不要跟我……”
楚延之递过了手里的行李，微笑道：“我有人来接。”
“哦。”她接过行李，缓缓地抬头望向楚延之，“那我先走了，再见。”
楚延之点了点头，“去吧。”
迟若迟疑了一秒，转身走了。楚延之目送着迟若的背影渐行渐远。他站在路的这一端——无人在意的暗处，而灯光下，迟若的行李被迟渊接过，她妈妈下车牵住她的手，另一手抚着她的头发不知说了什么，迟若眯弯着双眼笑着。
迟渊含笑看了迟若一会，之后扭头，嘴角勾起微微的弧度，视线恰好落在楚延之站定的位置。隔着一片夜色，楚延之毫不避讳地迎向迟渊的目光。
迟渊收回了视线，将行李放进了后备箱，迟爸爸催促娘俩快点上车，“你们俩不怕冷呀，有啥话回家说吧。”
上车前，迟若又回头看了一眼，竟看到楚延之还站在那儿。
但她没能看多久，因为迟渊在她后面轻推了她一把，“迟伊人，麻利点。”
等迟家车子开车，楚延之才拎着行李转身，并打电话给来接他的父亲。他在路口等了会儿，他父亲便到了。楚延之将行李放进了后备箱，上了车。
楚怀河对楚延之简单关心了几句，车里便沉默下来。父子俩从来话就不多，当然，彼此之间也并无什么嫌隙，只是很多时候两人更像君子之交，不似父子。
冬日的微风呼呼，这日阳光明媚。楚延之正坐在客厅沙发上，背后质感温润的白枫木书柜落地而立，电视开着，他看得有些漫不经心。他拿过手机刚翻出迟若的电话，他父亲就打了过来，他接起，“爸？出去吃饭？好的。我会准时到。”
楚延之和他父亲聚少离多，两人一起吃饭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他看时间差不多，便关了电视出了门。
他打车至滨河人家，这一带他足有三年多没来过，变化不小，曾经的幽深小巷，如今已遍布各种特色菜馆。楚延之到饭店时，他的父亲临窗而坐，正等着他。
“好久没来这了吧？”楚怀河递给儿子一杯茶，“我们租掉的老房子就跟这儿一巷之隔，那时候……真是人事全非呐。”说到这，楚怀河的神色微微有些动容。
楚延之看了眼窗外，想起什么，拿起手边的茶，更像是自言自语，“倒也不全是。”
“本来想跟你单独吃顿饭，结果刚才你赵叔给我打电话，听说你回来了，也想见见你。”
楚延之无所谓地点点头。不多久，赵秦义携着女儿赵闲庭一起到了。
楚延之起身，“赵叔。”并向他身边的赵闲庭点了点头。
赵秦义握了握楚延之的手，看向了楚怀河，“老楚啊，你家延之是越来越有你的风范了。”
楚怀河客气：“哪里哪里，你们快坐。闲庭，你和延之也好久没见了吧。”
赵秦义就近坐在了楚怀河这边，赵闲庭就在楚延之边上坐了下来，四人正好一桌。
“是啊，上次见面，还是在我出国之前。”说着，赵闲庭对着身边的楚延之嫣然一笑，“有3年了。”
楚延之和赵闲庭因为长辈的关系，很早就认识，但两人在生活中却显少有交集。出于礼貌，楚延之问了句：“你毕业了，打算在国外发展？”
赵闲庭摇头：“不，回来的，现在老外都看好中国市场。”
“当然要回来，你妈可不喜欢洋女婿。”赵秦义打趣道，并望了眼相对而坐的楚延之。
楚怀河大笑起来。这顿饭的用意，楚延之心中已是了然，他对赵闲庭没有丝毫不好看法，但对这种“配对”的事情却不太喜欢。
此时，在家的迟若手里捧着杯热茶，放松地倚在窗口，昨天还阴雨绵绵，今天就阳光横溢，她望着透亮的蓝天，不禁想出去走走。
下楼，迟渊正坐在电脑前忙碌，迟若见了，去给他倒了杯水，“哥，周末你就不能休息下么。”
“不累。”迟渊见迟若换了衣服，问道，“怎么，要出去？”
“是啊。”
“去哪？”迟渊笑看着迟若，继续问着。
“就瞎逛逛呗。那我走了哥。”她不等她哥再多问，跑到门口换好鞋，朝她哥挥了下手，便出门了。
迟渊无声笑了下，起身走到窗户边，望着迟若渐渐走远，直至不见。
迟若漫步在熟悉的巷陌，这里好多人家都易了主。不经意着，她就逛到了楚延之的家门口，显然这里也早已不是他的家。她站在门前，抬头望了望天上的几丝微云，去留无意，她轻叹了口气，继续走着。
来到滨河巷子口，一眼就望到石桥边那棵大槐树，依然安详地矗立着。她曾就站在那里等过他，可惜他没来。
后来她想，他不喜欢自己，自然是有不喜欢的理由。可能是她不够聪明，可能是她不够成熟，也可能是她不够漂亮。所以她要努力把自己变得更好。不过昨晚上，她突然想到，如果是她，若不喜，哪会同桌而食，若不喜，哪会同道而行……所以，有没有零星半点的可能，在她还没变得很好之前，他就有一点点喜欢她了呢？
风过，迟若转过身，在她恍惚的一瞬间，楚延之竟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她眼前。他站在阳光下，岁月斑斑的檀香木门前，与她只有几步之遥。
“今夕何夕，见此邂逅。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迟若看着楚延之，眼波盈盈。而下一刻，楚延之也侧头看向了她，迟若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着，涌动着难以平静的情绪，她走向他，愣愣地站在了楚延之面前，她本想问的是，你怎么会在这里？出口的却是：“你现在是不是有一点点喜欢我呢？”言为心声，行随心动。
就在迟若开口时，楚怀河以及赵家父女后一步走出了店来。
楚延之没有看身后的人，他只看着面前认真问他话的女孩，然后笑了，他说：“是。不是一点点，也不只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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