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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味丨【论书画】文震亨《长物志》:带你走进明代士人的书画美学

先请您静下心来欣赏古人小诗一首:


春暮游小园

王淇

一丛梅粉褪残妆,涂抹新红上海棠。

开到荼靡花事了,丝丝夭棘出莓墙。

    

    你是不是在赏花呢?还是在赏花的路上?如果厌倦了景区拥挤的人群,何不坐下来,泡杯茶,读会儿书,或者看看家里是不是该挂幅清新秀丽的花鸟鱼虫以衬托这诱人的春景呢?

小编最近一直捧在手心的一本书正是这一本明代文人文震亨的《长物志》,相信各位爱好中国艺术的人一定不会陌生,那么就让我们在这安详的午后细细品读这本关于明代文人士大夫奉为圭臬的艺术生活指南吧!

小编将会以本书卷五为主要内容,分四个专题向大家介绍文震亨关于书画美学的认识,分别是【论书画】【论藏画】【论质料】【论悬画】



○书畵

金生於山,珠産扵淵,取之不窮,猶為天下所珍惜。況圖畵在宇宙,嵗月既久,名人藝士,不能複生,可不珍祕寳愛?一入俗子之手,動見勞辱,卷舒失所,操揉燥裂,真書畵之厄也。故有收藏而未能識鑒,識鑒而不善閱玩,閱玩而不能裝褫,裝褫而不能銓次,皆非能真蓄書畵者。又蓄聚既多,妍蚩混雜,甲乙次第,毫不可訛。若使真贋並陳,新舊錯出,如入賈胡肆中,有何趣味!所藏必有晉、唐、宋、元名跡,乃稱博古;若徒取近代紙墨,較量真偽,心無真賞,以耳為目,手執卷軸,口論貴賤,真惡道也。志《書畵第五》。


译文:

金石出自山里,珍珠产于深渊,天赐之物,取之不尽,尚为天下人珍惜。何况书画存世已久,名人艺士,不能复生,怎么能不珍藏爱护呢?这些书画一旦流落到附庸风雅的凡夫俗子之手,动辄随意乱翻,卷页不整,揉搓破裂,这真是书画的厄运啊!所以能收藏却不能鉴别,能鉴别而不能赏玩,能赏玩而不能装裱修补,能装裱修补却不能分别等级,都不是真正收藏书画的。收藏多了,难免质量良莠不齐,因此各个等级的作品,应区分级别,不能有一点差错。如果真伪并存,有晋、唐、宋、元名士真迹,才称得上博古;如果仅仅是收藏一些近代的书画作品,考量真伪,无心真正品味欣赏,仅凭道听途说,常常手里拿着一副卷轴就随意指点评价,这些都是不正之道啊。记《书画第五》。


明 文徵明 石湖清胜图 一五三二年作 上海博物馆藏


論書

觀古法書,當澄心定慮,先觀用筆結體,精神照應,次觀人為天巧、自然強作,次考古今跋尾,相傳來歴,次辨收藏印識、紙色、絹素。或得結搆而不得鋒釯者,模本也;得筆意而不得位置者,臨本也;筆勢不聮屬,字形如運算元者,集書也形跡雖存,而真彩神氣索然者,雙鉤也。又古人用墨,無論燥潤肥痩,俱透入紙素,後人偽作,墨浮而易辯。


译文:

欣赏古代书法,一定要心静神定,先看字的笔法结构、意境呼应;次看人为或天成,自然或勉强;再看古今提拔,相传来历,辨识藏者印章题字、纸张、绢素。有的结构形似却笔法锋芒欠缺,是摹本;有的虽有笔下意境却位置不当,失之排列的是临本;有的笔试不连贯,字如算珠,是集书;有的形似而精神气韵全无,是双钩。古人用墨,无论润燥肥瘦,都浸润纸张绢素,后人伪作,笔墨漂浮,缺乏厚重大气感,不难辨别。

 

文徵明 书法 扇面


論畵

畵,山水第一,竹、樹、蘭、石次之,人物、鳥獸、樓殿、屋木小者次之,大者又次之。人物顧盻語言,花果迎風帯露,鳥獸蟲魚,精神逼真,山水林泉清閒幽曠,屋廬深邃,橋彴徃來,石老而潤,水淡而明,山勢崔嵬,泉流灑落,雲煙出沒,野逕迂回,松偃龍蛇,竹藏風雨,山腳入水澄清,水源來歴分曉,有此數端,雖不知名,定是妙手。若人物如屍如塑,花果類粉揑雕刻,蟲魚鳥獸,但取皮毛,山水林泉,佈置廹塞,樓閣糢糊錯雜,橋彴強作斷形,徑無夷險,路無出入,石止一面,樹少四枝,或髙大不稱,或逺近不分,或濃淡失宜,點染無法,或山腳無水面,水源無來歴,雖有名欵,定是俗筆,為後人填寫。至扵臨摹贋手,落墨設色,自然不古,不難辨也。


 译文:

   山水第一,竹、树、兰、石稍次之,人物、鸟兽、楼殿、木屋画中,小幅的次之,大幅又次之。人物形象生动;花果随风扶摇,含珠带露;鸟兽鱼虫,栩栩如生;山水林泉,清幽空旷;屋庐深远,小桥横渡;山石古老润泽,清水清冽明亮;山势高峻,泉流洒落,云烟出没,野径迂回曲折,松枝枝干屈曲,竹子暗藏风雨,山脚如水澄清,水源来历分明,具有以上特点的画作,虽不著名,也定是高手所为。如果所画人物如死尸、雕像,花果像面塑、雕刻,鸟兽鱼虫,虽有形似,山水林泉布阻塞,楼殿模糊错杂,桥梁故作段形;径无平坦险峻,路无出路踪迹;石头单调只画一面,树木缺枝少叶;或高大不相称,远近不分;或者浓淡失宜,点染毫无章法,或者山脚无水面,水流无来源,虽有名人提款,也是平庸之作,为后人添加而成。至于专事临摹的赝手,落墨设色,肯定不古雅,这不难辨识。

 

明 文徵明 猗兰小景图卷 (传)故宫博物院藏


读完是不是觉得沁人心脾而且涨姿势了呢?

在古玩字画为伴的世界里,怎样的学富五车都不过沧海一粟,怎样的悲欢离合都不过是弹指一瞬。人生过客百年,有人执迷于物,有人藏物于情,也有超然物外,宠辱偕忘。不过妙手偶得,狂喜而也不能寐;有过神秘而不示人,或得意而显耀于世;有过失之交臂,捶胸顿足或长吁短叹······境界不同而领悟殊异,想来耐人寻味。

收藏的第一中境界便是藏物,藏的是财富。把收藏当成是一种敛财手段,这是最低级的境界。收藏的第二种境界是藏艺,藏的是文化。收藏本是一件很高雅的事情,真正的藏家需要一种平和的心态,收藏的第三种境界是藏心,藏的是人生。把收藏物品升华为收藏人生,把它当成是自己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部分,在对各类藏品不断追根溯源、探微索隐的过程中,不断加深对传统文化的认知,博学多识,传承积累,同时不断深化自己的人格和修养,最终在收藏中顿悟人生的真谛,成为一个智者和哲人。这才是收藏的高境界。

藏心归根结底藏的是人的欲望,人的功利心,人性中恶的部分。“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真正的收藏大家必定是曾经沧海,过千帆而宠辱不惊,希望自己的藏物能够藏有所居,启迪后人,这才是高境界藏家的最大心愿。

文震亨在明亡时,绝食而死,这是中国文人的气节,也是万古长存的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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