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感于“大瓠”做瓢

王瀚林

 很久不读《庄子》了，今晚不知哪来的雅兴，挑灯悦读，眼光很快停在一则故事上。说的是梁惠王送给惠子“大瓠之种”，就是大葫芦种子，惠子虽然是著名的政治家、哲学家，还是名家学派的开山鼻祖，也是庄子的至交，但他却不知梁惠王所送何物。既然送来了，那就种了下吧，没想到竟成活了，还结了一个能装五石的大葫芦。这本是件好事，惠子却不见喜色，你说用它装饮料吧，又担心葫芦脆弱，禁不住举起来。既然没用，干脆剖开做瓢。一件大器，就这样废了。读到这里，心有所动，我为大瓠做瓢婉惜，也深感其弦外之音，这大瓠的不幸，不也是人才的不幸吗？忍不住敲动键盘，发点感慨。

感慨一，识才要早。惠子得到种子时，显然没有不了解这种子的性能和用途。他应该研究一下，这是一种什么种子，能结出什么果实，这果实可作何用。如果惠子早知道这些，早早精心护理，也许葫芦会生长得更大更好。由于惠子并不知其为何物，葫芦虽然长出来了，但除了制成瓢却别无它用。“大瓠”本为大才，惠子偏偏看不出，岂不遗憾！不由想起伯乐识马之事。伯乐以相马闻名于世，一次他路过虞坂，看见一匹骨瘦如柴的老马拉着一车盐向太行山走去，伯乐不因其无力下垂的尾巴、完全磨破蹄子而认为它是一匹驽马。相反，伯乐一眼看出这是一匹千里马，并惋惜它屈就于此，他跳下车，脱下衣袍盖在马身上。这匹马遇到知音，依偎在伯乐的胸前喘着气，又仰起头来放声嘶鸣，声音洪亮，直冲云天。伯乐的伟大就在于，在大家都认为是普通马的时候，他能够早早发现千里马。如果没有伯乐的眼力，再优秀的千里马也只能“辱于奴隶人之手”。今天的人把“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传为千古佳话，其实，在我看来，那只是场悲剧，想想看，姜之牙身怀绝技却无人要，到80岁才找到工作，如果他早些被发现并启用，势必有更大的作为。还有老子，那也是大才，也是没人要，只做了个小小图书馆长，藏书可能不过百本，最后被气得倒骑着牛离家出走，不知去向。我们的领导干部要善于发现人才，研究人才成长的规律，不要让那些千里马“骈死于槽枥之间”。

感慨二，要善于用好大才。惠子不识货，把一个堪作大用的葫芦剖掉了。在现实生活中，也发生过一些领导同志不识人才而让人才闲置的现象。山峰越高，山谷就越深，自古以来就少有十全十美的人才，就像陆贽所讲的，“苟有所长，必有所短”。如果不善于使用大才之长，旷世奇“才”往往会成为无用之“材”。惠子求教庄子时，庄子所说的话意味深长：你老先生实在是“拙于用大”。宋国有个善于配制防手皲药方的人，世代以漂洗丝棉为业，有个外乡人出一百金买下他的药方，献给吴王。越国侵犯吴国，吴王就派此人领兵抵抗，大败越军。吴王就封给他一块地。同样的技术，所用不同，结果迥异。惠子有了能容五石的大葫芦，本可以用它做成腰舟，浮游于江湖上，却担心它大而无当，最终弃之不用。今天的领导干部不能步惠子后尘，不能“拙于用大”，要善于发现大才的特点。比如，大才大多自信自持，大才大多自强自立，大才大多不合群。用人之道，“犹匠之用木也，取其所长，弃其所短，”如此而已。历来竞争都是人才的竞争，刘备三顾茅庐，萧何月下追韩信，燕昭王大胆用乐毅，都是千古传诵的佳话。今天我们要把中国众多的人口看成是能产生大量人才的巨大财富，而非负担。要有爱才惜才之心，掌握聚才纳才之法，更要有用才使才之道，加快健全举才荐才的社会化机制，做到“不拘一格降人才”。

感慨三，要防止大而无当。惠子之所以把“大瓠”剖成瓢，当然与惠子不识才不会用才有关，但“大瓠”过大，优势没有彰显，其作用不易被一般人发现也是一个重要原因。从人才自身成长的角度来看，我们既要培养顶尖人才，也要尽量从实际出发，培养适用型人才。《庄子》另一则故事说，朱泙漫向支离益学习屠龙术，耗尽千金，三年学成，却无法施展。绝技在身固然可贵，如果根本找不到龙的影子，一身绝技，终无用武之地，岂不可惜！我们在强调领导者识才用才的同时，也要重视“才”的适用性。前些年有过这类报道，我们培养的大学生有的成了洗头妹洗脚妹，有的成了擦鞋工人，有的到农村养猪，学金融的大学生成了某银行的保安，等等，这些虽然不带有普遍性，但毕竟是可悲的。任何人才的“才”要适应经济社会发展需求，否则，闭门造车的结果，可能就是学得一身“屠龙术”，终因缺乏市场竞争力而“无所用其巧”。为了破解大学生就业难题，近年教育部引导全国600多所地方本科院校向应用技术型高校转型，这是一个良好的开端。世上没有无用的人才，只是选错了职业，世上没有无用的东西，只是放错了地方。当我们具备了一定的知识和技能后，重要的是找准自己的位置，这样才能发挥其应有的作用，而不至于像大瓠一样被做成普通的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