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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太后与柔福帝姬:相逢何必曾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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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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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康耻,妃子共帝姬落难

1126年春,韦修容坐在宫中惊惧不已。刚刚贴身宫女青儿来报,康王自愿出使金国。

“这个糊涂孩子,别人都不愿去的地方,他偏要跑去,万一丢了小命,这可如何是好?”韦修容暗自在心里埋怨。如今金国贼子猖厥,官家都快吓破胆了,送钱送物都满足了不了这些北方贼子,还要送儿子。底下皇子们在汴京享惯福了,谁敢去那虎狼之地?

正自胡思乱想间,人报康王来见。韦修容振作精神,整装出见儿子。

赵构快步迈进母妃宫殿,伏地饮泣不起。

韦修容心下惨然:也怪自己位卑言轻,儿子这一出头,她连婉劝官家的资格都没有。

赵构膝行到母亲身边:“娘娘不必忧心,儿自知在父皇心中没甚要紧,此一去,虽祸福难料,却也有机会立些许功劳,往后咱们母子岂不过得容易些?”

母子正自说话间,官家使王太监来宣口谕:因康王自愿出使金国以纾国难,特晋韦修容为龙德宫贤妃。

母子对看一眼,又是欣慰又是难过:总算没白冒一回险,然而,官家连面都没露……

赵构辞别母妃,上马出京。母子这一别,差点永诀。

赵构走后不久,金军破燕京,渡黄河,直逼汴京。宋廷上下震动。徵宗这日下朝,浑身抖如筛糠,急对王太监道:“这天下朕已坐不得了,速叫桓儿来。”

翌年四月,金军攻破东京,汴梁一片混乱,韦贤妃居深宫,浑不知外面大乱,还在祈祷儿子早日归来。

这日大早,韦贤妃尚未梳妆,只听得外面许多脚步声起,夹杂着宫娥的惊叫声。

“哐当”,宫门大开, 一女子惊叫着闯进来:”贤妃娘娘(此时已是太妃,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快走快走,金贼进宫了。大家都跑了。“

韦贤太妃急了:”柔福,官家呢?你娘呢?”

柔福帝姬赵嬛嬛急匆匆道:“我娘叫我躲到您这儿来,她自己在那里拖延金兵。金兵首先奔主宫去了,父皇自身难保。”

韦贤太妃立时明白了,她这里偏僻,金兵一时半会儿还到不了这里,嬛嬛已经17岁了,不似那未成年的皇女,若被金兵碰上,不堪设想。平时她与嫩嬛生母王淑妃也没什么交往,估计她是病中乱投医。

不管怎么着,好歹知道了情势,赶紧收拾了点细软,与柔福出门而去。

哪里晓得如今宫内宫外早已布满金兵,韦贤妃与柔福帝姬刚出龙德宫,即遇了两个搜寻而来的金兵,为首的那一个,指着柔福帝姬喊:“这一个,是徽宗那佬儿女儿,据说还没有出嫁,把她好生绑了,到时送给大王。”又指着贤妃:“你个婆子,想必也是那个没用的皇帝佬儿用过的,来,到那边去和他们团聚。哈哈哈。”

嬛嬛惊叫道:“你们别碰我,娘娘救我!”

韦贤妃惊惧不已,眼见得一个金人去摸嬛嬛的脸,又要去摸胸,只不敢作声。幸得为首的那个金军将领喝止了。

在宫门口,韦贤妃见着了官家父子俩,龙袍尽脱,发髻散乱。赵佶昔日风流倜傥的模样荡然无存,此时涕泪纵横,赵桓此时也是愁容满面,身如筛糠。

韦贤妃见此,不由一阵绝望,又一阵厌恶:刚进宫那会儿,赵佶龙袍在身,眉目舒展,好一副皮囊,谁想经不得一点风雨,脱了龙袍,连个普通男人也不如。那王皇后生的儿子赵桓也不顶用……

思及如此,想到在外未归的儿子赵构,不由祈祷他千万不要回来。

韦贤妃不知道的是,赵构此时已被宗泽劝留在河北,免了这一次劫难。

人思南,妃子与帝姬同侍夫。

韦贤妃没有和官家们捆在一处,金人把女眷们聚到一起,把宫妃和宫娥,胡乱了装了几车,又特地提出柔福帝姬来,严加看守。

宫妃和宫娥们这一路,吃穿自不用说,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此刻也分不得上下尊卑了,只要有吃的,都去抢着吃,管它什么贵妃、淑妃、宫女,全挤在一起用手捞吃食。看守的金兵不少趁此揩油,用一点吃食胁迫女人们做那不堪之事,或是夜里直接拖出一个女人,就在露天野地里遭践。许多宫娥不堪凌辱,意图逃生,但总是被这群贼子抓回来,等待的,是更严酷的凌辱。

车行一个月,韦贤妃同车的宫女夜里用腰带挂在车壁上自杀了。满车的人一早上发现她的尸体,早已僵硬了。

大家面面相觑,都没有发声。此后,同车的人接二连三,或碰壁或抢刀,纷纷来寻死。死不成的倒多些。

韦贤妃漠然看着这一切,心如枯槁:死也死不了,活着比死了却还要难!

这噩梦的行程终于结束了。赵宋皇室一行被掳到了燕京。韦贤妃想着这可以松口气了,一路上猪狗不如的生活总算要结束了。

谁知猪狗生活还远没有结束。所有女眷都要被分去金兵大账。少数位高的妃子也被分入各将领大帐。在排队等分派的时节,韦贤妃看见了柔福帝姬。金兵押着她,上前与管事的一阵耳语。管事的一挥手,金兵押着柔福去了主帐。

韦贤妃和赵桓皇后朱琏等一起被派到浣衣院。乍一听浣衣院,韦贤妃、朱皇后都松了一口气,好歹不会被凌辱,干点活倒还是万幸了。

到“浣衣院”一看,哪里是什么洗衣服的地方,这里的每个女人上身都没穿衣服,只以羊裘遮蔽下体,这是什么地方?不是个青楼妓馆么?朱皇后当即撞柱而死。

韦贤妃心下惊怒,恰逢一队士后押着柔福帝姬过去。她急中生智,高呼:”嬛嬛,嬛嬛“。柔福回头一看,韦贤妃连忙对押送的士兵喊:”快点拉上我,就死也比这里强。“

柔福帝姬倒比刚遭乱时要冷静些了,就地站住不动,对左右金兵示意:”让那个疯婆子过来,她从前伺奉过我,我这里正差一个洗衣服的。“

为首的小队长刚刚押柔福去见了盖天大王,晓得大王对她有意,此时倒也可以做个顺水人情,示意金兵把韦氏带上。

却说柔福帝姬,此番被盖天大王验视过后,正由兵士们押去洗浴。因为她已成年,又没嫁过人,被想要讨好盖天大王完颜宗贤的也里队长单独关押,此行倒免了些屈辱。只不过眼下又要被送去盖天大王床上。

坐在浴桶里,柔福帝姬长吁一口气道:”贤妃娘娘,我如今也是待宰的羔羊。只是好歹不用供多人凌辱罢了,待会儿见那什么盖天大王,我会向他陈说一下,看能不能留下你吧。不知我娘你可曾看见。“

韦氏苦笑道:”现如今留得一条命就不错了,若能不被放在那劳什子洗衣院,简直要多谢菩萨了。你娘我一直没遇见。估计没出宫就死了,死了倒好……“韦氏的声音愈来愈低。

当晚 ,盖天大王事毕,见着侍立一旁的韦氏,灯光下此女虽不算青春年少,但也颇有几份徐娘之姿,不由余兴大发,强拖韦氏再行一回。韦氏只无声挣扎,并不敢高声呼喊,这当口,真是叫天不灵,反受其辱。

那完颜宗贤连御二女,颇感兴足,特令也里照管帐中:”如今南蛮子女人到了帐中,兵士规矩少缺,你仔细着,不要让他人胡混了去“。

韦氏与赵嬛嬛靠着侍奉完颜宗贤,暂得苟存。二女为着同侍一男的羞耻,倒不常照面。这日,柔福特来找韦氏:”听也里讲,哥哥在南边又立了朝廷了……“

韦氏坐着不动,不是不想动,是不知道要不要给柔福见礼,世道乱成这样,长幼尊卑全乱了,帝妃不是帝妃,帝姬不是帝姬。因着尴尬,特接口问道:”你哪个哥哥?不是都被抓到这里了?“

柔福帝姬急道:”就是康王哥哥啊,您的亲生儿子。“

韦氏恍然道:”哦。“然后又不作声了。

柔福左右张望一阵,急切道:”娘娘,哥哥坐了位,会不会来接我们?“

韦氏漠然道:”赵家的男人,哼。“

柔福迟疑地道:”我倒是想回去,我已经……已经找人疏通了。“

韦氏不说话,也不想问柔福帝姬找谁疏通的,左不过卖身罢了,还能有什么东西和这些狗贼交换?她自有急迫心事,不欲多和柔福说话。

原来韦氏怀孕了,想不到年轻的柔福没怀上,她倒是怀了贼子的孩子,这可如何是好?将来如何见儿子?听了柔福的消息,她更焦急了。

柔福实在是受够了这暗无天日的生活,盖天大王名头响亮,然却长相丑陋,性欲急切,夜夜折磨得她死去活来,有时候还要三人一床……她加紧与也里暗通,只想早日回到南边去。

冬天来了,草原无收,金人又南下劫掠。韦氏此时正产子不久,完颜忠贤见韦氏有子,不担心她此时就逃,只令也里看紧柔福,自己却带兵南下。

柔福瞅准机会,央也里去送军报把自己带上。也里这两年,和柔福暗通款曲,又常被柔福许诺南边富贵,早动了心,见此机会难得,雪夜里带着柔福不见了踪影。

北边冰冷的军帐里,只余韦氏一个孤独的人。

再相逢,王妃望帝姬赴黄泉。

柔福帝姬一去无消息。韦氏在北帐苦苦日子。那盖天大王打仗回来,必要韦氏侍寝,柔福不见了,他也不以为意:年轻姑娘并没有什么滋味,不如韦氏,别有一番成熟韵味。

韦氏舍不得这条命,只好周旋于完颜宗贤,其实也无需给男人守节——是什么样的男儿会让家国破败,妇襦受苦。可恨可恨!

就这样捱了七年,韦氏的”北狩“生活终于现了一线曙光:南宋政权一直与金人抗争,岳家军勇猛善战,金人也很头痛,打算叫赵构罢战,条件是善待”北狩“的皇室们。

韦氏终于得盖天大王的军帐。临行前,完颜宗贤说道:”异日那赵构小儿可能会派人来赎你,我给他个面子,毕竟也给他当了父亲,哈哈。你还是到赵佶老儿那里去吧。带上我们的孩子,让他叫爷爷。哈哈哈,哈哈哈。“

韦氏见了赵佶,又是羞愧又是愤怒,木然见着小儿子当真见过了赵佶,扭过脸去,不发一言。

几年不见,赵佶是形销骨立。见着韦氏也不言语。待得夜里无人时,悄悄哀泣于韦氏:”德基(赵构)若来接你,不要落下我。“

韦氏一阵厌恶,翻身不语。

金国这里,虽对北宋皇室看管略客气了些,倒也没有立即送韦氏回去。赵佶也等不得,与韦氏团聚后没好久,病死了。韦氏的心,渐渐冷了。

1142年,韦氏终于见到了来接她的车子。此时的韦氏,年已六旬。临行前,赵恒特来哭告,扒着她的车辕不肯松手:”娘娘哪,您回了南边,千万不要忘记我了啊。我回去也不当皇帝了,我就做个老百姓,这里苦啊……“韦氏心下恻然,默默应下了。

韦氏这一路着实比当年北上松快多了,前来接应的太监宫女们一口一个”太后“,神色恭瑾。这一切,渐渐让韦氏忆起了昔日宫廷繁华。

到得临安城,赵构亲自出迎,母子相见,自是热泪长流。赵构亲挽母亲的手,一直行至内宫。一路上,赵构不断安慰母亲:”儿子不孝,让母后受苦了。“韦氏哽咽道:”儿啊,回来就好啊,回来就好啊。“

赵构将母亲送至寝宫,安顿韦氏歇下才走。

第二天,各命妇请安的牌子递了进来。韦氏收拾一番,端坐宫中,与命妇们厮见。

当值太监高宣一句:福国长公主觐见。

韦氏不禁生疑,宫中女眷甚少,何来长公主。

待见得那长公主,一抬头,韦氏楞了:这不是柔福么?

来人正是柔福帝姬,12年前,她逃回南宋,见了赵构,自陈身世,赵构将她留驻宫中,后晋她为长公主,并发嫁出宫,因着皇亲甚少,他时常让这个异母妹妹进宫话家常。

却说福国长公主见着韦氏,不由笑道:”娘娘,您不认得我了。想当年……“

韦氏急止道:”请慎言,你我初次见面,还请庄重些才是。“

福国长公主一听不对头,自己好不容易取得哥哥的信任,难不成娘娘竟……忙又道:”我是柔福帝姬啊,娘娘,您忘了,当年洗衣房……“

底下命妇们窃窃私语起来,韦氏如坐针毡,喝止道:”什么柔福,哀家在北边时,从没见过她,听恒儿讲,她早就病死了。“说罢,不等见完命妇,拂袖而去。

柔福帝姬、福国长公主楞在那里,急慌慌向众命妇分说:”不是的,太后明明和我在一个地方。她……她……“到底不肯说出同侍一夫的往事。命妇们有那头脑清醒的,早借口先走一步了,剩下诸人,团团说个不休。

晚间赵构来给母后请安。韦氏漫问道:”那个自称柔福帝姬在宫中胡言乱语,我看,她的来历不明吧。“

赵构惑道:”当初她来见我时,可是喊出了我的小名的。“

韦氏怒道:”皇儿好不晓事,小名是甚么机密?我问你,她进宫后,可有片言只语提到我?“

赵构:”只说母后在北边受苦,详情并未说知。“

韦氏一听,顿感失策,早知柔福口风甚紧,今日就不该当众诘问她。这一下,她为了自证身份,肯定要说出更多细节。因而回嗔作怒:“此女分明有意模糊细节,母后当年见过柔福,根本不是这个模样,可怜皇儿,竟被她骗了!这也是你思念亲人的缘故。”

赵构不语,良久方道:“既如此,这女子也没有做甚么出格之事,不如以后叫她少进宫罢。”

韦氏不依:”当日北狩之人甚多,一个两个都找起来怎么办?你哥哥赵桓就拉着我的手想要回来。“

赵桓不语。

韦氏又道:”若不惩戒这个女子,怕是将来不知有多少人来冒充!“

赵桓一头汗水:”母后教训的是,孩儿这就去办。“

月后,柔福帝姬、福国长公主冒充帝裔事发,高宗下令,斩其首于东市。

韦氏于之宫中慢饮一杯茶汤,始安然落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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