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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艳同悲,千红一哭——靖康之变

长久以来,我们对于历史的印象大都来源于影视剧、史书或者文学作品。我们是否知道,在对这些看似真相的历史深信不疑的时候,历史原来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一面。

今天我就向大家讲述一段不为人知的靖康之耻。

公元1267年(南宋度宗咸淳三年),一位叫耐庵的人,在临安顾姓人家夹壁内发现一本名为《同愤录》的书。此书因为年代久远,虽经顾氏祖孙三代珍藏,上帙却早已遗失仅留下帙。

在书的序中,耐庵由下帙的内容推知“上帙当是靖康闰(十一)月前事”,也就是汴京在靖康元年(1126年)闰十一月陷落以前的事。

因此耐庵在《同愤录》下帙(包括《开封府状》、《南征录汇》、《宋俘记》、《青宫译语》和《呻吟语》共五卷)的基础上,又增补了《宣和乙巳奉使金国行程录》和《瓮中人语》各一卷,这样全书达到七卷,遂名之为《靖康稗史》。

这七卷书,都是当时亲历靖康之变的多位宋、金人士所书,且逐日记录,可信度极高,是后世研究靖康之变的第一手史料。

但是,就是这样一本描写靖康之变的书,却在今后几百年间湮没无闻,直到清末(1892年)才被人从朝鲜抄回。

其实,历朝鼎革之际,都会上演国破家亡、妻离子散的悲剧。何以唯有北宋被金国灭亡的史实,缺少第一手研究资料,使得其真实情行变得如此扑朔迷离呢?

究其原因,还是该书直抒胸臆,非常客观的描述了靖康之变后,国都汴京惨遭毁坏,徽钦二帝蒙尘塞外,帝姬(公主)宫妃名节尽丧,贵族子弟沦为隶臣、首领不保的史实而遭到南宋政权的禁毁。

靖康之变一直是南宋王朝挥之不去的痛,从后来抗金名将岳飞的《满江红》词句:“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便可看出一二。

其实,《靖康稗史》被禁,湮没几百年不为人所知。最令当权者不能接受的是:当时金国攻破汴京,向宋朝索要海量犒军金帛,宋室无力足其数,乃以宫妃、帝姬作抵的丑事作为史实完整记录下来(注2)。

后世史书只笼统的零星记载了一些后妃、帝姬和王妃的遭遇。据《开封府状》记载,这些金枝玉叶是一个个鲜活的名字:任金奴、朱柳腰、赵圆珠、金弄玉、申观音……她们是真实的人,透过这些名字,可以看到一个个花季少女的命运。

福金帝姬(时年二十二岁)当时已嫁蔡京幼子为妻。金酋斡离不之前一直想染指帝姬,为部下谏止(注3)。但是无耻的北宋议和文臣,却诱骗福金帝姬入金军营寨(注4)。导致福金帝姬被灌药后,惨遭侮辱(注5)。

嘉德帝姬:名玉盘,28岁,初嫁曹夤,靖康之变后,为金宋王蒲芦虎妾,蒲芦虎被金熙宗诛杀后,没入宫中侍金熙宗,死后追封夫人。既有追封之典,表明她曾为金人生子。

荣德帝姬:名金奴,25岁,初嫁曹晟,后为金挞懒之妾,挞懒为金熙宗诛杀后,没入宫中侍金熙宗。

安德帝姬:名金罗,22岁,初嫁宋邦光,靖康之变后,为金之都统多昂木所占,稍后死于多昂木寨。

成德帝姬:名瑚儿,18岁,初嫁向子房,入金后,入洗衣院。此后未见其出洗衣院的记载,恐怕在里头渡过了生命最后的时光。

显德帝姬:名巧云,17岁,初嫁刘文彦,入洗衣院,亦未见出洗衣院的记载,命运当与成德帝姬一般凄惨。

对于金军将领一系列侮辱帝姬的行径,徽宗皇帝亦无可奈何,在返回金国途中的一次饮宴后,当斡离不为儿子设也马索要富金帝姬(时年十八岁),徽宗皇帝也只能悲愤的回应:“上有天,下有地,人各有女媳。”这种因果报应的话来抗议(注6)。

金军主帅尚且如此,其麾下将领便更加肆无忌惮。

金人如同分配牲畜一般瓜分战利品——女人(注7)。在第一批押解到金营的妇女中,稍后,更多王妃、帝姬、贡女的陆续到来,除了选定贡女3000人,更选定“犒赏妇女一千四百人,二帅侍女各一百人”。

由于分赃不均,更是引发了金军将领间的矛盾。

在押解北宋君臣返回北方的途中,千户国禄乘朱妃(朱慎妃,钦宗妃)如厕返回之际想要强行非礼,又乘乱闯进朱后(钦宗皇后)的牛车,被王弟斜保鞭打(注8)。之后,国禄又与嬛嬛帝姬“同骑一马”。盖天大王赛里见色起心,醋意大发,杀国禄,弃尸于河。

万户赛里指使千户国禄都投书帅府,申述他的弟弟野利已经和多富帝姬定情,要求粘罕、斡离不归还多富帝姬。两位元帅大怒,将野利斩首。

守城千户陆笃诜更是杀死哥哥尚富皂,原因是尚富皂霸占了属于陆笃诜的宗室妇女。

当时,金国建国日浅,尚处于原始蒙昧时期,各种体制、礼仪尚不完备,遇事都以武力解决,导致金国民风彪悍,无怪乎俗语云“女真满万不可敌”。

在金军的淫威之下,“各寨妇女死亡相继”,一路之上,堕胎死、蹂躏死、落马死、舟车劳顿死,不可计数,凡因身体虚弱无法跟上队伍的,皆“沿途委弃”,其具体数字已不可考。

也许,死于路途或许还是一种解脱。这些侥幸活命的妇女有的分配给金主或各王府为其姬妾,或许还能过上几天安宁日子。平民女子被分赏中下层军官(谋克:百夫长;猛安:千夫长)后,转手又被卖出,多数死无葬身之地。(原文:妇女分入大家,不顾名节,犹有生理;分给谋克以下,十人九娼,名节既丧,身命亦亡,甫出乐户,即登鬼录。)

书中作者还记录了,其邻居一铁匠花8两白银,购买一妇女。没想到该妇却兼有亲王孙女、相国侄媳、进士夫人三重“贵重”的身份。(原文:以八金买倡妇,实为亲王女孙、相国侄妇、进士夫人)

据《呻吟语》记载,南宋建炎三年(金天会七年)六月初三,金人将韦妃、邢后“抬为良家子”。同年七月,下诏云:“……用邀宠注,比并有身。叛奴赵(构),曲加荫庇,免为庶人,尚知悔悟。毋污斧斫,藉此引援,恩承巾帼”。绍兴元年(金天会九年)四月,诏云:“……本月二十三日、二十六日,各举男子一人。眷念产孕之劳,宜酬衽席之费,可各赐白金十锭。赵佶、赵构,让美不居,推恩锡类……敕到赵佶,驰谕赵构……”。

前一诏书说“用邀宠注,比并有身”,由此“推恩”宋高宗,并说他“恩承巾帼”,可见怀孕生子的女子是与宋高宗有关系的人。

绍兴元年诏书,说“赵佶、赵构让美不居”,则为金人产子的人中,必有一人为徽宗妻妾,一人为高宗妻妾。邢皇后(邢秉懿,追封为宋高宗皇后)为金太宗生子,明见于金人诏令,两相对照,另一人为韦贤妃(宋高宗生母)无疑。

韦贤妃、邢皇后为金主生子,因此恢复她们的“良家子”地位,更不可思议的是,还发布诏令,让远在南宋的宋高宗谢恩。

邢皇后年轻貌美,犹有可说。而收用高宗之母韦贤妃,纯粹是在故意羞辱宋高宗。这正是宋高宗多次下指挥禁修私史,并对此讳莫如深的缘故。

在这场惨祸中,柔弱的女子们虽然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却也有不少贞洁烈女坚贞不屈,殉节而死。

郑、徐、吕三妇抗命,被斩首;入帐幕后,一女子持箭镞贯穿喉咙自杀身死;烈女张氏、陆氏、曹氏反抗金酋斡离不的侮辱,身体被铁杆刺入,放置在金军营帐前,流血三日,受尽折磨而死(注9)。

自古亡国之耻,莫过于北宋“靖康国难”。难怪此书传至朝鲜,当时在位的太宗李芳远也感慨“中土祸患,至宋徽、钦而极,子息繁衍,耻辱亦大,前史未有也。”

这段历史,《三朝北盟会编》、《靖康要录》、《靖康纪闻》、《靖康传信录》也颇多记载。然而,徽宗、钦宗、众嫔妃、帝姬、宗姬、文武官员及其家眷,为金人俘虏后的详细遭遇,史多不传。现在存世的《靖康稗史》也就成了我们了解这段“痛史”可靠的第一手史料。

注1:《开封府状》记载,北宋妃嫔83人,王妃24人,帝姬(公主)21人,嫔御98人,王妾28人,宗姬52人,御女78人,近支宗姬195人,族姬1241人,宫女479人,采女604人,宗妇2,091人,族妇2,007人,歌女1,314人,贵戚、官民女3,319人,共记11,635人被以不同的价格抵押折价。

注2:帝姬(公主)、王妃一人准金一千锭。宗姬(郡主)一人准金五百锭。族姬(县主)一人准金二百锭。宗妇一人准银五百锭。族妇一人准银二百锭。良家女一人准银一百锭。锭:金银计量单位,每锭约合50两。

注3:原文:靖康之役,斡离不初欲得一帝姬,萧庆语斡云:「天家女,非若民妇,必抗命自尽。」斡意沮。

注4:原文:议和诸臣诱姬至寨,误饮狂药,婉委顺从,斡遂肆欲无厌,蔡京流祸烈已。

注5:原文:【福金帝姬】及见皇子,战栗无人色,皇子令其婢李氏慰而醉之。

注6:原文:席散,皇子语太上曰:'设也马悦富金帝姬,请与之。'太上曰:“富金已有家,中国重廉耻,不二夫,不似贵国无忌。”.....太上亦怒云:“上有天,下有地,人各有女媳。”

注7:原文:国相(粘罕、斡离不)自取数十人,诸将自谋克以上各赐数人,谋克以下间赐一二人。

注8:原文:二十九日,邢朱二妃、二帝姬以坠马损胎,不能骑行。初二日早行,途次,朱妃(朱慎妃,钦宗妃)便旋,国禄(官职千户)逼之,又乘间欲登朱后(钦宗皇后)车,王弟(宝山大王斜保)鞭之。

注9:原文:是夜,国相(完颜宗翰)宴诸将,令(宋)宫嫔等易露台歌女表里衣装,杂坐侑酒,郑、徐、吕三妇抗命,斩以徇。入幕后,一女以箭镞贯喉死。烈女张氏、陆氏、曹氏抗二太子(完顏宗望)意,刺以铁竿,肆帐前,流血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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