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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帜经眼录之《合肥龚心铭乡会试硃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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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4.06 安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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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心铭(1865-1938),字景张,号渠生,安徽合肥人。龚心铭于清光绪十五年(1889),登己丑科顺天乡试第八十名举人,又在光绪十八年中壬辰科会试第一百五十六名贡士,殿试二甲第九十二名,官翰林院编修。

   龚心铭

龚心钊(1870-1949),字仲勉,又字怀西,号怀熙,又号瞻麓,龚心铭弟。光绪十七年辛卯科江南乡试第十九名举人,光绪二十一年乙未科二甲第四十九名进士,官翰林院编修。龚心铭、龚心钊是清代合肥唯一的兄弟翰林。

龚心钊

龚氏兄弟父亲龚照瑗为李鸿章淮系要员,曾任四川布政使、驻英法意比四国公使,光绪二十二年在英国伦敦诱捕民主革命先驱孙中山先生,后虽迫于各方压力释放了孙先生,但这既浓重又不光彩的一笔,依旧难以被历史的尘埃所掩盖。

龚心铭民国后投身实业,是著名实业家。龚心钊曾任最后一届科举,即光绪三十年会试的同考官,又出任驻加拿大总领事。龚氏兄弟还因为同是顶尖的文物收藏大家和鉴赏大家,为世人熟知。龚心铭最出名的藏品为商鞅方升,后转赠龚心钊。方升是秦国商鞅变法时统一度量所规定的标准量具,有极高的史料价值,现藏上海博物馆。龚心钊与民国总统徐世昌之弟徐世章,在收藏界号“南龚北徐”,其藏品既丰且精,文物种类也多,如战国越王剑,宋代米芾、马远、夏圭等名家书画,宋汝窑盘,以及时大彬、徐友泉等名家制作的紫砂壶,自战国至六朝的铜、玉、石的官、私印章2000余方,无不显露出龚氏眼光的高精准。关于龚氏兄弟的收藏故事可以诉说很多很多。

合肥名胜逍遥津,清末民国初年曾为龚心钊所有,龚在其中建蘧庄,藏有大量珍贵文物,包括碑刻王羲之的《兰亭集序》、颜真卿的《多宝塔法帖》、汉白玉仕女图等。龚氏与众多文化名流在蘧庄流连闲适,欢畅雅聚,是其时合肥成为皖省文化核心的标志之一。悠长的时光是一台粉碎机,新中国建立后合肥城区自上世纪五十年代至九十年代陆续大规模拆迁,包括李公祠、蔡公祠、江公祠、段氏祠堂、龚氏祠堂等知名建筑均被粉碎得荡然无存,蘧庄亦未能得到妥善保护,否则这些国保级文物将构架和奠定古老合肥的雄厚底蕴,拥有二千多年建城史的合肥也必将成为国家级历史文化名城。可惜今人只能凭借姜筠为龚心钊绘制的《蘧庄图卷》(20186月拍卖成交价713万元)及吴昌硕、康有为等名家题咏,来追怀逍遥津与蘧庄的动人美景了。

蘧庄图卷

《龚心铭乡会试硃卷》(以下简称《龚氏硃卷》)首列龚心铭履历,再是龚心铭光绪壬辰正科名为《子曰君子矜而不争群而不党子曰君子不以言举人不以人废言》《斯礼也达乎诸侯大夫及士庶人》《井九百亩其中为公田八家皆私百亩同养公田》的三份会试卷,后有《赋得柳拂旌旗露未干--得春字》的五言八韵诗,与清代会试三场所试之四书文、五言八韵诗、五经文以及策问程式相符。会试三题分别出自《论语·卫灵公篇》《中庸》《孟子·滕文公上》,大总裁内阁学士李端棻、内阁学士霍穆欢、工部尚书祁世长、户部尚书翁同龢分别作了“虑周藻密”、“局正词圆”、“气旺神流”、“思精笔锐”的批语。龚心铭针对“不以人废言”,写道:“且知夫进贤纳规,即平日宽严之端所由见,不以坚僻失嘉言之利,不以阿私受小人之愚,而平其心以审慎之,乃能持其权而左右之,欲倖焉无可倖也”,希望主政者能明辨是非,亲君子远小人。龚心铭识见周密,在晚清算是一个学霸,也是一个明白人。

会试硃卷之后是龚心铭顺天乡试硃卷,再后附龚心钊江南乡试硃卷,三者体例同。是书一册三种硃卷,为龚氏自刻自印,是非售品,只为赠送亲友,白纸大开精印,是极佳的清代科举文献实物,已被顾廷龙先生主编的《清代硃卷集成》收录。龚氏兄弟作为近现代有影响力的名人,故此册古籍在收藏界颇受欢迎。

合肥旧民谣称:“(龚氏)一世二世孤苦伶仃,三世四世渐有书生,五世出一高僧,六世车马盈门……十三十四两代翰林。”民谣说龚氏迁肥的第一世第二世贫困无依,且这种说法长期盛行,现在看来是不准确的。据《龚氏硃卷》,第二世龚天麒,字蜀樵,明郡庠生、嘉靖贡士(贡入国子监的生员),任山西大同府通判,按今天的说法是副市级的干部。明代培养一名读书人是要花费巨资的,龚天麒的父亲、第一世龚俊必定富有资财,且眼光如炬,知道一个家族的兴盛需要长期经营,读书方可出人头地,对龚天麒的培养必然尽心,“天麒”的寓意正常也不是普通平民所能想到。龚天麒只是一名监生,虽然跃过平民阶层,但能步入青云,在明中后期并不多见,其处事为官的才干世故必强于常人,龚俊龚天麒父子远不是孤苦伶仃的境况。总之,历史未必经得起有心的推敲与考证,只要愿意探究,就可以发现并不深藏的真相。

龚天麒之后,第三世龚釴、龚铨分别为邑庠生、贡士,第四世龚淳是邑庠生,第五代龚承德、龚承先分别为邑庠生和举人,第六世龚萃肃为万历进士,另有龚仪肃(龚心铭直系祖先)、龚允肃等多名邑庠生、邑增生。龚萃肃之后的龚氏代代都有读书人,直至龚心铭兄弟和族侄龚元凯两代翰林。

《龚氏硃卷》履历部分记载自龚俊始,至龚心铭子侄止,共十三页二十六面。正因为合肥龚氏自明代中期即开始兴盛,家族不断开枝散叶,世系宏大,履历的世系就从明代开始记录,故而内容丰富详尽。笔者曾翻阅数百份清代硃卷,正常的硃卷履历信息不过数页,如李鸿章侄李经世的是七页,履历少的仅二至三页,超过十页的不过寥寥三、五份,究其原因,世系都是从入清以后开始,唯一超过《龚氏硃卷》的是清末名人王懿荣的硃卷。王氏世系从明初洪武年间起,时间比龚氏多出近百年,所以多些正常。

《龚氏硃卷》记载的信息量巨大,充分说明晚清民国合肥地络连延,人文蔚起之时,“龚、张(树声、张绍棠张士珩父子,合肥东西乡两支张姓)、李(鸿章)、段(祺瑞)”之四大家族为何却以龚氏为首。龚氏明清两朝共有龚萃肃、龚羽稷、龚朝聘、龚心鉴等十名进士,是合肥历史上同一家族最多的。与钱谦益、吴伟业齐名的“江左三大家”之一,在中国文学史上享誉盛名的清初文坛领袖龚鼎孳是龚氏第七世子孙,龚鼎孳是历代合肥士子的楷模。进士是科举时代衡量人才的最高标准,从这个角度而言,龚氏是合肥最成功的世家大族。

民国时,合肥龚氏中龚心湛曾任国务总理,龚积柄为山东省长,龚理明为陆军中将,龚维疆为陆军少将加中将衔,龚镇洲为辛亥革命元勋,他的三个女儿是现代外交界有名的“合肥龚氏三姐妹”,龚氏不仅源远而且流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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