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父亲往事

农村饲养员的故事

                       ——回忆父亲往事之七

                              

 

       父亲在世时，，曾做过十几年我们生产队里的饲养员。那时，我也在队里干活，一天总要到饲养室去几趟，帮助父亲给牛添草加料。有时吃晚饭时也肯到饲养室里去看父亲，主要是代父亲经管一下牲口，让他回家吃晚饭。对于父亲平凡的的饲养工作，可以说是耳熟能详。但时隔三十年后，我忽然思念父亲心切，极力回忆着他生前的生活点滴，却实都变得往事如烟，模糊不清了。但是我还是从他琐碎的饲养工作中理出了几件小事敷衍成篇，以寄托我对父亲的哀思和追念。这也是我作为一个不孝子对父亲的忏悔。

       父亲最珍爱的绰号黑牡丹的大母牛，长得体格高大，壮实、性情温顺，干活卖力气，从不偷懒耍奸。所以社员们不管是拉犁、碾场、耙地、磨面、碾米、诸农活都爱用牠。常言说得好，“鞭子打的是快牛”。相对来说，黑牡丹一年付出的劳动力要比其他牛多得多。虽然说饲养员平时也对它偏爱一点，但还是由于过劳而突然“卧圈不起”了。这一下可把父亲忧虑的吃不下饭，睡不好觉。

        那是一个冬日的晚上，天上下着蒙蒙小雪，地上冻着薄薄一层冰凌子，一不小心就会滑倒人，又刮着刺骨的北风。父亲看着黑牡丹卧在哪儿耷拉着脑袋，怎么也吆呼不起又没精打采的样子，就给五爷（生产队的另一个饲养员）说：“我看不敢扛到明天了，今晚就得请老韩去”。（公社兽医站离我队里有五里路，老韩是唯一的兽医）。五爷说：“对！事不宜迟。我给咱在家照看，还是你去请吧。”父亲二话没说，回家找了一条棍子防身和过河当扶手，穿上了一双防滑的解放鞋，点起了马灯就出发了。冬日的灞河里水小，河面上都冻成了冰花。我从岸边看着父亲小心翼翼地跳过了光滑的列石（我们那里在冬季给河面上放一溜大石头，不用搭桥，人们就踏着石头过河，故名‘列石’），他那盏灯光慢慢消失在茫茫的黑夜里，我才走回家去睡觉了。后来听父亲说，把韩医生请来都半夜了。韩医生用手瓣开牛口认真的看了看，又用听诊器在黑牡丹的肚子上听了老半天，他断定黑牡丹有了身孕，是妊娠反应。这一下把父亲和五爷高兴得合不拢嘴，父亲高兴的对五爷说：“咱生产队又得喜啦！今后又多了一个劳动力。”自那以后，黑牡丹就成了重点保护对象，平时的拉犁、耙磨等重体力活儿就不用牠了，只是给社员磨一点面，碾一点米才使用它一下。在饲料喂养上，也给它每天比其他牲口多两瓢精料，而且还特意给它煮熟吃。黑牡丹在父亲和五爷的精心照料下，很快的就恢复了体力，到了第二年的春上，果然产下个胖乎乎的犍牛犊。那一夜，父亲和五爷在黑牡丹的身旁整整守了一夜，直到天大亮时黑牡丹安全分娩后，他两人才分别休息。生产队里给父亲和五爷各奖励二十个劳动日，这也是当时生产队里的最高奖励。

       冬日的早晨，太阳照在东场的向阳处，暖洋洋的。父亲和五爷就会把我队里的二十多头牛全部拉出圈到东场里晒太阳。等晒了一个时辰后，父亲就和五爷用自制的铁刷子给每个牛把身上的泥巴除掉。然后再用铁刷子给每个牛把周身的毛齐齐的刷一遍，把那不顺的毛蘸上水捋顺。再给每个牛掰开牛腿与肚皮之间的缝隙，细细的检查看有没有壁虱（一种专门寄生在牛身上的寄生虫），然后把它们一个个抓下来，放到地上用脚踩死。再把原先晒在太阳下的饮水，用盆子给每头牛端到跟前壹壹饮水。这时的牛是最幸福的候，不干活，个个在阳光底下摇头晃脑，嘴里不住的反刍咀嚼者，偶尔“咩——咩——咩的叫唤几声，悠闲地回过头用嘴巴舔舔身上的毛发，不时的来回抡动着它那粗大的尾巴，抽打着偶尔落在它们身上的苍蝇和牛虻。这时，那个小牛犊就依偎在母亲黑牡丹的身边，用敦厚的嘴巴擒住母亲已干瘪的奶头，向上猛地一顶，母亲极不愿意的躲了一下，又回过头来用嘴巴添起了小牛犊的屁股。

        在给牛做完了清理身体和饮水的工作后，他们又要把牛圈里彻底打扫一遍，垫好新土。然后给缸里从井里把水担满。这一切杂活做完了也就到了午后，父亲和五爷又把牛们一一拉回饲养室，给它们把铡好的麦草和晒干的青草混在一起，给每个牛槽里放足，看着它们个个吃得香甜的样子，才放心的回家用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