馒头，作为北方人一日三餐的主食之一，几乎每天都会吃。可如果要问：“馒头是什么味道的？”恐怕很多人难以一言尽之。有时我也自问，是饿的时候咀嚼着馒头，那一句发出的感叹：“真香！”吗？
记得小时候，家里还比较贫苦，日常主食以红薯饭、玉米饼为主，难得吃上一回白面馒头，到过节过年的时候，家里才会蒸些馒头。那时候，做饭烧火基本都是我的活。到现在我还依稀记得，坐在灶前烧火，拉着风箱，红红的火苗在锅底跳舞，锅里冒着腾腾热气，飘出阵阵馒头的清香，溢满灶房，沁人心脾！恨不得早早掀开锅盖，拿起馒头大吃一顿。当看着母亲掀开了锅盖，用手指点了一点，说到“馒头熟了！”就像得了许可似的，馒头冒还着热气，拿起一个吃了起来，到嗓子眼还烫，也不用就菜，直觉得好吃，吃得唇齿生香。
上中学一年级那年，有位初二的同村学长送给了我半斤馍票，心里非常高兴，也特别感激。现在不算什么，可在当时它十分珍贵，住校能够吃到热馒头，那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可就在当天晚上，我去水塔取水，由于塔里的水位较低，当我俯下身用茶缸子舀水的时候，没想到饭票从上衣口袋掉了进去，当时我的心‘咯噔’一下，心想，这下可完了。对着沉入水底的馍票，我无可奈何！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办法捞上来，只得放弃。回到宿舍，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只得穿上衣服又去了水塔。月下，我在水塔前伫立着。冷风一吹，灵机一动，突然想出了一个好方法，就是把茶缸拴在木棍上，用茶缸舀。凭着月光，舀啊舀，终于捞上来了，我高兴地笑了。第二天一早，当我用这半斤馍票在学校食堂买回馒头，紧紧地攥在手里，那一天天气很冷，馒头又那么的热，直到心底都暖烘烘的。我在馒头里咀嚼出难以忘怀的味道。
还记得，有一年冬天下了大雪，家里的面已经吃完了，麦子不能淘洗晾晒，也就没有办法去村外磨面。父亲知道家里的状况，就在单位食堂里买些馒头特地送回家。从父亲工作的单位，到家里大概有二十多里路程。在大公路上还能勉强骑车，到小路的时候，父亲就只能扛着自行车前行了。就这样一路积雪，留下了父亲深深地的脚窝。父亲带来的馒头发得好，蓬松，就像面包一样，咀嚼起来也有一种别于家里馒头的味道，母亲、妹妹和我都说好吃。至今还萦绕在记忆里，我还能够回味出馒头里的幸福味道。
大爱无声，真香无味。馒头的味道，说起这些，自己也觉得眼睛有些湿润。那时候馒头的清香，多少是在物质匮乏的年代里熬出来的，有着一种期盼和满足的成因。随着生活水平的好转，白面馒头吃多了，馒头的味道也淡了许多。现在居住在单位工人村，平日里吃馒头，或是单位食堂，或是到小区门口馍店去买。这样，有很长时间，我没有咀嚼到馒头里的清香了。
前些日子我去岳父家，中午吃饭的时候，媳妇递给我一个馒头，我咬了一口，禁不住说“好吃！”、“还是自己蒸的馒头好吃！”又品尝到久违的清香了。岳父见我赞不绝口，吃得又多，在我和妻子回来时候，已经准备了一口袋白面，说：“带回去自己蒸，比买的馒头好吃多了！”。
我说，“是啊，自己做得馒头就是好吃。”
岳父家在农村，平日里吃馒头都是自家蒸的。麦子是自己地里种的，面是自己的麦子磨的，用干材火烧，自然有别于作坊里卖的馒头了。作坊卖的馒头多是用机械做出来的，而且多是追求利益的最大化，为了外观上的好看，常常会在面里掺加一些增白粉。这样看来，作坊里的馒头吃来方便多了，但在方便的同时，也淡去了馒头固有的味道。
一晃许多年已去，儿子已经成长为我儿时的模样，但他不会明了我对于馒头的种种体味。有次打扫文生时，我在阳台门后的一角发现三个吃了半个的馒头，有的已经发霉了，这一定是儿子干的了。待儿子中午放学回家，免不了训斥他一顿。我对他说：“每一粒粮食都来之不易，要知道珍惜，吃不完可以放到冰箱里，那能说扔就扔？我小的时候，想吃还吃不上这样的馒头呢！”儿子听完我的话，似有愧色，仿佛也明白一些，“爸爸，以前怎么会那么穷呢？”我说，“爸爸的爸爸更穷，连树叶都吃过……长大了你就会明白了。”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特殊生活经历。我不知道儿子是否以后能够真的明白，忆苦思甜，才会懂得珍惜。现在的生活水平非往日所能堪比，或许有理由说儿子比我幸福的多，但对于我自己来讲，这些经历未尝不是一种财富。至少，我能够感知这么多馒头的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