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叶

 

作者：康德武

 

        只身从南方漂到塞外小镇上的一所中学教书，她心里很不是滋味。本想在这里一展抱负，没想到竟摊上了两个最差班的地理课，让原本郁闷的她又平添了几分失落和惆怅。
　　“慧，明年银杏叶红了的时候我去接你！”只有想起留校读研究生的男友在校门分手时那缠绵的话语，才能给她带来些许慰藉。
　　“反正我也不打算在这鬼地方扎根。”她愤愤地想。
　　然而，当她愤愤不平地走进教室，看到那一双双天真而调皮的大眼睛扑闪扑闪来回粘着她，她那坚硬的心被那一汪汪清泉顷刻间浸软了。那一刻，她耳边忽然响起老教授的话语：“对老师来说，放弃一两名学生，班级的损失不过百分之一二；而对学生自身来说，每一个人都代表着百分之百，稍有不慎，一生的命运可能由此而改变。我们要善待每一名学生呀！”她不由得挺了挺腰杆。
　　虽然她煞费苦心地强调着地理课的重要性，搜肠刮肚地尝试着各种教学方式，但几节课下来，她还是无奈地发现，好多学生对课程仍不感兴趣。这让她很苦恼。
　　一天，不经意间，一片树叶悄然从她手中的教科书中蝴蝶般飘落下来，学生们的目光就随着那翻飞的叶片打了几个旋，落在了头一排女生的面前。她一弯腰，小心地拾了起来。
　　多漂亮的一片叶子啊！金黄金黄的，比小天使的金发还漂亮、诱人。
　　下课了，同学们好奇地围拢过来。
　　“老师，这是什么？”“银杏叶。你们没见过？”“没有。”同学们纷纷答道。
　　“老师，这银杏叶是从哪弄的？”有人问。
　　她的脸微微一红，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福。说道：“我从大学校园带来的，那里有许多银杏树。我上大学时，有空就坐在树荫下的草地上看书。夏天，那叶子是翠绿的；到了深秋，经霜一染，就变成了深深浅浅的火红色，枫叶似的；进入初冬，叶子落下来，又变成了金黄色。随手捡起一片，夹在书里，便成了书签，时间一长，就舍不得扔了。银杏叶红了的时候，同学们就采来送人……”
　　“老师，把这片银杏叶送给我吧！”拾到银杏叶的女学生似乎也受到了感染，动情地说。
　　“行！”
　　得到银杏叶的那位学生小心翼翼地把叶片夹进了一本厚厚的书里，脸上充满了欣喜。
　　同学们纷纷投来了羡慕的目光。“老师，给我一片”“给我……”学生们都争着要开了，她心里一热，说：“别急，老师明天给你们！”
　　“银杏生故园，秋来如火红。片片寄相思，脉脉诉离情。”走出教室，她随口轻轻吟出了临别时男友送她那盒银杏叶时写在木盒上的那首小诗。
　　第二天，她深情地打开那只精美的木盒，依依不舍地取出几片银杏叶。
　　“同学们，老师这次带的银杏叶不够每人一片。这样好不好？老师每天提问题，谁答对了，奖给谁一片银杏叶。”
　　“好！”同学们异口同声回答。
　　就这样，每天上课，她都要特意带几片银杏叶。每次奖给学生银杏叶，她都不忘热情地鼓励几句。得到的，无不喜形于色，感到自豪；一时没有得到的，便会生出些许遗憾。
　　她渐渐地发现，学生们变了，一个个变得争先恐后，跃跃欲试。为了得到一片银杏叶，得到一个小小的奖励，学生之间竟展开了悄无声息的竞争。
　　看着学生们举成一片的手，她常常兴奋得难以名状。就在这种充满兴奋和快乐的日子里，时光蹦蹦跳跳地一天天远去。
　　木盒里的银杏叶日见减少，同学们珍藏的银杏叶越来越多。
　　终于有一天，银杏叶发光了，她只好满怀歉意地把每天应发的银杏叶记在本上，并许诺秋来给学生补上。
　　期末，她所任教的年级地理课出人意料地获得了全县单科第一名的好成绩。
　　银杏叶红了的时候，男友没有来接她。
　　深秋的一个假日，她从小镇登上了南下的列车，挎包里装着男友送给她的那只精美的小木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