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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壁怀古 | 青若:那些写词的清朝女子​--苏始芳





怀

梦醒春依旧

那些写词的清朝女子

--苏始芳(11)


苏始芳
此是人间短命花
档案

姓名:苏始芳  

乳名:小五

   字:幼馨       

   号:心石

又号:筠绿居士

   父:苏亢生

   母:不详

属相:鼠

终年:20岁

死因:肺病

婚姻状况:已婚

丈夫:潘尚仁(字似山)

才艺:诗词、书法绘画、古琴

诗词集:《筠绿剩稿》

今存词:16首

词作特点:清灵豪俊

籍贯:江苏山阳(今江苏淮安区山阳县)

出生:康熙二十三年(1684年)十二月初十子时

卒年:康熙四十二年(1703年)七月十七日未时

代表评价:含咀群雅,自出心裁。丽而能清,华而不缛。有芊绵澹逸之致,无柔靡啴缓之音。至于小词,亦漱玉一流也!

                 ---赵虹(清)

引子:

    她只是旧时光里,一个散发着书卷香气且平凡的江南女子。她温柔娴静,清澈的眸子里闪耀着熠熠星光;她青螺髻小,吴侬细语中婉转出呖呖莺声。

    他携她临水登山,任胸中填满云壑。她与他联吟酬唱,让生活充满诗意。

    然而,属于他们的这些美好却在某天戛然而止。那昔日的如花美眷,就这样黯淡在了轻易将人抛掷的流光里。    

    她无声无息而去,带着遗恨化作了他生命里的云和雨。

    有时,她是一抹云,飘忽在巫山之间,远得让他望而却步。有时,她会是一阵雨,轻落于他的梦中,近得令他又是那样的触手不及。

    从此,他追忆着她,日夜泪湿青衫。

    而她留下的那些诗篇词章,将会在岁月不断的轮回中,经久弥香。







苏家小五


    苏始芳(1684——1703年),乳名小五,字幼馨,号心石,又号筠绿居士,为康熙年间山阳(今江苏淮安)人。由于她生前不喜自己才名的传播以及自身早逝的原因,这个有才无寿的女子,从此被湮没在了无情的历史长河当中。

    当然,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也造成了她的鲜为人知。那就是在所有的诗话和词话的笔记中,没有谁提及到过她的作品。即使是非常有名的《众香词》、《林下词选》、《全清词》、《闺秀词话》、《小檀栾室闺秀词钞》这些著作,也皆没有收录。尽管《乌程县志。卷十一》中对她有所提及,但那也只是非常简略的几句介绍而已。

    苏氏家族一直是以文化传家,历来不乏考取功名而从宦之人。最有名的莫过于苏始芳的祖上苏颋了。苏颋是唐朝著名的宰相、政治家及文学家。曾与另一宰相燕国公张说齐名,并称为“燕许大手笔”。苏颋病逝时,连唐玄宗都要废朝两天来为他举哀,可见是怎样的名重一时。

    可惜,苏颋的一门香火延续到了苏始芳祖父这一代时,不知何因,忽然就家道中落了。

    苏始芳的父亲——苏亢生,为博士弟子。通俗地讲,也就是一位秀才。苏亢生为人侠义,虽苦读书而终因家贫,最终只落得个“一领青衿,终身白屋”。(按:胡文楷先生的《历代妇女著作考》中记载苏父名为“苏艽生”,应有误)

    苏亢生共有五女,苏始芳是最小的一个。所谓“谢家偏怜最小女”,父母最疼爱她了。

    关于苏始芳的生与死,皆蒙有一层传奇般的色彩,先只说说她的出生。按清人赵虹撰写的《苏少君墓志铭》中所言,苏始芳的母亲在临产前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见天上的月亮突然从织女星所处的那个位置坠落下来了,接着就生下了她。

    苏始芳从小到大,只有乳名却没有一个正式的名字。“始芳”之名,那是婚后她丈夫才帮她取的。出嫁前的她,一直被人称作为“小五”或“苏小五”(家中排行为五)。我们也就暂且,先称她为苏小五吧!

    苏小五从小身子就瘦弱多病,十来岁时走路经常会“颦心”(因心口疼而捂胸皱眉)。而恰恰她的这种病态之美,被当地人戏称她是西施再世。

    小五的家就住在苏州阳山的射渎峰下(相传为始皇射箭之处),家乡秀丽的山水给予了她灵气,也陶冶了她温婉的性情。她自幼端妍明慧,记忆力超好,读书能过目不忘。

    父亲苏亢生最初教她《内则》、《女训》等有关学习妇德和礼仪之类的书,她很快就背得滚瓜烂熟了。父亲又教以五七言诗,她辄能作体物诸咏。母亲则教五个女儿刺绣、绘画、鼓琴什么的,也只有她领悟最高,学得也最快。

    总而言之,她是属于一学就会的那种极为聪慧的人。








因诗结缘


    好了,将镜头切换一下,该是风流才子潘尚仁登场了。

    潘尚仁,字似山,号南林,浙江乌程(今浙江湖州市南浔镇)人。历官锦州知府,著有《苏门山客诗钞》。

    此潘君文采风流,曾有诗句“平楚冷烟依槛过,远山晴影入窗来”,为时人所激赏。据有关记载,他“家中有数姬侍,皆娴词翰”。连他家中的丫鬟们都善于诗词文章,可想其主人的才华如何了。

    潘尚仁当时在江浙一带的才名,还是很大的。苏小五的父亲刚开始与他并不相识,但潘尚仁的大名,苏父那是早有耳闻。康熙三十五年(1696年)的时候,苏亢生听闻潘尚仁正寄寓在袁浦(今浙江杭州市西湖区双浦镇),他便赶紧写了书信寄给了潘尚仁,信中流露出了自己对他的欣赏之情。

    潘尚仁收到书信后,压根就没把苏亢生对他的那番钦慕当一回事。才子嘛,难免是心高气傲的。再说欣赏他的人很多,也不差苏亢生一人。

    苏亢生在家等待了一段时间后,见潘尚仁迟迟都没有回信,便再次写信给他。在这次的书信中,苏亢生不仅附上了自己的诗作,还将小女苏小五的几首诗也一并寄给了潘尚仁。只是,此时的苏小五并不知情,这事还是她后来才知道的。

    潘尚仁收到了来信,对苏氏父女的诗作还是十分认同的。尤其是读了苏小五的诗后,他感到很是惊讶和佩服。心想:一个深闺中的小女子能写出这样的诗来,也真算是难得了。倘若这几首诗,真为苏小五所作,那我还倒想去会一会她了。

    就这样,潘尚仁便开始与苏亢生在彼此的书信来往中接触,渐渐就成为了神交的好友。没过多久,潘尚仁就直接迁居到了山阳,和苏亢生做起邻居来了。

    见潘尚仁和自己成为了邻居,苏亢生自然很高兴,时不时就邀请他到家中来饮酒论诗。时间一长,苏家姐妹也就和潘尚仁相熟了。头一次见到苏小五的时候,潘尚仁见她生得是那样的清秀端靓,立马就心生欢喜了。

    潘尚仁出手十分阔绰,每次来苏家都会带来布料、水果、胭脂等不同的礼物给苏家三姐妹(此时,小五已有两位姐姐嫁了人)。几个月后,潘尚仁在与苏亢生的一次闲聊中,忽然对他说,我家中虽有一原配夫人朱氏,可是已多年未育了。为这事啊,我真的是经常犯愁。今见君家小五知书达礼,我与她又十分的投缘,故欲纳她为我的偏房。

    啥?要娶我家小五。苏亢生一听,连忙又是摇头又是摆手的不肯答应。

    此刻的苏小五,正隔着帘子坐在屋内。她一边听着父亲和潘尚仁的谈话,一边悠闲地弹着她的古琴。那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就好像不关她什么事似的。

    虽然遭到了苏亢生的拒绝,但潘尚仁并没有因此而放弃。在接下来的数天里,潘尚仁仍然像往常一样来到苏家,依然是诚恳的请求苏亢生答应这门亲事。

    或许是被潘尚仁的执著与真诚所打动,也可能是因苏亢生身边的几位朋友,上门前来帮潘尚仁尽说好话的缘故。反正,这苏亢生最终还是同意了这门亲事。

    用潘尚仁的话来说,苏翁是从开始的“初艴然”,转变为后来的“继而冁然”。(意思为苏亢生从最初的生气反对,继而转变为成高兴地笑了起来。)能发生这样戏剧性的变化,我想其主要原因还是由于苏小五的父亲,看中了潘尚仁的人品、才华以及他有着殷实的家境。







鱼水之欢


    康熙三十六年(1697年)的三月,杨柳多情,杏花正娇羞。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良辰吉日,潘尚仁从南浔租来了两艘大船,停靠在苏家附近的河岸边。来到苏家,他跪拜了苏小五的父母后,便亲自给小五的指上戴上了一枚,情定三生的碧玉指环。

    随着一片震耳的爆竹声和吹吹打打的奏乐声,潘尚仁牵着苏小五的手,缓缓走向了岸边一艘披红挂彩的大船上。苏小五转身掀起了红盖巾的一角,看见父母和姐姐都正在对她挥手告别,便忍不住鼻子一酸,两行眼泪簌簌而落。

    两艘大船同时起锚解缆,扬起风帆朝太湖的方向驶去。来到了广袤无垠的太湖之上,只见许多大小鱼儿欢快地跳出了湖面,像是对苏小五的离去而依恋不舍,又像是在为这一对新人,正送出“鱼水之欢”般美好的祝福。这一年,苏小五十五岁(按:十五乃虚岁,其实小五这年只有十四岁)。

    婚后两人就如同神仙眷属,经常往返于吴兴之地,与之携手登山游湖,朝夕相处竟无虚日,令当时很多人都羡煞不已。

    一天,苏小五正在弹琴。潘尚仁对她说:“闲暇之时,我怎么见你不是绘画就是弹琴的,为何就不写诗呢?”苏小五笑答:“因为我不会写诗啊。”

    潘尚仁望着她的眼睛,问道:“真的不会吗?”

    苏小五显得有些慌乱,急忙错开他的眼神,答道:“果真不会。”

    潘尚仁见苏小五不承认,便从怀中摸出了几张诗笺,故意在她面前晃了晃,然后递给她说:“那就请小五如实告诉我,这几首诗是不是你写的呢?”

    苏小五接过来一看,呀!这还真是自己以前写的,顿时就“赪发于面”了。(意思是说她羞红了脸)一会,她反问潘尚仁:“那夫君先告诉我,我的诗笺怎么会到你手里来的?”潘尚仁不慌不忙地坐了下来,呷了一口茶后,这才将她父亲去年寄书信的事告诉了她。

   “哦,原来如此。”苏小五明白过来了,就对潘尚仁说:“这几首诗,确实是我在闺中之时所作。这些所谓的诗只不过是一些粗浅的俚语罢了,又何足一论?”

    潘尚仁站起身来,上前握住了苏小五的手,很认真地望着她说:“谁说是鄙俚之语了?你所作之诗大多意致芊绵,洒然可诵。这说明了你灵心慧思,天分自高。若弃之不写,实为可惜。答应我,你以后要接着写诗填词,可好?”

    苏小五沉默了片刻,便点了点头说:“承蒙夫君见赏,我可以答应你以后写诗填词。不过你也要答应小五,切莫将我所作诗词传之外人。古人有云:妇人之德,乃言不出梱。小五我既为女子,又岂可轻露才华。”听完苏小五的这一番话后,潘尚仁微微点了点头。







钱塘怀古


    不久,夫妇二人一路游山玩水来到了人间天堂——杭州。两人以骑马、坐轿、步行、乘船几种不同的方式,先后逛乌镇,游西塘,泛西湖,观江潮。

    此次游玩,外面的山山水水,风土人情以及都市的繁华,让苏小五这个从没出过远门的小脚女子,着实是开了眼界,阔了胸襟。杭州一行结束后,她很快就填了一阙《望海潮。钱塘怀古》的词:

    星分斗野,地连江海,提封万井喧阗。三竺云霞,六桥花柳,重呼郭外游船。吴越旧山川,想钱王纳土,故国依然。万弩连江,射潮人去,已千年。

    回思南渡偏安,有楼台歌舞,沉醉湖山。十里荷花,三秋桂子,谁将乐府流传?恨煞柳屯田,把酒边绮语,惹动投鞭。零落冬青六陵,何处锁寒烟?   

    所谓钱塘怀古,其实就是杭州怀古,钱塘是杭州的古称谓。

    词上片开篇所写“星分斗野,地连江海,提封万井喧阗”,指出了杭州所处的地理位置,以及作者所见到的都市呈现出来的一片繁华的景象。很明显,这是从宋代词人秦观所填《望海潮》中的“星分斗牛,疆连淮海,扬州万井提封”此三句脱胎而来。不过,她化用得非常巧妙,也用得十分的恰到好处。

   “星分斗野”的意思,是说古人常以天上的星宿,来划分地上的区域。二十八宿中的斗宿,相对应的正是地上的吴越之地,词中特指为杭州。“万井”,古人以一里地方为一井,万井即千家万户之意。这三句翻译成现代文,即是:在上,杭州对应着天上的斗宿。在下,它的地域连接着江海。杭州城内总共有万户人家,每天车来人往的显得十分的喧哗热闹。

   “三竺云霞,六桥花柳,重呼郭外游船。”这是作者在饱览了天竺山上美丽的云霞,和游赏了西湖杨公堤上的六座桥后,她与丈夫来到城外再次租了游船。“重呼”二字,说明两人已不止一次租船了。那两人租了游船,这又是去哪里呢?作者并没有马上回答,似乎给我们暂时留下了一个悬念。

    只见她站在船头,思绪随同一路上秀丽的风光不停在翻飞。她触景生情,因而感叹道:“吴越旧山川,想钱王纳土,故国依然。”“钱王纳土”是一件很著名的历史事件,说的是钱王钱弘俶,当年为了不让百姓在战争中遭到杀戮,不仅献出了自己在吴越所辖的疆土,而且还对宋太祖俯首称臣。钱王这种深明大义的做法,挽救了吴越老百姓的生命,也保证了他们财产的安全,更是促进了当时社会的稳定和发展。正是由于钱王的功劳,才有了今日杭州“万井喧阗”如此繁荣的局面。“故国依然”,既道出了眼前实景,又赋予了浓厚的历史色彩,从侧面再次称赞了钱王不朽的功德。

   “万弩连江,射潮人去,已千年。”这句话,实际就已经告诉了我们,她与丈夫租船来到地方是钱塘江。眼望滚滚而来汹涌的江水,那壮观的场面,带给她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身处这样的情景中,她又想到了吴越国的开国之君——钱镠。“万弩连江”,是当地流传的一段传说。据说钱镠当年为治理江中潮水之患,曾亲自带领上万弓弩手在钱塘江北岸射杀了“潮神”,从此使得杭州城及江畔两岸再无水患。上阙怀古,除了开头几句用作铺设,后面主要是怀念两代钱王,他们分别为当地百姓的安居乐业而作出巨大贡献的动人事迹。

    下片自然过渡,场景换到了南宋——“回思南渡偏安,有楼台歌舞,沉醉湖山”。这是她对南宋那一段历史的反思。想当年宋室南渡后偏安在杭州,却不思进取,仍然过着醉生梦死的奢靡生活。如诗家所言的“西湖歌舞几时休”一样,皆是对南宋偏安时期的真实写照。

    接着,她将笔锋一转,问道:“十里荷花,三秋桂子,谁将乐府流传?”是啊,当年是谁将杭州有“十里荷花,三秋桂子”这如诗如画的美景,写进了词中而被人们四处传播的呢?很快,在下一句她就作出了回答:“恨煞柳屯田,把酒边绮语,惹动投鞭。”意思是说:我真恨那个叫柳屯田(柳永)的人,因为就是他当年和酒楼里的歌伎们喝酒喝多了,便把杭州的富庶和繁华都写进了他那阙《望海潮》的词中。结果,金主完颜亮读到了这阙词后,惹得他产生了“投鞭渡江之志”,最后挥兵南下侵犯了南宋。

    金兵侵犯南宋,这是由当时历史的特殊原因而造成的。后世文人大多喜欢将这个罪名扣在柳永的头上,可是柳永着实是很冤的。其实,从作者内心来讲,她未必就真的是“恨煞”柳永。相反,从另一层意思来理解,她对柳永的这阙《望海潮》,是有着充分肯定与赞许的。否则,她也不会拿这个词牌来抒写杭州怀古,并向这位白衣卿相的经典之作而致敬了。

    “零落冬青六陵,何处锁寒烟?”词末的这两句,尤其意味深长。是作者对历史的兴亡,人世的沧桑,甚至是朝代的更迭,而发出的一种怀古伤今的感叹:往事悠悠,那可怜的早已荒芜的,当年以冬青作为标识的南宋六座帝陵,如今,它们又会封锁在何处的寒烟之中呢?

    自从北宋著名词人柳永,在杭州写下了那首脍炙人口的《望海潮》之后。千百年来,几乎没有人敢用这个词牌来抒写钱塘怀古。苏小五是个例外,她不仅有勇气,而且还用实力证明了她自己的才华。

    清朝文人丁蟾(号蓉斋居士)读到这首词后,他感到特别的惊叹,于是就写下了这样的评语:“不意闺中乃有如此手笔,读之令人奋袖起舞。”他甚至认为,苏小五的这阙《望海潮。钱塘怀古》与苏东坡抒写的《念奴娇。赤壁怀古》完全可以并驱共传于天下了。

    不管丁蟾的评价是否过高,有一个事实我们必须要承认。那就是,假如先不告诉你作者是谁,当你读完这阙词后,你是不可能会想到这首作品,竟会是出自于清代一位江南小女子之手的。放眼历代女性词人,能将词作写得有这般气势奔放,雄浑洒脱的,还真是不多见。

    在我没有发表这篇文章之前,我敢说当今读过苏小五这首词的人,没有几个。我们如今能有幸欣赏到这首词,首先得感谢她的丈夫潘尚仁。因为如果不是他鼓励苏小五继续写诗填词,并且在她病逝后还帮她出版诗词集的话。那么,苏小五的这首佳作就会永远被岁月所掩埋了。








小五改名


    两人在外游玩归来,已是婚后的第二年,也就是康熙三十七年(1698年)。

    这天,潘尚仁对苏小五说,准备带她去拜见居住在盂城(今江苏扬州高邮)的母亲及结发妻子。(按:因潘尚仁的兄长在盂城做官,潘母及妻皆居住在兄长的官舍)苏小五非常开心的就答应了,不过,她说去盂城之前想先要归宁一趟,毕竟她都一年时间没有回过娘家了。

    两人乘船来到了苏家,还留宿了一晚。

    第二天中午,苏母备了酒肴,一家人在一起又是话旧又是相互饮酒的。眼见到了临别之时,苏母忽然牵住苏小五的衣襟,流着眼泪舍不得她走。苏小五当时劝母亲,就说了这样一番原话:“女子有行,惟夫是从。愿母舍爱割慈,断之以义,毋自苦也!”

    这句话的大意是:如今女儿已嫁为人夫,就只能是服从夫命了。希望母亲能够割下您对女儿从前的那种慈爱,一切应皆以大义为之,而千万不要再自寻苦恼啊!

    苏小五对自己母亲所说的这番话,如用现代人的眼光来看,她似乎显得有点冷漠甚至是绝情,是典型的深受到了封建社会里“三从四德”的毒害。然而,按当时的情形而言,她的这种品行恰恰是会赢得亲友们称许与尊重的。因为古时女子,所接受到那种所谓的“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的思想,早已是根深蒂固了。

    苏小五说完,自己也抹了抹泪水。苏亢生见女儿回家本来是很高兴的,此时见母女俩依依不舍的情形,只得一脸愁容的在一旁摇头叹息。

    在一阵萧瑟的秋风里,两人挥手告别了小五的父母,然后登船离去。

    苏小五站在船头默默不语,她两眼望着烟雾笼罩的湖面怔怔出神。或许,她在为自己当时对母亲所说的那番话而正自责,所以久久无法释怀。

    潘尚仁知她心情不好,又见船头风大,便走过来给她披了一件斗篷,关心地问:“是不是舍不得父母了?”苏小五转过身点了点头,但又很快地摇了摇头。她抹去眼角的泪滴说:“我是在构思一首诗哩。”

    “外头风太大,不如去船舱内将诗写出来,如何?”潘尚仁扶住苏小五说道。小五点了点头,就与潘尚仁一起进了船舱。苏小五坐稳了身子,拿出笔墨,挥毫就在诗笺上写下了:

    长风猎猎飐船旗,别酒殷勤一再持。

    女子有行宁自惜,慈亲割爱莫深悲。

    去当鸿雁三秋候,归及樱桃九熟时。

    不比相将五湖去,烟波浩淼逐鸱夷。

    潘尚仁拿过诗笺读了读,见苏小五仍是眉头紧锁,便上前对她打趣说:“尝闻小五乃西子转世,自你与我朝夕相伴,四处游山玩水,我又何异于范蠡泛舟五湖呢?”苏小五一听,脸颊变得通红,低着头总说道:“夫君真是会夸人。”

   “我这不是连我自己也一道给夸了吗?”潘尚仁哈哈大笑,继而对苏小五说道:“对了,我有一件正事要对你说。”

    苏小五不解地抬起头望着他。潘尚仁说:“到时见到我母亲后,她一定会问你姓名的,那你怎么回答?”苏小五微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正事呢?这有什么不好回答的,我就叫苏小五啊!”

   “那不行,小五只是你小名而已,你得有一个新名字。我都替你想好了,我母亲若是问起你名字,你就告诉她老人家,你叫苏始芳,字幼馨。记住了吗?”说完,潘尚仁便一本正经地望着小五。苏小五一边微微点着头,一边嘴里念叨了几遍:“始芳,字幼馨。。。。。。”

    潘尚仁笑问:“这名与字可喜欢?”苏小五答:“嗯,喜欢,那你干脆还替我取一个号吧!”潘尚仁想了想,说:“号,号什么呢?——对了,号'心石’,你看如何?”苏小五寻思了片刻,道:“'心石’二字好是好,可是我自己突然也想到了一个,我想自号'筠绿居士’吧!”

    “哦?筠绿居士,有什么来历吗?”潘尚仁有些不解地问。苏小五答:“我幼时尤喜爱读韦苏州(韦应物)诗中的一句“窗夕含涧凉,雨馀爱筠绿。”潘尚仁点着头认可道:“嗯,此两字倒也符合你幽雅的心性。”

     自此,苏小五便开始有了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名字——苏始芳。








盂城之行


    一日,两人所乘之船停泊在了江边某个渡口,他俩下船准备去购置一些生活用品。回来之时,潘尚仁与昔日一位友人在岸边久别重逢了。潘尚仁便拉着友人饮酒畅谈,大有一种不醉不归的势头。苏始芳见了,就只带了个贴身丫鬟,去了附近江边的一座楼阁。

    苏始芳登上楼阁,站在江楼上,她极目远眺。在一阵沉吟声里,她填好了一阙《浣溪沙。江行》:

    独上江楼拄颊吟,晚云勾碧见遥岑。崩沙惊起欲眠禽。

    江白平铺千匹练,月黄倒泻半奁金。似应为我洗尘襟。

    上片运用白描手法,先写她独自登上江楼后“拄颊”而吟。意思是说,她轻轻将手掌托着下巴,并用手肘支撑在栏杆上,一边远眺一边沉吟。开篇之句,真实自然,可谓其憨态可掬。接着,她的视野由远及近,自高而低。从凝视天边的晚云,到云层下面隐约而现的小山峰,再到近景的沙岸。她观察细微,看见沙岸被江水冲刷后的突然倒塌,从而惊飞了正想在沙岸休眠的几只水鸟。

    而下片的“江白平铺千匹练,月黄倒泻半奁金”,真叫是想象大胆而奇特了。这是她站在楼阁上俯瞰着大江,那泛着白浪的江面,在她眼里此刻就好像是由数千匹白绢平铺而成。月亮倒映在江面,那淡黄的月色又仿佛是哪位女子,将妆奁中一半的金银首饰从天倾泻而下。“倒泻”二字,使得全词境界全出。结句的“似应为我洗尘襟”,意思是说,无论是白江平铺的千匹练,还是黄月倒泻的半奁金,它们似乎都是正在为我这个困顿的旅人接风洗尘。

    苏始芳的词作,主要是以咏物词为主,且多为咏花之作。如什么:《采桑子。梅花》、《黄金缕。梨花》、《望远行。凤仙花》、《惜红衣。荷花》、《唐多令。茉莉》、《踏莎行。芙蓉》等。她虽工于咏物,喜于咏花,然而这类作品少有新颖和出彩之处。但这首《浣溪沙》截然不同,除了风格明显有彰显她个性的几分洒脱外,整首词语言浅显却又十分的精炼。她不仅对事物观察仔细,而且其想象力极为丰富,不失为一洗闺中绮罗香泽之态的佳作。

    离开了渡口,夫妇二人又一路风风雨雨的经无锡,过常州,下扬州,最后到达了盂城(今江苏高邮)。两人来到潘尚仁兄长的官舍,苏始芳也先后拜见了潘尚仁的母亲和正室朱氏。通过观察,潘母和朱氏见她不仅才貌双全,庄静贤惠,还能女红烹饪。就越发的对苏始芳点头称许,感到十分的满意。

    有意思的是,潘母非常喜欢听苏始芳弹琴,有时在她一阵泠泠的琴声中就很惬意的睡着了。而朱氏则喜欢看苏始芳绘画,尤其是对她画的竹子那真是爱不释手,常夸她是潘家的仲姬(元代著名女画家管道升)。

    潘尚仁看着母亲和妻子都和苏始芳相处融洽,那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因为来此之前,潘尚仁总担心母亲和妻子会不会接纳苏始芳。所以说,这时的潘尚仁当然是很开心也很得意的了,他夸奖妻子朱氏有“缪木之仁”(意为朱氏有仁爱,没有妒忌苏始芳),称赞苏始芳无“小星之恨”(意为苏始芳虽为小妾身份,但她懂得知足而无怨言)。

    在盂城住了一个多月之后,潘尚仁便携苏始芳辞别了母亲和朱氏,又重新回到了南浔。虽说这一两年来,两人经常是在外漂泊,难免有旅途奔波的劳累之苦。但只要是与丈夫在一起,苏始芳就觉得无比的幸福与快乐。当然,夫妇俩始终都有一个遗憾,那就是婚后多年,两人一直还没有孩子。

    这年(1698年)除夕的晚上,家家都在忙着辞旧迎新。潘尚仁拉着苏始芳的手,要与她在院子里一起燃放爆竹迎接新年。苏始芳因惧怕爆竹的响声,便只肯燃放烟花玩。她望着美丽的烟花绽放在夜空中,转而瞬间就消失不见了。苏始芳突然有一种莫名的伤感,她对潘尚仁说:“也不知哪天,我会不会如同这烟花一般,从此消失得无影无踪。”潘尚仁一把将她搂在怀里说:“今日除夕,你怎么就说这样晦气的话呢?别胡思乱想,我们永远都会在一起的。走,院子里太冷,还是回屋去吧。”

    回到房中,两人围住火炉取暖。潘尚仁倒上了一杯屠苏酒递给苏始芳,两人在除夕之夜相互送上了对彼此祝福的话语后,便开始举杯饮酒。两人一边饮酒,一边趁着酒兴你一句,我一句的联吟赋诗,不知不觉就很开心地玩至夜深人静了。

    这时,潘尚仁对苏始芳说:“时候不早了,这酒也吃得差不多了,歇息吧。”哪知苏始芳玩得起兴,竟毫无睡意。她摇了摇头,从书桌上拿来了一个装有许多竹签的筒子,说道:“你我以除夕为题,须各自写上一律方可歇息。不然,我可不依。”说完,她将竹筒晃了晃,就掉下了一根竹签。拿到眼前一看,苏始芳泯然一笑道:“你快瞧,今日天气果然是极寒了,就连摇到的签子也是'十四寒’。既是天意,那你我就以'寒’字为韵,各自写一首再睡吧!”无奈,潘尚仁只好同意,便在一旁磨墨铺纸,暗暗构思。

    没过多久,潘尚仁的诗才写了一半,而苏始芳却已经写好了,诗题为《戊寅除夕》:

    一盏屠苏酒,联吟入夜阑。

    葭灰将候暖,墐户尚余寒。

    爆竹春声闹,铜壶刻漏残。

    明朝挑菜甲,取次媚辛盘。








夫纳新妾


    世间的光阴,从来都不会为了谁而停留。花开花谢,转眼已是匆匆三年。这三年中,苏始芳随潘尚仁又去过很多地方,也写过较多的诗词。可是她总是不爱惜自己的作品,不是随手焚烧丢弃,就是扔进笥箧不管。

    康熙四十年(1701年)五月,潘尚仁接到公函要去外省处理公事。这次,他不便携苏始芳同行,因此两人有了自新婚之后的第一次别离。

    潘尚仁走了后,苏始芳感到原本幸福甜蜜的生活,一下就变得枯燥无聊起来。终日陪伴她的,就是屋内一个丫鬟,檐前一只鹦鹉罢了。到了年底时,苏始芳收到了丈夫寄回来的第一封家书。潘尚仁在信中的大意是:他在外地除了公事非常繁忙外,其余皆好。今年过年他就不回来了,希望小五一定照顾好自己。

    苏始芳忽然一阵咳嗽,无力地倚在床边。她将信件紧紧捧在怀里,泪水涟涟地想着往年的除夕之夜,两人曾一起燃放烟花爆竹,然后回屋饮酒联吟的情景。而今年,她却是病恹恹,冷清清的一个人过年,想想都觉得自己怪可怜的。

    第二年三月,四处又是春光明媚,草长莺飞。每到这个季节,苏始芳都会觉得有一股暖流传遍她的全身。因为,那一年的三月,潘尚仁租着大船迎娶了自己。可是,这一年的三月,并没有给她带来好运。

    这天,苏始芳刚吃下药,正准备出门散心,忽然接到了丈夫的第二封信。她展开信件一看,来信的大意是说,由于苏始芳婚后多年一直未孕,为了保证潘家的人丁兴旺,所以丈夫已经在外地纳了新妾张氏。如果苏始芳同意的话,不久,就将张氏带回南浔家中来。

    苏始芳寻思,自己确实也没有给潘家添丁,这也怪不得丈夫。可是,夫君你也不应该对我是如此冷落,而且不该将纳妾的事对我隐瞒了这么久。哎!既然生米都煮成熟饭了,你又何苦问我同不同意呢?我即便就是答应,也要吓唬吓唬你,不能让你太得意了。

    想到这里,苏始芳就给潘尚仁回了一封信,信中说:若想得知小五是否同意,请夫子读诗一首,心中自然就有分晓,诗曰:

    金莺出谷语咬咬,弄出新篁碧树梢。

    谁挟玉矟金弹子?为侬打落簇新巢。

    这首诗的大意是说:两只黄莺“咬咬”地叫着,从山谷里飞了出来,它们将新生的竹笋一片一片的弄到了树梢上。请问有没有哪位义士携带了金弹弓,如果有的话,就替我将它们的新巢给打落下来。

    诗中不仅将丈夫和张氏比作为黄莺,而且还很形象的将他俩的新房比作是“新巢”。从诗句来看,苏始芳确实语气不小。为了捍卫自己的爱情,她带着无比的愤慨与深深的醋意,想要将“新巢”打落下来。

    潘尚仁收到信件后,也读到了这首诗。他既为苏始芳的才情所折服,同时也被她欲打落“新巢”的那种气势给怔住了。他急得在屋里走来走去的,不知该如何是好。最后,他还是硬着头皮再次写信给苏始芳。信的大意说,我纳新妾,还不是为了延续潘家的一脉香火。这张氏与你一样,也是一位美丽而善良的女子。我保证你见到了她后,也会喜欢她,并能与她和睦相处的。请少君手下留情,不要打落我的“新巢”。

    苏始芳一读完信,脑子就浮现出丈夫给吓着了的那个样子,就忍不住“呵呵”地笑了个不停。心想:罢了,我玩笑也开了,气也出了,也就不闹了。于是,就连夜写信回复丈夫。她在信中写道:夫君,我只是跟你开了个玩笑,你也别介意了。君纳新妾,我无异议。以后生子,小五也会如同己出。多珍重,盼速归。最后赋诗《闻夫子新纳张姝寄赠》二首,一首写给潘尚仁的,另一首是赠送张氏的。

    其一《赠夫子》

    风流才子合情多,聘得名姝却扇过。

    京兆双眉原自妩,不劳采笔扫香螺。

    诗的大意是:夫子本是一位风流才子,因此你多情也属于很正常。听说,你在外地娶了一位很漂亮的女子为妾,交杯酒也喝过了。我又听说,汉朝的张京兆(张敞)给他的妻子画眉毛能画得非常的妩媚,根本就不需要拿彩笔去扫什么香螺(古人画眉时用的一种青黑色颜料)。我想,我的夫子画眉的技艺也应如此。

    其二《赠张氏》

    生小明珠掌上珍,娇柔惯作捧心颦。

    吾侬未面先怜爱,同是鸳鸯社里人。

    第二首诗的大意是:听说张妹妹从小就被家里人捧作成珍宝,长大后生得又美丽又温柔的。其实我跟你一样,我从小也是被父母视为掌上明珠的,更有人说我娇媚温柔的样子,就好比是捧心颦眉的美人西施。我与张妹妹虽说目前还没有见过面,但我心里已经先对你有一种疼爱和怜惜。想知道为什么吗?那是因为,你即将和我共处一室,去拥有同一位夫君。








吐血身亡


    不久,潘尚仁带回了张氏。见到张氏后,苏始芳与她不仅能和睦相处,还彼此以姐妹相称。而潘尚仁那悬着的一颗心,又终于可以放下了。

    三人在一起,十分和谐地过了一段日子。康熙四十二年(1703年),潘尚仁因公事一个人去了外地,留下了张氏陪伴着苏始芳。然而,当潘尚仁走了没多久,苏始芳的肺部就出现了严重的问题,她日夜咳嗽不止,而且痰中带血。张氏可给吓坏了,便急忙给潘尚仁写了封加急的信件,催他赶紧回家。

    潘尚仁收到了张氏的信,似乎预知不妙,便星夜兼程的往家里赶。七月十六日黄昏,潘尚仁终于回到家中,他直奔苏始芳的床前。

    此时的苏始芳双眼紧闭,气息微弱,脸色如同白蜡。潘尚仁坐在床前,将她轻轻揽入自己的怀中,语无伦次地唤着她:“幼馨,小五,你醒醒,我是似山啊,你可别吓我!”听到呼唤,苏始芳慢慢睁开了眼睛。见自己躺在正丈夫的怀中,便轻声问道:“真好,这该不是做梦吧?”潘尚仁答:“小五,这不是做梦,真的是我回来了啊!”说完,眼眶就湿润了。  

    就这样,潘尚仁将苏始芳揽在怀里,陪着她轻声细语的说了一整夜的话。两人说到了相识之初,谈到了到婚嫁之时,忆起了昔日的游玩之地,也想着了联吟的那个除夕之夜。。。。。。

    第二天,苏始芳断断续续的口占了八首诗,潘尚仁含着眼泪一一记录在簿。还是由于文章篇幅的关系,本文只提供其中三首,以飨读者。

    其一

    一树夭桃烂若霞,罡风窣地扫秾华。

    不教结子先零落,此是人间短命花。

     解读:一二句自言十五初嫁时,正值貌美而青春年少。三句言之所憾,绿未成荫子未结。(指自己没有为丈夫生子)而四句实不忍卒读,若读来大可痛人心扉。言自己昙花一现,属于人间短命花也!

    其二

    药炉烟里命如丝,余息真成属纩时。

    迸出泪珠长入地,种为红豆更相思。

    解读:病时如山倒,虽药不离身,但气息仍如游丝,已预示命不久矣。不言流泪,却道“迸出泪珠”。“迸出”二字,一时觉血泪有了千钧之力,乃伤心之语。情人眼泪入地而浇之红豆,则更为无限相思。与龚璱人“化作春泥更护花”句,为异曲同工之妙。

    其三

    鸳衾短梦晓来空,未了情缘一寸衷。

    指上玉环如可验,他生重得侍韦公。

    解读:六载情深,短暂虚幻不过如梦空。情缘未了,但永存于心。指上有新婚时,他给她亲手戴上的指环。若一日,指环发生了灵验,那么来世重生之后,她仍会嫁与他为妾。“指上玉环”化用“玉箫旧约”之典故,将自己比作是痴情女子玉箫,而把潘尚仁比作是唐朝的才子韦皋。

    录完苏始芳的这八首绝命诗后,潘尚仁早已是伤心得说不出话来了。他再次将苏始芳揽入怀中,泪水一点一点地滴落在她秀丽而又苍白的脸庞上。苏始芳软软地靠在潘尚仁的怀里,微闭着双眼。到了未时(13时至15时),她用她最后一点微弱的声音,说了这样一番安慰潘尚仁的话:“夫君不用伤心,小五此次,只不过是暂别于你。十六年,十六年之后,我们还会重逢的。到时,你记得再娶我,我又会成为你的小妾的。”说完,她吐了一大口血,就断气身亡了。

    这一年,苏始芳年仅二十。(按:二十为虚岁,实岁只有十九)

    潘尚仁悲痛万分,他两天两夜不吃不喝也不睡。最后在亲友的劝说下,潘尚仁方才进食。他托人从柳州购来了上等的木材打制棺木,然后将棺木涂上朱漆,将苏始芳的遗体以“丹棺封成釜屋。”苏始芳的棺木一直停放到第二年的十月,才被潘尚仁运至南浔的一座山上。他亲自将苏始芳葬在了一个依山傍水,十分清幽的地方。








玉环旧约


    不要以为故事到了这儿,就已结束了。

    苏始芳去世后的第十六年,也就是到了康熙五十八年(1719年)。这天,已五十多岁的潘尚仁和几个朋友聚在一起喝酒聊天。其中一位朋友就对潘尚仁说,他认识一个很特别的美女,她不慕钱财,只爱有才华的男子。潘君如有意,可将她纳作偏房。这时的潘尚仁因酒喝得有点多,他想都没想就对朋友说:“还有这样的事?那你明天先去告诉她,就说我潘某后天便会聘请媒人上门议亲。”

    朋友都以为他只是酒后戏言而已,谁知潘尚仁还真的花钱请了媒人上了门。这个女子的父母都听说过潘尚仁是才子,于是没有半点犹豫就很高兴的答应了。结果,潘尚仁连这个女子的面都没有见着,就将她给娶了回来。

    红烛高烧的洞房里,潘尚仁带着几分醉意,掀开了新娘子的红盖头。当他看见新娘子的第一眼时,吓得倒退了好几步,连酒也给惊醒了。倒不是说因眼前的这位新娘子长得太丑,而吓着了潘尚仁。而是坐在床前的这个新娘子,她长得啊,哎,她长得实在是太像一个人了。

    像谁呢?当然是像苏始芳了。

    你看就连潘尚仁此时也都傻傻分不清了,他手指着新娘子,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你,你是小五吗?”新娘子答道:“回夫君的话,我不叫小五。不过,我在家中排行为五,所以家里人都一直都叫我沈五娘。”

    潘尚仁又傻问:“哦,你叫五娘,姓沈,不姓苏吗?”沈五娘笑道:“夫君这话问得好生奇怪,我姓沈好好的,为何要姓苏呢?”潘尚仁的头脑有点清醒了,确定她不是苏始芳,这才慢慢走近她。

    潘尚仁接着问她:“会鼓琴吗?”沈五娘摇了摇头。

    “绘画呢?”沈五娘仍是摇了摇头。

    “那——诗词会不会?”沈五娘总算是点了点头,她睁着一双大眼睛对潘尚仁说道:“嗯嗯,诗词我从小就会呀。可是没有人指点,故写得不怎么好,还望夫君以后多多教我。”

     潘尚仁微微点了点头,继续问她:“那请五娘告知我,你的诞弥日吧。”沈五娘答曰:“五娘生于康熙四十二年七月十七日。”沈五娘不回答还好,这一回答啊,惊得潘尚仁一屁股坐在床前,嘴唇颤抖着,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原来,苏始芳去世的时间,不就正好是康熙四十二年七月十七日么?苏始芳在临终前说的那段话,此际在潘尚仁的耳边清晰地响了起来:“十六年之后,我们还会重逢的。到时,你记得再娶我,我又会成为你的小妾的。”

    难道说,这一切仅仅只是一个巧合?或者说,真的是苏始芳指上的那枚玉环发生了灵验,成为了上天冥冥中的注定?或许,潘尚仁就是想破了脑袋,也永远无法得知真相了。他只得长叹几声,任泪水在他饱经风霜的脸上,悄然无声地流淌着。

    沈五娘疑惑地望着潘尚仁,问他:“今天是你我大喜的日子,不知夫君为何又是叹气又是流泪的呢?”潘尚仁轻轻的将沈五娘的身子揽进自己的怀里,就像十六前,他也是这样将苏始芳揽入胸怀。他一边抚摸着沈五娘长长的秀发,一边说道:“你所不知道的一切,我将会在我余生的日子里,对你慢慢地诉说。”

    乾隆四年(1739年),已是风烛残年的潘尚仁,终于为苏始芳刊刻出版了《筠绿剩稿》三卷。其中,诗作两卷,共计一百七十二首。词作一卷,共计十六阙。钱塘著名女诗人徐德音(字淑则)为之序,赵虹(字饮谷)撰写了墓志铭。

    苏始芳虽只是明清时期,众多才女中的一个缩影。然而,她的才华就像暂时被冰雪覆盖着的一树红梅。只要有温暖阳光的照耀,她就会化尽冰霜洗尽铅华,孤傲地绽放出足以惊艳世人的那一抹胭脂红。

    正如她在一首《咏红梅》的诗中借物抒怀,以花喻己:

    晴花拂拂绽南枝,日出当心照艳姿。

    化尽冰霜清气质,也随时俗买胭脂。

宋祖国,网名青若,湖北省赤壁市人。中华诗词学会会员。咸宁市作家协会会员。身居钢筋水泥的城市,却时常心怀古典浪漫。红尘俗世中,也是一名惆怅的过客。平生只愿一颗素心,在唐诗宋词的洞天福地里清净修炼。已出版书籍《冰肌玉骨未肯枯——那些写词的宋朝女子》

赤壁怀古

顾     问:荒   岛、力  耕

主     编:马国庆

执行主编:南  下、张凤英

副 主 编:李江霞、寒  烟、 

编     委:廖宗元、宋祖国、

             王艳红、西  米、

             星   星、饶楚亮、

             谢武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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