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水湖畔
感触新中国动脉--红旗渠
在太行山山腰，横淌着一汩渠水, 有人把它冠名为人工天河，有人说它是太行山上的一条蓝色飘带。但历史告诉我，它叫红旗渠；中文告诉我，它叫中国血。
咸宁市作家协会组织“咸宁作协万里同行”采风行动，我有幸随采风团亲赴河南林县拜谒了这愚公移山典故原发地、世界十大奇迹和中国两大奇迹（另一奇为周总理向外宾介绍的南京长江大桥）之一的红旗渠。至今，直想向亲友们诉说，愚公移山比起林县人民拓通红旗渠，根本算不上神话；任何客观困难在林县人民面前都不足挂齿；任何怨天尤人在林县人面前都将自惭形秽。
我想，如果我们出生在当时的林县，或许不怨祖先怎么会选这末恶劣的环境落脚定居，就会迁徙他乡另谋生计。这里名叫林县，四面环罩着整座的石山，只有石头缝里才顽强生长着稀疏的林木。乍看这里是天然盆地，导游李玲告诉我们，这盆底却地层断裂1000多米。说这里当初水比油贵或水比血贵还不够确切，因为这里发生过水比命贵的故事。在红旗渠博物馆，女讲解员向我们讲述说，民国初年，桑耳庄村300多户人家常年要沿崎岖陡峭的山路到离村3.5公里远的黄崖泉挑水吃。有一年过年，桑林茂老人五更就起床去黄崖泉挑水。由于挑水的人多，老人直到天黑才挑一担水回村，刚过门的儿媳妇心疼地等在村囗接过公公担子往回挑，不巧被路石绊跌一跤将整担水洒泼了。儿媳妇悔愧难当，当夜竟暗自悬梁自尽了。初一早上家人发现后，桑林茂老人一家悲恸地掩埋好儿媳尸首，举家离开了桑耳村。在桑林茂老人呼天抢地痛哭的雕塑前，聆听讲解员凄切的解说，同伴们不由泪如泉涌，我几次掏出纸巾也挡不住决堤的泪水。因为缺水，林县人一生只出生、结婚、辞世洗三次澡；因为缺水，光绪3年，林县受灾荒之孽，虽曾吃光树皮、食人肉疗饥，但重灾村寨还是十室九空。
人们说天地有神明，那真是骗人的鬼话，起码在水源分布上，造物主对林县与一山之隔的山西省漳河流域的下游诸县就溺此渴彼了。漳河阔约11741公里，流经13个县域，下游河畔田地十年九涝，民不聊生。史载魏朝邺县地方官僚和巫婆作戏，每年都要向民间骗得一民女活祭河神，谎称可免水涝，新任县令西门豹见此怒扔巫婆入河中的故事，就发生在漳河浊漳下游的邺县。
13日下午，在导游的引领下，从小鬼脸山山脚，上爬九百九十九步台阶，我们总算来到静静横淌着清澈碧水的红旗渠主干渠外堤上。我的天，这就是小时候在电影里看到的红旗渠！放眼四望，上看是削壁千丈的峭壁，下看是深不见底的悬崖，横看是整山的五色石英石，石缝里挺立着掐指可数的几棵灌木，遍处几乎寻不见一巴掌可镢的土块。我毛骨悚然，是什么力量，在这硬似铁壁的石崖上，拓砌了一条4.3米高8米宽70.6公里长的水渠？我和作协李副主席及市报吴记者一边抢拍着人与地斗的见证，一边寸步不离地紧跟着导游，就她和一处处景观标志，解答我心中一连串问题。
有聪明的同伴试问，听说红旗渠靠的“引漳入林”，那总得先把漳河拦截到水位高于林县地面才成吧？当然。导游给我们讲董桃周和同志们用人体做桩堵沙袋的事迹时，联想到人民解放军和兄弟县的人力物力相助，我脑屏立马嘣出这样的词条：团结是拉不断的纤绳，信念是冲不倒的砥柱！
引漳工程的前卫战是在山西平顺县漳河流域的候壁段下建一条拦水坝，把漳河水引到林县三座汇通的水库里，500位多民工采取从河两边逐渐延伸到河中间接合的办法筑坝，到两段堤坝接合时，受阻而狭的流水流势汹猛，投下的沙土袋和石块有去无存。共产党员董桃周让河两岸的人在接合囗下流横拉一根粗绳，再和几位壮汉下到冰冻剌骨的激流里，背靠粗绳手挽着手用身体抵挡下冲的沙袋，一袋，两袋，三袋，更多的沙袋被挡住，堤上的人再试探着投下逐渐加大加重的石块和沙土，恣意千年的漳河终于被林县人民驯服了。
采风团经过一座男子躬身平瞄水流小板凳的雕塑时，我们不得不叹服当时负责红旗渠水利勘测和工程设计的吴祖太工程师，及其严谨的科学态度和灵活的勘测方法，因为水渠首尾只有保持1/8000的纵度才能保证缓流的渠水不会在拐急弯处於积泥沙而漫出渠堤。据悉，吴祖太毕业于现被并于黄河水利学校的原郑州工业职业学校水利科，毕业后曾辞却某领导欲招他为婿的良机，执意到曾经下乡体验过生活的林县，为该县水利建设作贡献。红旗渠施工期间，新婚爱妻病死他乡（淇县），吴祖太只能前去陪爱妻一夜却没有时间把她运回故里安葬，当时“引漳入林”工程离不开他这技术骨干。他就近掩埋好爱妻遗体，打算红旗渠工程完工后再将其移回故土。回到林县，失妻之痛的吴祖太因茶饭不思病倒，房东家6岁的小妞妞送来两个熟鸡蛋请吴祖太吃，吴说，叔叔不吃妞妞你吃吧。妞妞的回答激活了吴祖太颓废的精神，妞妞说，叔叔吃吧？我是奶奶的宝贝，叔叔是红旗渠的宝贝。吴祖太殚精竭力和同事们为红旗渠设计施工一条条隧道、一处处分流渡槽、一座座天桥时，最终为排查王家庄隧道施工安全，牺牲了27岁的生命。
驻足创业洞，一个规则的“凸”字形洞囗呈现眼前，洞顶除神工似的横竖裂着几条明缝以外，数丈见方的大“砖”丝毫不见其它的细微破损，我们可知那五色石英石的硬度。1954年，党把26岁的八尺汉子杨贵派到林县这个破盆里当县委书记，杨书记当年在太行山打倭寇时就听说过林县的缺水困难。他和党政班子深入调查地质民情后，商讨出一条解决林县用水困难的决定--拦截漳河滥流水，太行山背拓渠道，引漳入林！这惊天动地的决策传到基层后，七万林县人民众口呼拥：宁愿流血不愿流泪，宁愿苦战不愿苦熬！听导游讲到杨书记“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的豪言, 我们领会: 太行山的石英石再硬也硬不过杨书记这样的钢钎头。
凿渠施工中，领导干部们为发挥表率作用，尊守着一套“特珠化”规矩,干群伙食平等, 但干部掘进度务须比群众人均掘进度长。 有天早上杨书记突然晕倒, 头撞在石头上跌破了皮, 众人一时惊慌失措, 有位群众用水发开一个玉米面掺树皮做的馒头喂给杨书记, 杨书记才慢慢醒过来。有知情者告诉大伙，原来前夜杨书记把自己份下的馒头分了一半给伤病的群众补充营养。
继续前行，在“劈开太行” 处，红旗渠外侧那当年拓渠劈山时留下的山体，向我们无言诠释着林县人无坚不摧的意志。没有钢钎铁锤，他们用抗美援朝带回的钢材自己架炉加工；没有炸药，他们自己制造；8磅重的铁锤砸钢钎凿不动石英石，他们改用12磅的砸；单眼炮啃不动顽岩石，他们改用三角炮、连环炮。
鹰嘴崖下，导游指着百丈峭壁上伸出的10米“鹰嘴”，向我们讲述了任羊成当年悬空排险的故事。母亲生下任羊成因为营养供给不足虚脱身亡，任羊成靠吃羊奶长大，因而得名任羊成。百丈悬崖无处立足，任羊成和爆破手们腰系绳索悬空打钎放炮，有次悬吊的绳子松脱，任羊成掉下万丈深渊，幸好落在茂密的棘荆上，虽没丢命却也被扎了个皮开肉绽，领导让她休息，任羊成却让同事们帮他绑牢绳子继续作业。预计的石方炸崩后，“鹰”颌下常有炸松的石块无规律地掉下，砸伤渠基上的作业人员。任羊成只好手握钩钎悬空钩拽松动石块。“鹰”嘴太长，任羊成的身子垂直悬吊着，钩钎够不着松动的石块，他让人另用绳子系在他身上帮他荡秋千，荡近危石一下他就用钩钎拽一下危石，要避开坠石全靠秋千反荡。有块石块掉下任羊成无法避让，砸掉了他三颗门牙。
青年洞前，导游告诉我们，这儿正是解放前的狼牙山，现在既叫小鬼脸山又叫青年洞，叫小鬼脸山是因为，当年青年们开渠凿洞时，为应付上级停止一切在建工程的检查，在对面山上设立旗语暗哨，有人车来时放哨人插出红旗，凿洞人立即停止作业，待人车走远时辽瞭望哨亮出绿旗，洞内又发出嗨喝叮当挥锤打钎的声音，才被人戏称小鬼脸山。这段渠道的里墙上，我们看到当年拓渠人风餐露宿的成排石洞，仿佛张口给我们朗诵附近完好保存的毛主席语录，以及当年的拓渠青年们的铮铮壮语：自力更生，艰苦奋斗......；苦不苦，想想红军二万五；累不累，想想革命老前辈。
想想革命老前辈？在林县人民历时10年，含17岁和60岁的烈士在内共有81条生命牺牲修成的1500公里生存动脉上，我看到这样一个后生游客，当他为一尊人推独轮车的逼真雕塑好奇时，居然站在雕像推车人塑相的肩膀上，请人给他和另两个同伴男女拍照，我用不屑和愤怒的眼神问他：你来红旗渠干什么，你也配看红旗渠？写到这里，我想起同行团友和群友车雄兵的一句诗，“此刻，一个我轰然倒下，一个我悄然重生”，毕竟，那牛人在我的逼视下，立即羞愧地在雕塑推车人的肩膀上跳了下来。
红旗渠，我相信你日后将会融入更多国人的血液和细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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