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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水恋歌 || 杨白丁短篇小说:与县长照张相

陆水湖畔

作者简介:

杨白丁,原名杨移法。曾用笔名凌风。1962年生,中师文凭,系赤壁市车埠镇熊岭小学高级教师,咸宁市作家协会会员,自由撰稿人。已发表小小说、故事、随笔、通讯五十余篇,约十万字。作品散见于《咸宁日报》、《南鄂晚报》、《小天使报》、《古今故事报》、《赤壁文学》、《九头鸟》、《未来》、《江门文艺》、《上海故事》等十余家报刊杂志。

    作者为人为文,好思而不逐流,弄文却不取巧。宁静处世,谈泊为文是人生宗旨。尽管文中多针砭,但冷峻中不乏关爱,针砭中多藏善意。

陆陆
与县长照张相

在镇上读六年级的小刚确实是块读书的料。只要有人提起小刚,班主任杨老师就翘起大拇指直夸:“这孩子有天分,肯用功,将来一定有出息。”杨老师口里夸着,平时更是把小刚当作一块宝贝疙瘩,极尽关照。

最近一个月来,杨老师发现小刚不知咋的总是一副病恹恹的模样,成绩虽然没垮,人却萎靡不振,心事重重,与往日的活泼天真判若两人。杨老师很是纳闷,就找小刚谈话,问他是不是生病了,抑或家里出了什么事?可是小刚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今天,小刚没来上课。杨老师问班上的学生知道不知道小刚为啥旷课?几十个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杨老师心里一沉,料定小刚家里一定出了大事。

下午,杨老师向校长请假,骑着摩托在崎岖的山路上驱驰了一个多钟头才找到小刚家。

走进小刚家,只见三间破旧的瓦房在冬日的残阳里显得灰不溜秋。房间内陈设简陋,寒碜得了无生气。小刚妈正生病躺在东边正房一张用几块木板搭就的简易床上。小刚则蹲在西边正房兼厨房的锅台边,正在用几块砖头搭着一个临时小灶,旁边放着个药罐,大概准备生火为妈妈煎熬中药。见有人进屋,小刚猛抬头,叫了声杨老师,又麻利地搬过一把椅子放在母亲床边,请杨老师坐下。

杨老师落座后问小刚:“你爸呢?”小刚低头不语。小刚妈告诉杨老师;“几个月前,小刚爸贷款买了辆车子跑运输,因是新手,驾驶技术欠佳,上个月帮人运货时出车祸死了。为安葬小刚爸和偿还贷款,车子贱价卖了,还欠下一屁股债。加之自己体弱多病,遭此打击,更是雪上加霜,成天泡在药罐里,弄得下不得田,种不了地,眼下已走投无路……”小刚妈边说边流泪告诉杨老师:“小刚这孩子很懂事,见家里这般情形,死活不肯上学,说要留在家里照顾我,……”说着说着,小刚妈就嚎啕大哭起来。杨老师边安慰小刚妈,边叫过小刚说:“小刚,你主动帮妈妈分忧是对的,但不上学就不对了,家里有困难,有老师,还有那么多同学都会帮你的。明天去上学吧,哦?”停了停,杨老师又对小刚妈说:“小刚是个有出息的孩子,你一定要督促小刚上学,不能误了孩子一生啊!”待小刚妈明确表态后,杨老师说:“像你这样的特困家庭,可以找村里、镇里的领导出具证明,向县民政局申请精准扶贫,也可解燃眉之急呀!”小刚妈说:“到支书家求过几次了,支书说名额有限,待下次有机会再说;到镇里也找过几次民政助理,说是先由村里申报后,才好调查核实向县里申报,还说这是办事程序,是不能改的。”小刚妈叹息一声说:“如今办事难啦,我们孤儿寡母,没钱没人没面子,再好的政策也轮不到我们头上。”杨老师顿生恻隐之心,说:“你不要急,星期六我带小刚上县里找县长试试。”小刚妈问:“您认识县长?”杨老师说:“我根本就不认识,但我有办法请县长出面帮助。”

星期六一早,杨老师用摩托将小刚带到县城,又掏钱到集市上买了两只母鸡,让小刚提着。来到县长居住的小区,杨老师打探到县长家的门牌号码后,把小刚叫到一边如此这般地叮嘱一番,又掏出一个信封递给小刚说:“见到县长后一定把这封信交给县长。县长问就说是你一个人来的,我先回家还有事情要办,千万要记住哦!

小刚按杨老师的指点,一路找到县长家摁响门铃,一个富态的中年女人很戒备地从猫眼里往外一瞧,见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才把门打开一条缝,探出头问:“你找谁?”小刚甜甜地叫声:“阿姨,请问,这是县长家吗?”女人问:“你找谁啊?”小刚笑着说:“我是来看县长叔叔的。”女人误以为小孩是县长乡下的什么亲戚,就打开门让小刚进去。小刚进客厅后又问:“阿姨,县长叔叔在家吗?”这时,县长听到声音,从书房里走了出来,正疑惑地盯着小刚看。小刚问:“叔叔,您是县长吗?”见县长点头,小刚放下鸡伸手掏出杨老师的信递给县长说:“这是杨老师给您的信。”县长拆开信,见信上写着寥寥数语:“尊敬的县长,这个小孩是个品学兼优的学生,因家庭困难正面临辍学,请您满足小孩的一个小小请求好吗?”落款是:小孩的班主任老师。

县长看完信,牵着小刚的手让小刚坐在自己身边,温和地问起小刚家里的情况,小刚把家里的困难如实地告诉了县长。县长问:“小刚,你找叔叔有什么请求呢?”小刚说:“我想跟叔叔照张相。”县长一听,哈哈大笑起来,问小刚:“你从乡下专程来找我就是想跟叔叔照张相吗?那你告诉叔叔,照张相有啥作用呢?”小刚说:“我也不知道,但老师说过。如果叔叔跟我照张相,家里的困难就会解决,我就不会辍学了。”县长沉思了一会,就爽快地答应:“那叔叔马上就跟你照相去。”

县长带着小刚,来到县政府对面的“红蜻蜓照相馆”和小刚合了影。照完相,县长吩咐照相师傅:“马上冲洗出相片后加大塑封。”半个钟头后,照相馆师傅把两张塑封好的合影和底片递给县长。县长看了很满意,付过钱,就把两张相片和底片交给小刚收好,又把小刚送到车站。临上车,县长掏出200元钱塞到小刚手上,并叮嘱小刚一定要克服困难,好好学习,然后挥手离去。

车上有认出县长的人,就问小刚:“县长是你什么亲戚?”小刚自豪地一扬头:“是我叔叔。”一车人羡慕地盯着小刚看。

小刚回家不久,杨老师也赶到小刚家。小刚把相片递给杨老师看,还把与县长见面照相的情形详细告诉了杨老师。杨老师高兴地对小刚妈说:“这下好了,你家的困难马上要解决了。明天你就带着小刚和相片直接找镇里的王书记,把家里的困难如实向王书记反映后,就申请办农村低保,申请书我也给你写好了。”

第二天一早,小刚妈牵着小刚找到镇里的王书记,向他反映家里的困难和小刚辍学的事。开始,王书记还哼哼唧唧应付着不太上心,小刚妈急了,便把相片和申请书递给王书记。王书记接过一看,一个激灵盯住小刚看了又看,立马叫办公室主任快联系车子,说要亲自去县民政局一趟。

不到十分钟,一辆轿车停在镇政府门前,办公室主任报告王书记说车已到了。王书记很热情地先把小刚妈和小刚请进桥车后,自己才坐了进去。随即吩咐司机直开县民政局。

到了县民政局,王书记叫小刚妈就在楼下等着,自己拿着相片和申请书上了楼。不到半个钟,王书记就把该办的手续办妥了。之后,王书记下来对小刚妈说:“你和小刚快到对面照相馆每人照两张登记照交给我,问题就全解决了。”

过了一阵,小刚妈将四张相片递给王书记。王书记上去过了几分钟,就拿着二本存折递给小刚妈说:“从这个月起,你母子每月可按时领取200元低保金。小刚妈望着手上的存折,想到自己跑断腿都问不出个实信,王书记只一阵功夫就把这么难办的事搞定了,酸甜苦辣顿时涌上心头,一时百感交集,竟控制不住感情,双眼噙满泪水,只一个劲地感激王书记辛苦了。

转眼春节临近,小刚家好运频临。先是镇里的民政助理代表镇政府访贫问苦,并送来500元慰问金。不久,县民政局魏局长在王书记的亲自陪同下,又给小刚家送来2000元慰问金,尤其可喜的是魏局长还当场拍板,为小刚联系到一个对口帮扶对象,捐助方是一家私营企业的老总,愿意每月捐400元一直资助到小刚大学毕业。把小刚妈感动得泪涕横流。

小刚妈做梦也没想到,小刚与县长照的这张相真是福星临门,一下子改变了全家的命运。

谁知好景不长。第二年十月下旬的某一天,已升读初中的小刚突然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班主任老师告诉小刚说,每月捐资帮助你的那位私营企业老总已停止了对你的捐助,据说是因涉嫌巨额行贿已被 判刑入狱。小刚听到这个消息,浑身凉了半截,心里空荡荡的,显得非常茫然。

月底,小刚的妈妈带着二个存折到银行兑低保金时,柜台前的工作人员告诉她:“因她家的低保金申请程序违规,已被民政局停止拨发。小刚妈一听,如五雷轰顶,便急急地赶到镇里找王书记打探原因。来到王书记的办公室,小刚妈说明来意,王书记不冷不热地说:“县长都双规了,你还指望县长帮助你家呀?告诉你吧,你家的两个低保名额本是沾了那张相片的光,但现在县长出了事,纪委的人正在调查县长的罪行,那张相片也是县长以权谋私的证据,谁还敢违规担责呀!”

小刚的妈妈一听,哇的一声哭诉起来:“我的刚儿命咋这么苦呀!是哪个丧尽天良的杂种把县长告下了台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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