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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访民间老飞贼
周 亮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初，社会治安良好，民风纯朴，乡村生活安静平和，极少有严重刑事案发生。完全不像现在，拿杀个把人，甚至满门屠戮不当回事。所以我叙述的这起恶性杀人事件，在当时影响巨大，轰动四方，久久不能平息。烙印深刻在我当时幼小的心灵，由此畏惧社会人生的险恶。
我至今清楚记忆，众口一致的事情起尾：
有这么个家庭，男人出外工作，女人带小孩过日子。一天夜晚，娘俩去村里看露天电影，孩子突然闹困，说什么也要回家。女人怎么哄都不行。没办法，只能恋恋不舍的抱着孩子走。
到家，先把孩子放床上，她去厕所解手，等回屋里，小孩子就告诉妈妈说：“床下趴着个人。”妈妈抬手打了他一巴掌：“净睁眼说瞎话。”拉着孩子就往外走，嘴里念叨说：“白天把手电忘你二婶家了，咱去拿回来。”一出屋，回手把门锁住。然后，声张起来。
满村子都惊动了。
人们电影也不看了，棒小伙子们抄起棍棒，民兵扛了枪，喧哗着跑来抓贼。
谁料，三间屋子搜了几遍，连床也搬开看了，犄角旮旯都不放过，也没有发现贼的影踪。再追问孩子，孩子年龄太小，含含糊糊的道不明白。女人就说，可能是孩子看花了眼。既然没什么，就请大家伙回去歇着吧。
有邻居不放心，要留下来做伴。女人胆子大，不怕，推辞了。等人们散去，关门睡觉。
第二天起早，村里人发现，女人、孩子被杀死在床上。仔细勘察，发现屋子地上留有水迹。有经验的老人后悔的直拍大腿，说，昨夜里大意了，大意了。分析不是个蟊贼，而是个经过传授的“溜子”。
当年农村普遍是土炕，能置办床的户家，一定是有男人在外上班挣工资，因此被歹徒盯上。可能开始是窃财物，被回家的女人和孩子堵上，出不去，趴到底床下。女人锁门喊人，贼就趁机钻到水缸里，整个身子淹藏在水中，拿舀水的瓢，把脑袋扣住。大家满屋搜，从水缸旁边来回走，谁也没想到，贼就躲在这里边。
过去江湖上，唇典（既黑话）有五花八门的说法。门有门道，行有行规，各自操守。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五花是“仙”、“穷”、“黑”、“骗”、“匪”，指“作法”、“乞讨”、“偷盗”、“计谋”、“抢劫”五大家生意行当。
八门是“金、披、彩、挂，评、团、调、柳”，指“相面算卦”、“挑方售药”、“杂技戏法”、“练拳卖艺”、“说古评书”、“相声口技”、“乐曲演奏”、“大鼓竹板”八种买卖门路。
早年说行话，功夫有明堂、暗堂之分。凡练把势，为公的当差捕快，为私的走镖护院，或是戳杆子授徒，或是打把势卖艺，统称明堂。见面拱手，要问对方：搞什么明堂？而把习练“高来高处走、低来低处流”的技艺，统称暗堂。明堂可以公开演练，暗堂的玩意，则不能随便显露。
隶属偷盗的黑门坎黑家称谓，取暗中下手之意。所谓偷与盗，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偷，指依靠手法在人身上扒摸；盗，指凭借本事到场所窃取。
其中有独脚大盗，不收徒弟，也不集结党羽，独来独往，非绝大本领做不来。他们的盗技有两类，分别是“飞天”和“遁地”。
“飞天”是指轻身负重，演习八步蹬空，达到窜房越脊、倒挂金钩、飞檐走壁的能耐。“遁地”是说缩骨叠筋、磨练缝隙藏身，以图钻窗爬洞、困境出离、隐匿逃脱的行为。除此以外，还要精通化装易容、封气闭血、暗器药功等，以求自保。
（周亮多次应邀表演“缩身法”钻越铁笼）
燕子李和宫黄鼬，于“飞天遁地“均有涉猎，但春兰秋菊，各擅胜场。李三的“燕子”绰号，显见是“飞天”超众；他的师兄宫二的“黄鼬（民间俗称黄鼠狼）”称贺，自然是“遁地”出群。
李三性格张扬，恣意妄为，声誉天下，成为民国时期富有神秘色彩的飞贼。此人生前传奇，死后声名不堕，是上个世纪民间瓜棚豆下的谈资。宫二蜗居乡野，谨守规矩，每年只做一两件案子，连家人邻居都被隐瞒，默默无籍。
乡间传说宫黄鼬佚闻。富户夜晚失窃，鸡不叫狗不咬。天明起身检查门窗紧闭，未动丝毫。事发后，茫然不知所措。迷信者不疑招贼，还道是家中有鬼怪作梗。
原来宫黄鼬竟是从烟筒钻入，潜过土炕，再从灶堂爬出。得手后，原路返回。要知河北农村的烟筒细长一线，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真不敢令人相信，能有如此技艺和行径。
还有一次，大年三十，某家在锅中煮饺子，主妇觉得差不多了，就停止烧火，到里间屋取碗，出来正要盛，一揭锅盖，赫然看见锅里一个人头骷髅，饺子全都不见了。当时就炸了庙。一家子惊恐万分，由此吓病了三人，年也没有过好。
据说，这是年青时的宫黄鼬替人出头，恶作剧戏耍仇家。他缩身藏在桌子下面，趁主妇取碗的当儿，钻出来把饺子捞走，扔下一个带去的人头。
宫黄鼬有次心情好，当众显了两手本事。他先是把整个身子缩叠起来，钻进一个酒坛子里面。不知那放在角落里，毫不显眼的小酒坛，怎么能容下的他。
又把一领芦席卷起来，有茶盘粗细，放到桌上，远远的一蹿，身子迅速钻席筒而过。待落下后，双手一摁地，两条腿先入进去，能再从原地穿回来。
宫黄鼬晚年收了一名弟子，此人尚在，已经年过七十。宫黄鼬于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去世。他生前收藏有师门暗堂典籍，尽是有关盗技的不传之秘。因为破了杀人戒，被大师兄代师索走。
宫黄鼬、燕子李同门三人，宫二、李三是师兄弟之间的排序。大师兄的情况则没有人了解，甚至连名字都不晓得。
据说后来，不知怎的，典籍丢失两页，被歹人得到，酿成了一桩血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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