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个案研究
内容提要: 什么是个案研究?什么情况下适合采用个案研究?个案研究的相关问题?个案的选择?能从个案研究中得出普遍性结论吗?个案研究的边界?个案研究方法的优点?个案研究方法的缺点?自测表
个案研究个案研究通过重点研究一个(或少数几个)特殊现象的实例，对在特定情况下发生的事件、关系、经历或过程进行深度剖析。个案研究已广泛应用于社会研究，尤其是小规模的研究。研究者在选择个案研究策略的同时，也选择了一系列相关的观点和偏好，这两者结合就形成了个案研究与众不同的特点。确实，个案研究的许多特征可以在其他方法中找到，这些特征未必是该方法所独具的。然而，当这些特征组合在一起，就形成了社会研究中一种普遍使用的方法。采用这种方法开展研究，在设定研究方向和制订研究计划的时候有其自身的基本原则，它的基本原则同调查研究和实验研究的基本原则有所不同。
一、什么是个案研究
1. 聚焦单一事例
首要的一点，也是界定个案研究特征最有争议的一点，就是它只关注所要研究的单一事例。有时，研究者也会使用两个或更多的事例，但是，基本上，个案研究只聚焦于个别而不是普遍的事例上。因此，个案研究方法与群体研究方法相反，它集中精力在一个而不是多个案例上。深入调查那些有广泛含义的个别案例有可能从中得出许多深刻的见解，重要的是，它无需像调查法那样，对大量事例进行研究。个案研究的目标就是透过特殊现象来解释普遍的道理。
2. 深度研究
要获得有价值的、独特的见解，依靠的是能够运用一种不同于(从某种意义上说是优于)其他可能使用的方法来研究事物。个案研究能够做到调查研究通常所做不到的细节性研究。当研究者做出战略性决定，尽他所有的努力去研究一个事例时，显然会有更大的机会深入探究更多的细节，发现泛泛研究所不能得出的东西。
3. 注重关系与过程
社会背景中的关系与过程是相互连接和关联的。要了解一件事情必须要了解许多其他的事情，更重要的是，要了解各种不同的部分之间是如何连接的。个案研究方法在这方面效果很好，因为它比调查法有更多的机会去了解足够的细节，分析特定情境下的复杂事物。它把案例当作一个整体来研究，这样就能够发现众多的部分是如何相互影响的。在这方面，个案研究倾向于从“整体的”而不是“孤立的因素”来处理问题。所以，个案研究倾向于强调关系和社会过程的细节工作，而不是只将注意力集中在其得到的结果上。不可否认，一个好的个案研究善于体现它的优势，研究的最终产品、结果和成效都吸引着研究者的兴趣。但是，如果不把注意力放在引起这些结果的过程上的话，个案研究的价值就会消失。个案研究的真正价值在于，它能够解释某种结果为什么会出现，而不是仅仅知道这些结果是什么。例如，要研究一个组织的员工流动问题，个案研究的优势就在于它能够研究整个过程，从而解释实际的流动水平——招聘政策、员工发展、工作性质、薪金水平、员工背景等复杂的细节，以及它们之间是如何相互作用的。所有的这些，对员工流动率(即研究结果)的实际情形做出了细节的描述。
4. 自然情境
构成研究基础的案例通常是一些既成事实，不是为了达到某种研究目的而人为创设的情境。它不像实验法那样，有明确的研究设计，对变量加以控制，以此来测量一些特定因素的影响。正如殷(Yin，1994)所强调的，个案是一种“自然发生”的现象。它存在于研究项目之前，并期待在研究完成之后仍然继续存在。
5. 多种资料来源和多种方法
个案研究的一个优点就是允许甚至鼓励研究者利用多种资料来源、多种类型的数据以及多种研究方法。在个案研究中，对事件的观察可以与正式会议和非正式访谈记录的收集相结合。问卷可以用来为某个特别的兴趣点收集信息。任何合适的方法都可以用以对相关的关系和过程进行研究。
要点提示: 个案研究策略
是否采用个案研究法是一个涉及研究规模和范围的决策。它并不指明必须使用哪种或哪些方法，至少在原则上是这样。确实，个案研究法的一个优点就是它允许根据具体情况和情境的特定需要采用各种方法。
个案研究特别强调的是:
?研究的深度 而不是 研究的广度
?特殊性 而不是 普遍性
?关系/过程 而不是 结果和最终产品
?整体的观点 而不是 孤立的因素
?自然情境 而不是 人为创设情境
?多种资源 而不是 单一研究方法
二、什么情况下适合采用个案研究
当研究者想深入调查一个问题，对现实生活情境中复杂、微妙的情况做出解释时，个案研究法最有效。尤其是个案研究有助于探讨特定情景中的过程和关系。尽管在现实中，个案研究法通常更多与定性研究而不是与定量研究结合，但是使用多种具体研究方法与个案研究还是非常搭配的。
个案研究已经在社会研究中被广泛使用，通常用于发现信息(遵循归纳逻辑)，很少用于检验理论(遵循演绎逻辑)。实际上，对于一些特殊的案例，很有可能将两者结合使用。下表描述了个案研究可能采用的方法，但并不表示所有的案例研究都必须将目标与类别一一对应。
个案研究的作用:
(1)发现导向的个案研究
描述描述个案研究情景中发生了什么(如事件、过程及关系等)。
探究探查影响个案研究的情景中的关键问题(如问题或机遇)。
比较比较背景的相同点与不同点并从中学习。
(2)理论导向的个案研究
解释在一定的情景下解释事件、过程和关系的原因。
例证用个案研究例证某一理论是如何体现于现实生活情境的。
实验把个案研究作为验证特定因素(或变量)产生变化的实验基础(test bed)。
三、个案研究的相关问题
通常，个案研究方法要求研究者在众多可能的事件、人物、组织等之间做出选择。研究者要在被研究的多种多样的大量案例中选出一个(或几个): 从几千所可选择的学校中选出一所;从全国所有治疗性传播疾病的医院中选出一个;从全国几百个提供地区公共交通服务的公交公司中选出一个。不论研究主题是什么，个案研究通常是有意识地、慎重地从大量的可能性案例中选择出合适的一个。下面两点需要注意:
第一，个案的选取不是随意的，而是在已知属性的基础上做出的。与经典实验和大规模调查的随机选择原则不同的是，个案研究案例的选取是基于他们与众不同的特征。实验或大规模调查的对象是随机选取的，以最大限度保证这些研究变量不是只代表一些特定的因素。而个案研究却恰恰相反。
第二，在方法陈述部分，个案选择的标准要陈述明确，并且阐明其合理性。首先，要确定个案的关键特征，并提供这些特征的相关信息。例如，如果研究主题是“汽车工业中的小型企业”,那么，作为个案研究的基础，选择的标准就是“规模”。如果规模是以员工数量来定的话，就需要进一步给出被选择工厂中员工的数量以及这些数量: (a) 与小型企业的定义(理论上)相比情况如何;(b) 与整个汽车工业中其他同等规模企业相比情况如何。这些细节很重要，因为它们证明了从广泛的研究总体(即小型汽车企业)中选择某一工厂作为适当个案的合理性，同时也是个案研究成果进行推广的基础(见下文)。要点提示
个案的选取必须经过深思熟虑，基于案例的某些具体特征进行选取，这些特征对要研究的实际问题或理论问题应有特别重大的意义。
个案的选择
所有个案研究中，案例的选择都要求它们与所研究的实际问题或理论问题相关。但是，在此前提下，具体案例的选取同样也会反映出一系列其他的考虑因素。这些其他的因素关系到个案研究使用的方法以及研究者在选取特定案例时拥有的弹性空间。
1. 选取个案的方式:
(1)典型事例(typical instance)
典型性是选择个案时最常用的依据。这里用到的逻辑是，被选择的案例与其他那些可能被选择的案例在一些重要方面是相似的，因此该个案研究的成果可以应用在其他地方。因为个案研究与其他事例相似，所以研究成果可以推广到整个事件群体。
(2)极端事例(extreme instance)
与选择典型事例大大不同的是，一些个案的选择可能是由于它与典型的情况形成鲜明的对比。对此最好的解释是选择明显比常规大得多或小得多的一些机构。在国家的地方当局中，可能会选择一个很小的机关作为个案研究，这样做的逻辑是，与选择一般大小的地方机关相比，选择极端事例更容易看出某个因素(规模)的影响作用。在极端的案例中，可使某个具体因素的效果凸显出来。
(3)理论检验(test site for theory)
具体的案例也可以依据该案例与先前某个理论的相关性来选择。这一点是殷(1994)所强调的。用莱代尔(Layder，1993)的观点来说，个案研究的目的既可以是“理论构建”，也可以是“理论检验”。因此，选择某个个案的依据就可以是，该个案包含了意义重大的关键因素，而且，如果理论是正确的话，研究者应当可以预期特定的结果。
(4)最不可能的事例(least likely instance)
根据理论检验的思想，可以通过观察研究结果是否会发生在预期最不可能出现的事例中，以此检验理论的有效性。例如，一个研究者想检验“学校老师认为自治力很重要”这个理论，就会故意选一个这种自治力最不被看重的地方: 一个在开放的教室进行小组教学的学校。如果在这种最不可能的条件下也有证据支持这个理论，那么这个理论在所有其他地方也就都是可信的了。
2. 现实条件的考虑:
尽管研究者们不应以现实条件作为个案选取的基本原则或唯一标准，但忽视这些因素则是相当幼稚的，在现实的研究领域中，这些因素确实与个案的选择有关联。
(1)便利性问题
在实际研究中，由于时间和资源的限制，个案的选取有必要考虑是否方便的问题。面对两个同等合适的选择，研究者有理由选择路程最少、花费最小以及最容易获得的那个。重要的一点是，便利性只有在决定从两个同等合适的选择中选取其一时才起作用。根据“最直接”、“最容易”或“最便宜”等原则来判断个案选取的合理性，并不是个案研究自身唯一的标准，事实上，如果只用这个标准，那么它几乎必然会导致一个糟糕的研究。正确的运用方法是，把它作为其他标准的辅助。
(2)内在趣味性
如果一个个案本身很有趣，那么它就能提供有吸引力的研究发现，研究成果会被更多的人接受，并且研究过程本身也将是一次更加令人兴奋的经历。该领域的有些专家甚至认为内在的趣味性本身就可以成为选择个案的依据(Stake,1995)。这正好击中了人们争论不休的问题之核心: 是如斯戴克(Stake)所主张的那样，根据个案自身的原因来选择这些个案;还是因为它们揭示了其他东西而选择这些个案。同时，由于这一问题尚有争议，如果初学者或项目研究者把内在趣味性作为个案选择的唯一标准未免有些不理智。绝大部分的社会研究者不会因为要根据个案自身的原因选择案例而把案例的内在趣味性看作唯一的选择依据。也许对记者来说是可行的，但严格意义上的社会研究仅有这些是不够的(Ragin,1994)。因此，明智的做法是把个案内在的趣味性看作是一个附加的标准，在需要从其他所有的关键方面都同等适合的案例中做进一步选择时再加以运用。
3. 没有真正的选择余地
有些时候，研究者在选择合适的案例以供研究时并没有太大的余地。他们的选择或多或少受到不可控的环境的限制，这种情况发生在下述两种情境下:
(1)研究是指令性的
在个案的选择上，指令性研究只留给研究者很小的选择余地。研究的资助者规定了研究必须同特定的组织或活动相联系，研究者本身没有多少灵活性可言。在这种情况下，研究者没有选择个案的真正权力。
(2)独一无二的机会
有时候，事件的发生给研究者提供了独一无二的机会。当然，并不是说事件本身独一无
二，它们只是某类事件中的一些个例。真正独一无二的是研究这些事件的机会。那些不能计划或创造的情境使他们成为“一次性的机会”，在某种意义上，这些情况可能会是社会灾难，如战争、饥荒或自然灾害。在现实的层次上，唯一的机会可能反射出事件不可预测的或罕见的本质。例如，罢工可能就是这种事件，可以通过对个案的深入研究来说明。尽管研究者在选择他们要研究的案例时权力很小，但在这些事件发生时集中精力去研究它们还是必要的。因此，在遇到这类个案时没有真正的选择机会。
四、能从个案研究中得出普遍性结论吗,
个案研究方法的价值在于它拥有处理复杂社会情境中微妙交错的关系的潜在能力。这种潜能来自将研究范围限定在一个或少数几个案例上的决策。然而，选择了这种方法之后，研究者又会受到对研究成果的怀疑——这些怀疑是由于人们对从个别案例中概括出来的结论在多大程度上是合理的产生疑惑而引起的。研究者发现人们经常提出这样的问题:
?个案有多大的代表性,
?虽然研究成果有意义，但它是否仅仅是在案例所属的特定环境中才适用,
?你怎样从对一个实例的研究中得出一般性的结论,
这些都是合理的问题。它们反映了社会研究成果推广中的关键问题，而且有必要向每个决定采用个案研究方法的研究人员提出。不要寄希望于研究报告的读者会忽视这一点就对此视而不见。事实上，对决定采用个案研究的研究者来说，通过正面回应来事先打消别人的质疑是一个很好的方式。我们有充分的理由来反驳那些认为不能从个案研究成果中得出普遍结论的论断，可以使用下面三个论点:
1. 尽管每个案例在某些方面是独特的，但它也是该事物种类中的一个单独的实例。例如，如果研究是基于一个小规模的小学的话，那么它就是其他属于小学阶段并且规模很小的学校的一个实例。它就是这种类型中的一个(Hammersley,1992;Ragin and Becker,1992;Yin,
1994)。
2. 个案研究成果在多大程度上能推广到同类事例中去，取决于这个个案与其他同类型事例的相似性有多高。用小规模的小学这一例子来说明，要把个案研究结果的适用性推广到其他小学，取决于这个小学与同类的其他学校(规模小、小学阶段)的共同特征有多少，这些特征与这些学校的运行方面是相关的。它的管辖地区、学生的种族来源和员工的流动率也可能被看作是要素之一。如果这样的话，这个特例研究的发现对其他小学的推广能力，一般来说取决于它在上述各方面的内容是否典型，是否能够代表其他学校的情况。同样的，个案研究者也要强调所研究的个案在多大程度上是不寻常的，进而强调研究结果能够推广的限度。
不管怎样，个案研究者要做的最重要的任务是:
?界定并指出能与其他同类事物相比较的重要特征;
?表明个案研究的重要特征与同类事物的有关特征相比较有何异同。
上述小规模小学的例子，意味着研究者必须得到对学校来说具有重要特征的数据(管辖地区、学生所属的种族和学校员工流动率)，并说明个案研究的例子在哪些方面可以适用于一般情境。
3. 基于个案研究的报告要包括充分的该个案与同类中其他案例相比较的细节，以便读者能够掌握充分的信息，对研究成果与其他事例有多大相关性做出判断。在个案研究的基础上推广研究成果时，一些责任就落到了读者的身上。研究成果的读者要通过这些信息来评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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