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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居:清华简十一《五纪》解析(之三) | 中国先秦史

清华简十一《五纪》解析(之三)

子居


【宽式释文】

  天曰施,地曰型,和曰时,乘曰成。子曰生,丑曰爱,寅曰音,卯曰蠲,辰曰妊,巳曰和,午曰言,未曰味,申曰爱,酉曰甘,戌曰苦,亥曰恶。

  受德发时,春夏秋冬,转受寒暑,四极至风,降施时雨,兴育万生,六畜蕃余。十神有八,以光天下。

  六贞,后曰:皮、革、羽、毛、丝、漆。

  后曰:高大当民之祖,凡彼百姓、万族、兆民,贵贱、长短、男女,皆使仰皇天之三德,曰:以事父之祖,而供母之祀,奠民之式,是谓三德。

  大川当水,鱼鳖鼋鼍蛤象,青草百物生之。其水湛,泽五谷,酿酒、蠲頮、濯溉、浴沐。民之裕材,其珍:珠、龟、象。

  大山当石,登云五物,草木百物,虫蛇百物,禽兽百物[生]之。民之裕材,其珍:金、玉。

  后曰:凡此万生,日明之,风事之,昭昏敬之,大昊间之,司命司之,癸中视[之];大音动之,大祏受时,稷施五谷;月式之,膢则之,宛穷当饮,少昊当饪,司禄量,大严藏;门[□]之,行行之,明星秉之,颛顼奠之,[司]盟倾之,司校要之。

  后曰:凡此十神有八之日,上甲以爰辰,凡此群示之日,辰爰日。

  凡群神之号:

  天其号曰苍皇,高畏□□,上甲有子。

  地其号曰降鲁,天合有土,上甲有戌。

  四荒同号曰天荒,有光司晦,上甲有申。

  四陆同号曰天陆,行猷有伦,上甲有午。

  四柱同号曰天柱,建安有常,上甲有辰。

  四惟同号曰天惟,行望四方,上甲有寅。

  东司同号曰秉礼,司章,元辰日某。

  南司同号曰秉仁,司时,元辰日某。

  西司同号曰秉义,司正,元辰日某。

  北司同号曰秉爱,司度,元辰日某。

  四维同号曰行星,有终,日某。

  南门其号曰天门,天启建正,秉仁,位顺,及左右征徒,日某。

北斗其号曰北宗,天规建常,秉爱,匡天下,正四位,日某。

【释文解析】

天曰坨(施),𡏇(地)曰坓(型),禾(和)曰寺(時),

曰成〔一〕。子曰生,丑曰炁(愛),寅曰音,【二八】卯曰
(蠲),㫳(辰)曰身(震),巳曰和,午曰言,未曰味,申曰炁(愛),
(酉)曰甘,戌曰
(苦),亥曰亞(惡)〔二〕。

  整理者注〔一〕:“《易·益》「天施地生,其益无方。」此「

」与前「
」字形小别,为一字异写。[1]天施观念还见于《逸周书·殷祝》:“阴胜阳即谓之变,而天弗施,雌胜雄即谓之乱,而人弗行。故诸侯之治政,在诸侯之大夫治与从。”《墨子·法仪》:“天之行广而无私,其施厚而不德,其明久而不衰,故圣王法之。既以天为法,动作有为必度于天。天之所欲则为之,天所不欲则止。”马王堆帛书《十大经·三禁》:“天道寿寿,播于下土,施于九州。”考虑到清华简与《逸周书》的密切关系,有理由认为这本是宋地文化观念,墨子曾为宋大夫,因此这个观念经过墨家的传播,影响到《易传》和黄老。“和曰寺”的“”,整理者括读“时”恐不确,寺、巳皆邪母之部,故“和曰寺”实与下文的“巳曰和”相关,而“”显然不会读为“时”。由“”、“”没有分列“大和”、“小和”与“大乘”、“小乘”来看,此处天、地、和、乘与其后的十二支部分盖并非同一来源,天、地、和、乘部分很可能是《五纪》作者模仿十二支部分的造说,以方便将十二支系统配给四陆、四柱、四维并与天、地、四荒组合构成作者观念中的十八神。

  整理者注〔二〕:“《说文》:「子,十一月阳气动,万物滋,人以为偁。」与简文「子曰生」相关。《说文》:「辰,震也。三月阳气动,霱电振民农时也,物皆生。」《淮南子·天文》亦云「辰则振之也」。「

」,即「身」字,象妊娠之形,读为震、娠。简文「未曰味」,《说文》:「未,味也。六月滋味也。五行木老于未,象木重枝叶也。」《淮南子·天文》:「指酉,酉者,饱也。」简文「酉曰甘」义相近。「申曰爱」,与上文「丑曰爱」重复。”[2]此段内容很明显类似于《尔雅》的训释,但较之更缺乏逻辑性,更象是强行作训,全文除了“乘曰成”、“未曰味”勉强可算声训外,余者皆音韵、词义关系都很弱,“”后的字更象是由“”前的字通假后的训义联想而来。大致猜测一下的话,“子曰生”盖由“生子”而得的联想,“丑曰爱”盖由“好”字古文从“丑”从而读“”为“好”训为“”,《楚辞·九章·惜颂》:“晋申生之孝子兮,父信谗而不好。”王逸注:“好,爱也。”“寅曰音”盖读“”为“弦”而联想到“”,《庄子·徐无鬼》:“夫或改调一弦,于五音无当也,鼓之,二十五弦皆动,未始异于声,而音之君已。”“卯曰蠲”盖是读“卯”为“塯”或“牟”,《墨子·节用中》:“饭于土塯,啜于土形。”《韩非子·十过》:“饭于土簋,饮于土鉶。”《礼记·内则》:“敦、牟、卮、匜,非馂莫敢用。”郑玄注:“牟读曰鍪也。……敦、牟,黍稷器也。”《释文》:“牟,木侯反,齐人呼土釜为牟。”因为“塯”、“牟”是食器,所以联想到洁净义的“”。网友紫竹道人指出:“简29、35、109、111有四个被整理者释为'象妊娠之形’的'身’的字(以下姑用'X’代替),但本篇已有正常写法的'身’,不如此作;且X在简35中是入韵的。简35:'月式之,娄则之;拳躳尚饮,少昊尚X。司禄量,大严藏。’'式’、'则’押职部韵,'量’、'藏’押阳部平声韵;'X’亦当与'饮’押韵,可知应读侵部音。据此推断,X似可释为妊娠之'妊’的象形字。简35中读为'熟食’义的'饪’,与'饮’皆侵部上声字,押韵密合;'饪’、'饮’又为相类之事,可并提。此字在其馀简文里都可读为'任’。如简109读为黄帝'焉始配帝任’,'任’指职事,《后汉书·袁绍列传》有'任配东征’之语。简29读为'辰曰任’,'任’训'信’,与下一句'巳曰和’的'和’义近。简111—112读为'凡其任为天畏{日+丌},凡其志为天下喜’,'畏{日+丌}’原读'畏忌’,窃疑当读为'韪期’,意思是说凡黄帝所任之事皆为天所赞赏、所期望者。[3]按读“
”为“妊”的思路,则“辰曰
”可径读为“娠曰妊”而不必“读为'辰曰任’,'任’训'信’”,《说文·女部》:“娠,女妊身动也。”《广雅·释言》:“妊,娠也。”《集韵·震韵》:“娠,妊也。”“巳曰和”盖是读“”为“怡”训为“”,《说文·心部》:“怡,和也。”“午曰言”盖是读“”为“语”而训为“”,《战国策·秦策二·秦武王谓甘茂》:“魏文侯令乐羊将,攻中山,三年而拔之,乐羊反而语功,文侯示之谤书一箧。”高诱注:“语,言也。”《广雅·释诂四》:“语,言也。”“申曰㤅”盖是“申曰信”的讹误,《仪礼·士相见礼》:“凡侍坐于君子,君子欠伸,问日之早晏,以食具告。”郑玄注:“古文'伸’作'信’。”《释名·释言语》:“信者,申也。”笔者《清华简十一〈五纪〉解析(之一)》[4]已提到:“《五纪》篇中的'仁’字仔细推敲语境的话,非常可能多数原是作'信’。……《五纪》篇作者或是误读,或是基于自身某种目的将大部分的'信’都改写成了'仁’。”因此“申曰信”会被改写为“申曰仁”,《五纪》篇中“仁”书作“
”,从而导致可能在抄写过程中误书作“㤅”,变成“申曰㤅”。“酉曰甘”盖“”读为“酒”形成的酒甘联想,《仪礼·士冠礼》:“醴辞曰:甘醴惟厚。”《吕氏春秋·权勋》:“子反之为人也嗜酒,甘而不能绝于口,以醉。”《战国策·魏策二·鲁共公择言》:“昔者帝女令仪狄作酒而美,进之禹,禹饮而甘之。”“戌曰苦”盖读“戌”为“咸”而训“咸”为“”,《尔雅·释言》:“咸,苦也。”《说文·口部》:“咸,皆也。悉也。从口从戌。戌,悉也。”己、亥相通[5],故“亥曰恶”盖读“”为“忌”训为“”,《国语·晋语三》:“晋君大失其众,背君赂,杀里克而忌处者。”韦昭注:“忌,恶也。”《说文·心部》:“忌,憎恶也。

受惪(德)

(發)寺(時),萅(春)
(夏)
(秋)𣅈(冬),
(轉)【二九】受寒
(暑),亖(四)亟(極)至風,
(降)坨(施)寺(時)雨,
(興)
(育)萬生,六畜番(蕃)余(餘)〔三〕。十神又(有)八,以光天下六貞。

  整理者注〔三〕:“

,读为「育」。《汉书·礼乐志》引《书·尧典》「教胄子」,扬雄《宗正箴》与《说文》作「教育子」。此句
(暑)、雨、余(余)为韵,鱼部。[6]“发时”又见于岳麓秦简一《占梦书》:“春曰发时,夏曰阳,秋曰闭,冬曰臧。”由此也可见《五纪》的成文时间当与岳麓秦简相近。“四极”、“时雨”同篇并见,先秦文献有《荀子·议兵》:“若时雨之降……施及四极。”《韩非子·解老》:“以为近乎,游于四极……时雨降集,旷野闲静。”可见措辞相近的《五纪》篇最有可能成文于战国末期。“余”训多,《吕氏春秋·辩士》:“无使不足,亦无使有余。”高诱注:“余犹多也。”故“蕃余”犹言“蕃多”,“蕃多”辞例可见于《贾谊新书·礼》:“取之有时,用之有节,则物蕃多。”于此也可见《五纪》的成文时间当接近《贾谊新书》,因此最可能成文于战国末期。由《五纪》称“”、“”、“”、“”及十二地支为“群神十有八”,又将“”、“扬者”、“昭昏”、“大昊”、“司命”、“癸中”、“”、“”、“宛穷”、“少昊”、“司禄”、“大严”、“”、“”、“明星”、“颛顼”、“司盟”、“司校”、“大山”、“大川”、“高大”、“大音”、“大祏”、“稷匿”称为“群示二十有四”来看,其所说“神”、“示”概念与常见的解说非常不同,《周礼·春官·大宗伯》:“大宗伯之职,掌建邦之天神、人鬼、地示之礼。”《五纪》称“神”、“示”与《周礼》同,但《周礼》是以“天神”、“地示”、“人鬼”并称,而《五纪》中“群示二十有四”中的“”、“”、“明星”以常规观念怎么说也应该属于“天神”而非“地示”,故笔者认为,《五纪》篇中之所以有这样的情况,盖是《五纪》作者所抄原始材料中以式盘中天盘标示文字内容为“神”、地盘标示文字内容为“示”,“群示二十有四”只是在标示二十四个方位,“”、“扬者”等等只是用来指代这些方位的名称,笔者《清华简十一〈五纪〉解析(之二)》[7]已分析:“方六司盖即是对应于节气的来风方向,每方六个节气,共二十四节气,每个节气各有其来风,故二十四司属于式盘中的地盘内容,后世罗盘有二十四山,又称二十四路,应即发源于此。”由此可相应推测,“群神十有八”中的十二地支盖即对应天盘上的十二月将。从这个角度看,《五纪》虽然不是为了记录式占而存在的,但其内容仍间接反映了先秦时期的式占系统。类似于这样的命名系统,后世数术类文献不乏其例,如《五行大义》卷五“论诸神”:“太一十六神者;地主在子,阳气动于黄泉,万物孳产于地,子为阳气之首,故曰地主;阳德在丑,阳能生万物,至丑方生,故曰阳德也;和德在东北维,此时阴阳气合,生于万物,故曰和德;吕申在寅,吕,巨也,申,引长也,万物渐申而巨大也,故曰吕申;高藂在卯,万物藂而高大,故曰高藂;太阳在辰,震动已后,阳气大盛,故曰太阳;太昊在东南维,时阳已着,昊然昭明,故曰太昊;大神在巳,万物已熟,其气翼起,故曰大神;太威在午,阳衰阴生,形气始动,故曰大威;天道在未,百物皆成,莫不资用,故曰天道;大武在西南维,阴气用事,万物皆伤,故曰大武;武德在申,荠麦方生,阴怀阳性,故曰武德;大族在酉,阴气大杀,族类皆尽,故曰大族;阴主在戌,阳气下藏,阴气自在于上,故曰阴主;阴德在西北维,乾为天也,阴气至此而极,方能生阳,故曰阴德;大义在亥,万物于此怀任,阴无含阳,故曰大义。”以十二地支加四维为太一十六神,完全可以认为就是《五纪》十八神没有列天、地,而其命名又有与“群示二十有四”相应者,如其中“太昊”与《五纪》同,后世或又讹为“太炅”,如《太乙金镜式·推十六神所主法》;“巽神曰太炅,春夏将交,盛暑方至,阳气炎酷,故曰太炅。”《太白阴经·太白营图篇》:“地主居坎为地主门,和德居艮为和德门,高丛居震为高丛门,大炅居巽为大炅门,天威居离为天威门,大武居坤为大武门,太簇居兑为太簇门,阴德居乾为阴德门。”“地主”可对应《五纪》“大祏”,清华简九《祷辞》:“告尔某邑之社,始有祏。”是社有祏,故可以“大祏”代指社,《说文·示部》:“社,地主也。”“太阳”可以对应《五纪》的“”,《说文·日部》:“日,实也。太阳之精不亏。”《汉书·元帝纪》:“是以氛邪岁增,侵犯太阳,正气湛掩,日久夺光。”颜师古注:“太阳,日也。”“阴主”可对应《五纪》的“”,《南齐书·天文志》:“月为阴主,以当阳位,体敌势交,自招盈损。”所以至隋唐时期犹传有类似于《五纪》的命名方式。网友gefei指出:“字表205页'填’所从,与157页'贞’下的部分字字形相同,当从'贞’下剔除,否则如简33、34'贞(珍)’这样的破读是有困难的,改释'真’读'珍’就不存在这样障碍。《厚父》简6'真(颠)覆’的“真’,上部写法一样(上博《用曰》两'真’上部亦如是),可参考。”所说是,据此则简030、033、034、087整理者原释“贞”的字皆当改释为“真”读为“珍”。网友汗天山在“拆分字符释文”帖中将“以光天下”断句,以“六珍”属下[8],当是,此段“”字与其上“”、“”、“”同为鱼部韵。

后曰:

(皮)、革、羽、毛、絲、【三〇】桼(漆)〔一〕。

后曰:高大尚民之且(祖),

(凡)皮(彼)百生、萬族、皃(貌)民,貴賤、長耑(短)、男女,
(皆)思(使)卬(仰)皇天之三悳(德),曰:以事父之且(祖),【三一】而共(供)母之祀,
(化)民之弋(忒),是胃(謂)三悳(德)〔二〕。

  整理者注〔一〕:“皮革羽毛,见《国语·楚语下》。[9]清华简九《治政之道》则有“丝纩岁熟,羽毛岁解,皮革岁䩯。”与《五纪》相比只少“”,明显可以看出《国语》、《治政之道》、《五纪》之间是有措辞相关性的。《五纪》较《楚语下》所多的内容是“丝”、“漆”,而这两种物品是《禹贡》中兖州的贡品,《尚书·禹贡》:“厥贡漆丝,厥篚织文。浮于济、漯,达于河。”于荆州、扬州《禹贡》则列“淮海惟扬州,……厥贡惟金三品,瑶、琨、篠、簜、齿、革、羽、毛。……荆及衡阳惟荆州,……厥贡羽、毛、齿、革,惟金三品。”故可推知《五纪》所列大致符合兖州、荆州、扬州所贡之和,战国末期可对应于齐、楚两国,因此《五纪》作者很可能是入楚的齐人。“高大”可对应于睡虎地秦简《法律问答》:“'殴大父母,黥为城旦舂。’今殴高大父母,何论?比大父母。”和北大简《禹九策》:“亲神,高大父大母也。”李零先生《禹九策》注已指出:“大父大母是祖父祖母,高大父大母是辈分更高的祖父祖母。”笔者《北大简〈禹九策〉试析》[10]也提到:“《禹九策》的古注当出秦人或汉初人之手。”而《五纪》以“高大当民之祖”,可见其成文时间当接近睡虎地秦简《法律问答》和北大简《禹九策》,以战国末期为最可能。“万族”于先秦传世文献仅见于《管子·版法解》:“覆载万民而兼有之,烛临万族而事使之。”这自然说明管子学派与《五纪》作者有密切关系。《逸周书·皇门》:“百姓兆民,用罔不茂在王庭。”(清华简一《皇门》则作“百姓万民”)《国语·周语中》:“百姓兆民,夫人奉利而归诸上,是利之内也。……以备百姓兆民之用,以待不庭不虞之患。”《国语·楚语下》:“百姓、千品、万官、亿丑、兆民、经入、畡数以奉之。”可证“百姓”、“兆民”并举是《国语》中的习惯措辞特征,且传世本《逸周书·皇门》也有此特征,因此又一次证明清华简《五纪》与《逸周书》、《国语》的编撰者关系密切程度。“长短”指长幼,《礼记·乐记》:“使亲疏、贵贱、长幼、男女之理,皆形见于乐。”言“皆使”,于先秦文献有十一例,《左传》、《周礼》、《仪礼》、《礼记》、《战国策》各一例,《荀子》一书即有六例,由此也可见《五纪》的成文时间更可能与《荀子》相近。《楚辞·九辩》:“赖皇天之厚德兮,还及君之无恙。”将其与《五纪》的“仰皇天之三德”相比较,不难看出二者的相近程度,因此可推知《五纪》的成文时间盖接近《九辩》。

整理者注〔二〕:“

,读为「化」。此句祀、弋(忒)、悳(德)为韵,之、职合韵。[11]下文“言天有仁,言神有
,言地有利,言事有时,言刑有省,言德有则,言故有据。
”句,《清华简第十一辑整理报告补正》[12]中石小力先生指出:“该段从用韵看,天、仁真部,地、利歌、质合韵,事、时之部,刑、情耕部,德、则职部,古、矩鱼部。据此,'
’字整理者读'化’(歌部)与'神’(真部)不合。该字在本篇共4见,……从阜,从化,从言,疑该字爲'慎’字异体,所从'化’旁为'斤’形之讹,本篇其他3处读作'慎’,文意也可讲通。简31-32:'以事父之且(祖),而共(恭)母之祀,
(慎)民之弋(式),是胃(谓)三悳(德)。’民之式,即民之表,民之仪,即在上位者。《大戴礼记·子张问入官》:'故上者民之仪也,有司执政民之表也。’《礼记·缁衣》:'故上之所好恶,不可不慎也,是民之表也。’简36:'耑(颛)顼
(慎)之。’即颛顼敬慎之。简52:'后曰:
(凡)事羣神,亡(无)
(咸)又(有)
(慎),敬
(慎)齐(斋)𠉦(宿)、(坛)叙(除)、(号)祝。’有慎,与'敬慎’意同。”下文“明星秉之,颛顼
之,[司]盟倾之,司𥹜要之
”中,“”、“”为阳部谐音,“”、“”为阳部、耕部谐音,“𥹜”、“”为宵部谐音,因此“
”字盖与“颛”谐音,可能为元部、真部或文部字。下文“后曰:凡事群神,无咸有
。敬慎斋宿、坛除号祝。将器毋货,物生曰牺,币象用嘉。春秋毋迷,行礼践时,神不求多。
”“宿”、“”为觉部韵,“”、“”、“”、“”为歌部韵,因此“
”确实最可能与“神”同为真部,也不排除是元部字的可能,文部字的可能性则最小。只是,径读为“慎”仍会有问题,“明星秉之,颛顼
之,[司]盟倾之,司𥹜要之
”中,秉、倾、要皆为动词,“以事父之祖,而供母之祀,
民之式
”句中,事、供也都是动词,但如果读“
”为“慎”,“慎”并不是动词,故笔者认为,“
”是“慎”字之讹的可能性虽然存在,但更值得考虑的是读为“奠”或“顺”这样的动词,例如读为“奠”训为“定”、“置”就也可以符合四个“
”字的语境,《诗经·召南·采蘋》:“于以奠之?宗室牖下。”毛传:“奠,置也。”《周礼·天官·职币》:“皆辨其物而奠其录,以书楬之,以诏上之小用赐予。”郑玄注:“奠,定也。”《说文·亓部》:“奠,置祭也。从酋。酋,酒也。下其丌也。《礼》有奠祭者。”《清华简第十一辑整理报告补正》中石小力先生已读“”为“式”,笔者推测此“”盖即子弹库楚帛书《甲篇》:“下民之𥘒,敬之毋戈。”中的“𥘒”,李学勤先生《论楚帛书中的天象》[13]即读为“式”,《五纪》下文“月弋之”的“”整理者也是读为“式”,考虑到《五纪》中与楚帛书同见的十二月名,此“式”很可能指的是择日法,其具体体现即式图、式盘和《日书》,《周礼·春官·大史》:“大师,抱天时与大师同车。”郑玄注引郑司农:“大出师,则大史主抱式,以知天时,处吉凶。史官主知天道,故《国语》曰'吾非瞽史,焉知天道’。《春秋传》曰'楚有云如众赤鸟,夹日以飞,楚子使问诸周大史’。大史主天道。”孙怡让《正义》:“《国语·鲁语》云:「与大史司载,纠虔天刑。」韦注云:「载,天文也,司天文谓冯相氏、保章氏与大史相俪偶也。」此天时即司载之典法藏于灵台者,《仪礼经传通解续》引《尚书大传》说武王伐纣云:「王升舟,入水,观台恶。」郑注云:「观台,灵台,知天时占候也。」若然王在军盖以观台占候仪器自随,水行则载之舟,陆行则载之车。大史所抱者,即观台器法之一也。云:「与大师同车者」,与乐官大师为官联也。大师自执同律,与大史抱式不同,但皆主占事,故同乘一车。在车自大史、大师外,亦宜有御及车右,盖驷乘也。注:「郑司农云:大出师,则大史主抱式以知天时、处吉凶者。」此释上「大师」为「大出师」与下「大师」为乐官异。《大师》注云:」大师,大起军师也,」「处吉凶」谓审度而定其吉凶,《史记·龟策传》云:「处吉凶,辨然否。」又云:「卫平援式,定日处乡。」《吕氏春秋·有始览》云:「察其情,处其形。」《淮南子·兵略训》云:「相地形,处次舍。」并审度相察之义。贾疏云:「天时,谓天文见时候者。抱式者,据当时占文谓之式,以其见时候有法式,故谓载天文者为式。候天时,知吉凶,以告王,故云处吉凶。」惠士奇云:「式即栻也。《汉书·王莽传》:『天文郎按栻。』抱犹按也。颜师古曰:『栻所以占时日,天文郎今之用栻者也。』《史记·龟策传》:『运式,定日月,分衡度,视吉凶。』《日者列传》:『旋式正棊』,司马贞云:『式即栻也。栻之形,上圆象天,下方法地。用之则转天纲加地之辰,故曰旋式。』犹运式也。《大玄·常》:『初一,戴神墨,履灵式。』《汉·艺文志》有羡门式法二十卷,刘勰《文心雕龙·书记篇》曰:『星筮有占式。式者则也,阴阳盈虚,五行消息,变虽不常,而稽之有则也。』」案:惠说甚覈,式即占天时之图籍,若《汉书·艺文志》兵阴阳家言是也。师行当顺天时,故大史占之,以处吉凶。《孟子·公孙丑》篇云:「天时不如地利」,赵注云:「天时谓时日、支干、五行、王相、孤虚之属也。」《淮南子·兵略训》云:「明于星辰日月之运,刑德奇賌之数,背乡左右之便,此战之助也。」《韩非子·饰邪》篇云:「初时者,魏数年东乡攻尽陶卫,数年西乡以失其国,此非丰隆、五行、太一、王相、摄提、六神、五括、天河、殷枪、岁星非数年在西也,又非天缺、弧逆、刑星、荧惑、奎台非数年在东也。故曰:左右背乡,不足以专战。」此盖周时兵家占验天时之略。云「史官主知天道」者,天道即天文吉凶之道,《后汉书·桓谭传》李注引郑《论语注》云:「天道,七政变动之占也。」云「故《国语》曰:『吾非瞽史,焉知天道』」者,《周语》柯陵之会单襄公对鲁成公语,引证史官能知天道,韦注云:「瞽,乐大师,掌知音乐、风气,执同律以听军声而诏吉凶。大史掌抱天时,与大师同车,皆知天道也。」亦并据此经为释。

大川尚水,魚龞(鱉)鼋鼉𣌭(蛤)象,青芔(草)百勿(物)生之〔三〕。

  整理者注〔三〕:“「大川尚水」与下「大山尚石」两句,句末都以「民之裕材,其珍」云云作结,与《书·禹贡》九州「厥贡」、「厥篚」相似。鱼鳖黿鼍,见《国语·晋语九》、《大戴礼·曾子疾病》等。《国语·晋语九》:「黿鼍鱼鳖,莫不能化。」𣌭,读为「蛤」。《左传》昭公三年:「鱼盐蜃蛤,弗加于海。」[14]“鱼鳖”、“鼋鼍”于先秦文献还见于《墨子·公输》:“荆有云梦,犀兕麋鹿满之,江汉之鱼鳖鼋鼍为天下富。”(《战国策·宋卫策·公输般为楚设机》“富”作“饶”)《国语·越语下》:“鼋鼍鱼鳖之与处,而蛙黾之与同渚。”《庄子·达生》:“县水三十仞,流沫四十里,鼋鼍鱼鳖之所不能游也。”《荀子·王制》:“鼋鼍鱼鳖鳅鳣孕别之时,罔罟毒药不入泽,不夭其生,不绝其长也。”《荀子·法行》:“夫鱼鳖鼋鼍犹以渊为浅而堀其中,鹰鸢犹以山为卑而增巢其上,及其得也必以饵。”不难看出是战国后期、末期常用词组,由此也可见《五纪》成文不早于战国后期,较可能是战国末期成文的。言“大川”的动物而及于“象”,盖是《五纪》作者不知道“象”是什么动物,而受《国语·鲁语下》:“木石之怪曰夔蝄蜽,水之怪曰龙罔象,土之怪曰羵羊。”的影响而误以为“象”是水兽,由此可推知《五纪》作者的生活状态严重脱离现实社会环境。“青草”于先秦文献见于《左传·僖公二十六年》:“齐侯曰:室如县罄,野无青草,何恃而不恐?”(又见《国语·楚语上》)联系到《五纪》篇中与《国语》对应的星宿名,可证《五纪》作者与《国语》的编撰者关系密切。

亓(其)水湛(沈)澤,五㝅(榖)

(濾)【三二】酉(酒),
(蠲)
濯汽(溉)浴
(沐)〔四〕。

整理者注〔四〕:“

,从酉,肤省声,滤酒之「滤」的专字。
,似即清华简《保训》「
」字。《书·顾命》:「王乃洮頮水。」蠲、
、濯、溉、浴、沐皆训为清洗、清洁。[15]《清华简第十一辑整理报告补正》中赵市委先生提出:“此处前六字似应断为'亓(其)水湛,泽五谷。’句意为'其水清澈,润泽五谷也。’ ”所说当是。整理者将“
”读为“滤酒”的释读非常奇怪,不知对整理者而言,以水滤酒是指将水倒到酒里还是将酒倒进水里?古今滤酒皆不以水,这一点当属常识范畴,《诗经·小雅·伐木》:“伐木许许,酾酒有藇。”毛传:“以筐曰酾。以薮曰湑。”《释文》:“谓以篚𥂖酒。𥂖音鹿。”孔疏:“以筐曰酾,以薮曰湑者,筐,竹器也。薮,草也。漉酒者或用筐,或用草,於今犹然。毛氏盖相传为说,因酾言湑,逆解下文。用草者,用茅也。传僖四年《左传》曰:'尔贡苞茅不入,王祭不供,无以缩酒。’是也。”可见古代滤酒或以有过滤功能的器皿,或以草茅,故“
”字很明显不能读为“滤”。并且,“滤”字先秦文献未见,《说文》亦未收,很明显是个秦汉时期后起的俗字,因此从用字方面看,“
”字也基本没有读为“滤”的可能性。笔者认为,或可考虑整理者隶定为“
”的字实为从虍从𨟻,“虍”或是“肉”形的讹变,故“
”字盖即“酱”字异体,可读为“酿”,《史记·孟尝君列传》:“乃多酿酒,买肥牛。”《说文·酉部》:“酿,酝也。作酒曰酿。

民之

(裕)材,亓(其)貞(珍)珠、龜、像(象)〔五〕。

  整理者注〔五〕:“像,读为「象」,疑指象牙,与前蚌珠、大龟为类。[16]前引网友gefei说已指出整理者隶定为“贞”的字当隶定为“真”,网友汗天山也已指出“其珍”当断句,因此该句当读为“其珍:珠、龟、象。

大山尚石,登云(雲)五勿(物),芔(草)木百勿(物),虫(蟲)它(蛇)百勿(物),

(禽)單〈獸〉百勿(物)【三三】□(生?)之。民之
(裕)材,亓(其)貞(珍)金、玉、石〔六〕。

  整理者注〔六〕:“登云,似指《公羊传》「触石而出,肤寸而合,不崇朝而徧雨乎天下者,唯泰山尔」。虫蛇、禽兽见《韩非子·五蠢》「人民不胜禽兽虫蛇」。[17]整理者引《公羊传》文作注不知何意,“登云五物”疑是指五类用于山祭的物品,《国语·楚语下》:“于是乎有天、地、神、民、类物之官,是谓五官,各司其序,不相乱也。……五物之官,陪属万为万官。”韦昭注:“五物,谓天、地、神、民、类物之官也。”又,文献言登云多是指龙,如《论衡·感虚》:“龙何故登玄云?神何故栖昆仑?夫龙之登玄云,古今有之,非始益作井而乃登也。方今盛夏,雷雨时至,龙多登云。云龙相应,龙乘云雨而行,物类相致,非有为也。”故或也可以考虑“登云五物”是指五龙,《说文·戊部》:“戊,中宫也。象六甲五龙相拘绞也。”段注:“六甲者,《汉书》日有六甲是也。五龙者,五行也。《水经注》引《遁甲开山图》曰:'五龙见教。天皇被迹。’荣氏注云:'五龙治在五方。为五行神。’《鬼谷子》:'盛神法五龙。’陶注曰:'五龙、五行之龙也。’”“草木”、“虫蛇”、“禽兽”山川皆有,因此这里的分类实际上比较混乱,由此也可见《五纪》作者条理性不强。先秦文献中,“登云”始见于《庄子·大宗师》:“黄帝得之,以登云天。”“虫蛇”、“禽兽”并言始见于《韩非子·五蠹》:“上古之世,人民少而禽兽众,人民不胜禽兽虫蛇。”故比较可见《五纪》篇最有可能是成文于战国末期。《清华简第十一辑整理报告补正》中石从斌先生指出“石”为“后”字之讹,当属下句,所说是。

曰:

(凡)此萬生,日𥁰(明)之,風事之,
(昭)昏敬之,大昊𨳿(間)之,司命司之,癸中
(視)【三四】[之],大音童(動)之,大祏(石)受(授)寺(時),禝(稷)坨(施)五㝅(榖);月弋(式)之,螻(婁)則之,
(飲),少昊尚身(辰),司录(禄)量,大嚴
(藏);門【三五】[□]之,行〓(行行)之,𥁰(明)星秉之,耑(顓)頊
(化)之,𥁰(盟)𥩹(傾)之,司𥹜(校)要之〔七〕。

  整理者注〔七〕:“此节无大山、大川,大川、大山前已见。无天、地、大和、大

、小和、小
,简二八「天曰施,地曰型,和曰时,
曰成」已见。章礼组:上文「日」后次以「昜者」,此处为「风」。昭昏敬之,《释名·释言语》:「敬,警也。恒自肃警也。」大昊间之,「间」训为容。司命司之,「司」训为主。癸中视之,「视」训为临视、相察。《国语·晋语八》「叔鱼生,其母视之」,韦注:「视,相察也。」时仁组:大音童之,「童」读为「动」。大祏,即上文「大石」。受寺,读为「授时」。《书·尧典》:「敬授民时。」坨,读为「施」。稷施五谷,稷为农官,《舜典》:「汝后稷,播时百谷。」授时、施五谷与「时」相关。正义组:弋,读为「式」。月式之,以月为式,与「蝼(娄)则之」平列。式、则皆与「正」、「义」有关。「
」即「饮」。身,读为「辰」,祢衡《鹦鹉赋》有「少昊司辰」。「量」如字读,训为称量、度量。
,从囗,𨟻声,「藏」字异体。
尚饮,少昊尚辰,司禄量,大严藏,与农业生产、计量、储藏相关。度爱组:简三六上阙一字,但不是「门」字。秉,持。
,读为「化」。「𥩹」字见安大简《诗经·卷耳》「不盈顷筐」,此处读为「倾」。倾之、要之,相当于《左传》襄公十一年「或间兹命,司慎、司盟……明神殛之,俾失其民」。门□之,行行之,明星秉之,颛顼化之,盟倾之,司校要之,皆与人事行动有关,对应「度」。[18]比于“癸中视[之]”,则“大昊间之,司命司之,”的“间”、“司”更适合训为伺察,《国语·鲁语下》:“昔栾氏之乱,齐人间晋之祸,伐取朝歌。”韦昭注:“间,候也。”《汉书·韩信传》:“信使间人窥知其不用,还报,则大喜,乃敢引兵遂下。”颜师古注:“间人微伺之也。”《周礼·地官·师氏》:“居虎门之左,司王朝。”郑玄注:“司犹察也,察王之视朝,若有善道可行者,则当前以诏王。”《吕氏春秋·尊师》:“疾讽诵,谨司闻。”高诱注:“司,候。”毕沅《校正》:“司,古伺字。”《鹖冠子·王鈇》:“居处相察,出入相司。”陆佃注:“司,犹伺也。”先秦每每以时属天,故授时属于太史治历之事,整理者注以“受寺,读为「授时」。《书·尧典》:「敬授民时。」”来解释《五纪》的“大祏受时”明显不当,比较《国语·鲁语上》:“土发而社,助时也。”《鹖冠子·泰鸿》:“天受藻华以为神明之根者也,地受时以为万物原者也。”陆佃注:“地者受天之时,以产万物。”可见“大祏受时”就当读为原字,而非如整理者注所言。“少昊当
”的“
”,盖当读为“饪”,前引网友紫竹道人已言,《方言》卷七:“胹,饪,亨,烂,糦,酋,酷,熟也。自关而西秦晋之郊曰胹,徐扬之间曰饪。”《广韵·寑韵》:“饪,熟食。”整理者注提到的“祢衡《鹦鹉赋》有「少昊司辰」”内容,原赋文是“若廼少昊司辰,蓐收整辔。严霜初降,凉风萧瑟。”在说秋季属少昊所司,并不是说“”为少昊所司,整理者引《鹦鹉赋》为《五纪》作注,盖仅是搜索时看“少昊司辰”四字就简单等同,并没考虑《鹦鹉赋》语境。“大严藏”很明显是在读“”为“掩”训为“藏”,《方言》卷六:“揞、揜、错、摩,藏也。荆楚曰揞,吴扬曰揜,周秦曰错,陈之东鄙曰摩。”《广雅·释诂》:“揜,藏也。”慧琳《一切经音义》卷五:“掩泥,於撿反,或作揜,《字書》云:掩,藏也。”同书卷六:“掩泥,淹撿反,正作揜,《考聲》云:掩,藏也。”同书卷七:“掩泥,或作揜,同淹撿反,《集訓》云:掩,藏也。”而由《方言》的“吴扬曰揜”,又可以看出“大严藏”与吴扬地区的关系。笔者在多篇清华简解析文章中皆已提到,清华简除与《逸周书》、《管子》关系密切外,还很可能与春申君黄歇有非同寻常的关系,如笔者在《清华简八〈邦家处位〉解析》[19]中就提到:“已知清华简与子产后学、管子学派及荀子都颇有关系,据《史记·孟子荀卿列传》:'荀卿乃适楚,而春申君以为兰陵令。春申君死而荀卿废,因家兰陵。李斯尝为弟子,已而相秦。’《史记·春申君列传》:'春申君者,楚人也,名歇,姓黄氏。游学博闻,事楚顷襄王。’可见楚顷襄王与荀子间最著名相关人物即春申君。……清华简《系年》、《越公其事》、《楚居》的文辞明显较笔者认为可能是子产后学所作的清华简八各篇皆更为规范流畅,而且为封君之傅不能不习于军事,所以《系年》、《越公其事》、《楚居》各篇编撰者与子产后学《邦家之政》、《邦家处位》等诸篇应非同一作者,那么归结之前的推测,则清华简诸篇是有多种来源的,而其最后或是被战国末期某位封君之傅收藏,该傅是子产后学,而且与春申君黄歇很可能关系密切。”在《清华简八〈治邦之道〉解析》[20]中也提到:“综合全文来看,《治邦之道》的思想渊源与稷下学宫关系密切,持说较接近宋钘一派。从措辞特征可以判断,《治邦之道》最有可能成文于战国末期,更由作者以'勿’代类、以'圮’称桥可以推知,作者当为会使用东楚方言的楚国封君级重臣。所以,《治邦之道》的作者很可能就是战国末期著名的春申君黄歇。”而“大严藏”同样体现出东楚方言特征,则《五纪》很可能也是稷下学宫荒废之后曾为楚国封君之傅的某个稷下学人。整理者言“
尚饮,少昊尚辰,司禄量,大严藏,与农业生产、计量、储藏相关。”但若仔细斟酌内容,则从“月式之”至“大严藏”当是皆与祭祀有关,而不是与“农业生产、计量、储藏相关。

后曰:

(凡)此十神又(有)八之日,上甲以爰㫳(辰),
(凡)此羣【三六】示(祇)之日,㫳(辰)爰日〔一〕。
(凡)羣神之
(號):天亓(其)
(號)曰倉(蒼)皇,高畏,上甲又(有)子〔二〕。𡏇(地)亓(其)
(號)曰降魯,天𣌭(合)又(有)土,上甲又(有)戌〔三〕。

  整理者注〔一〕:“十神又八,即下文之天、地、四荒、四冘、四柱和四维。上甲,即元日、良辰。[21]上甲”即每月上旬的甲日,《谷梁传·哀公元年》:“六月上甲始庀牲,然后左右之。……我以六月上甲始庀牲,十月上甲始系牲。”《史记·天官书》:“正月上甲,风从东方,宜蚕。”《汉书·律历志》:“日有六甲,辰有五子,十一而天地之道毕,言终而复始。”所以下文“群神十有八”用上旬六甲,“群示二十有四”用其它吉日,整理者注称“上甲,即元日、良辰”不知何据。

  整理者注〔二〕:“苍皇,即苍天。《楚辞·离骚》「陟陞皇之赫戏兮,忽临睨夫旧乡」,王注:「皇,皇天也。」高畏,天之号。[22]苍皇”当是拼合“苍天”、“皇天”的首字而成,《尚书·召诰》:“其作大邑,其自时配皇天。”《诗经·小雅·巷伯》:“苍天苍天!视彼骄人,矜此劳人。”这种拼合自然是在为了装神弄鬼而生造专有名词,而且全文仅此一见,因此很可能是《五纪》作者自造,后面的“上甲有X”则当另有所据。对比下文“天合有土”、“有光司晦”等内容,则此处的“高畏□□”当是对“”的一种描述。故“高畏”盖是“天高”、“天威”的后字拼合而成,《尚书·顾命》:“在后之侗,敬迓天威。”《鹖冠子·备知》:“天高而可知,地大而可宰。

  整理者注〔三〕:“降鲁,地之号。[23]没有看懂这样出注意义何在。鲁为来母鱼部,娄为来母侯部,鱼部、侯部为邻韵,故“降鲁”很可能是由“降娄”改造而得,《左传·襄公三十年》:“于是岁在降娄,降娄中而旦。”《尔雅·释天》:“降娄,奎娄也。”《汉书·五行志》:“日在降娄,鲁分野也。”故“降娄”有条件被改称为“降鲁”。《太白阴经·火攻具篇·推月宿法》:“春分,二月中,日月合宿奎十四度,于辰在戌,为降娄,于野鲁,分徐州,于将河魁。”《太白阴经·占云气篇·分野占》:“奎娄,鲁之分。于辰在戌,为降娄。于野在东海、泗州、阴陵、曲阜,属徐州。”所以改名“降鲁”很可能也是因为徐州属东楚的影响。

四【三七】巟(荒)同

(號)曰天㕫(荒)〔四〕,又(有)光司晦,上甲又(有)申。四冘同
(號)曰天冘,行猷又(有)侖(倫),上甲又(有)午。四梪(柱)同
(號)曰天梪(柱)〔五〕,建【三八】
(安)又(有)尚(常),上甲又(有)㫳(辰)。四惟(維)同
(號)曰天惟(維),行望亖(四)方,上甲又(有)寅〔六〕。

  整理者注〔四〕:“天㕫,四荒之号。从四冘号「天冘」,四柱号「天柱」,四维号「天维」看,四荒之号「天㕫」应读「天荒」。[24]整理者所说“四冘”当是“四陆”,前文解析内容已言。由下文“焉始祀高鬼、鬼溥、四荒”来看,《五纪》祭祀中居重要地位的“四荒”其观念或即来源于“四望”,《周礼·地官·舞师》:“教羽舞,帅而舞四方之祭祀。”郑玄注:“四方之祭祀,谓四望也。”贾公彦疏:“知者,若以四方连百物,则四方不止四望。今单云四方,四望。五岳、四渎亦布在四方,故知四方即四望也。”因此“四荒”又书为“天㕫”不为无故。

  整理者注〔五〕:“四柱,《博物志》卷一:「地下有四柱,四柱广十万里。」简文指天之四柱,见图一所示。[25]天地间有山为支天之柱,可见于《楚辞·天问》:“八柱何当,东南何亏?”王逸注:“言天有八山为柱,皆何当值。”这些山往往被称为“天柱”,《史记·孝武本纪》:“登礼潜之天柱山,号曰南岳。”可证“天柱”本对应“四岳”,因此“四柱”观念当早于“八柱”,《左传·昭公四年》:“四岳、三涂、阳城、大室、荆山、中南,九州之险也。”或即“四柱”过渡到“八柱”的中间形态。后世算命书中以年、月、日、时的干支为“四柱”,其命名方式或也受此影响。

  整理者注〔六〕:“此节论述祭祀十八神的所值日辰与美称,所值之日子、寅、辰、午、申、戌皆为奇数地支,即刚日。[26]甲子、甲寅、甲辰、甲午、甲申、甲戌即著名的“六甲”,“六甲”之说传世文献和出土文献皆始见于战国末期,如《六韬·龙韬·五音》:“五行之道,天地自然。六甲之分,微妙之神。”睡虎地秦简《日书》甲种“稷辰”:“彻,是谓六甲相逆,利以战伐,不可以见人、娶妇、嫁女、出入货及牲。”由此也可见《五纪》盖即成文于战国末期。而“刚日”指的是干支皆为奇日,“柔日”指的是干支皆为偶日,刚、柔日是用来区分外事、内事所择用的日期,《礼记·曲礼》:“外事以刚日,內事以柔日。”孔颖达疏:“外事,郊外之事也。刚,奇日也。十日有五奇、五偶,甲、丙、戊、庚、壬五奇为刚也。……内事,郊内之事也。乙、丁、己、辛、癸五偶为柔也。”刚日重干不重支,除孔颖达疏外,《通典·礼典》:“甲庚丙壬戊为刚日,乙丁辛癸己为柔日。”亦可证,且不难看出“刚日”比“六甲”的日期多得多,所以祭祀十八天神用六甲,并不适合简单的注为“所值之日子、寅、辰、午、申、戌皆为奇数地支,即刚日。”毕竟还要考虑到天神中还有诸多小神要用到“六甲”之外的日期。

東司同

(號)曰秉豊(禮),司章,元㫳(辰)日某。南【三九】司同
(號)曰秉
(仁),司寺(時),元㫳(辰)日某。西司同
(號)曰秉義,司正,元㫳(辰)日某。北司同
(號)曰秉㤅(愛),司厇(度),元【四〇】㫳(辰)日某。

“元辰”于先秦文献只见于《吕氏春秋·孟春纪》和抄录自《吕氏春秋》的《礼记·月令》,由此也可见《五纪》最可能成文于战国末期。《五行大义》卷一“论支干名”引蔡邕《月令章句》云:“大挠采五行之情,占斗机所建也。始作甲乙以名日,谓之干;作子丑以名月,谓之支。有事于天则用日,有事于地则用辰。”所说与《五纪》正可参看。

四維同

(號)曰行星,又(有)終,日某。南門亓(其)
(號)曰天門、天殷〈啟〉,
(建)正,秉
(仁)立(位)川(順)及
〓(左右)升(徵)徒,日某〔七〕。

  整理者注〔七〕:“天门,南门二星在库楼南,为天之外门,故又称天门。天启,与「天门」意同。南门「秉仁」与南司之号「秉仁」同。升徒,即征徒,职官,分左右,曾侯乙简有「左

徒」(简一五二、亖)、「右
徒」(简一五〇、亖),典籍作「蒸徒、蒸人、蒸民」,又作「烝徒、烝人、烝民」,因所征之徒为平民百姓,故引申指民众、百姓。”[27]《五纪》篇中特别以“左右升徒”属“南门”,而篇中“南门”又称“天门”,且“神当南门”,可证《五纪》篇中的“左右升徒”绝非普通大夫级官职。左贵于右,故《五纪》的这种拔高,真正拔高的其实只有“左徒”,据《史记·楚世家》:“二十七年,使三万人助三晋伐燕。复与秦平,而入太子为质于秦。楚使左徒侍太子于秦。……考烈王以左徒为令尹,封以吴,号春申君。”可知春申君黄歇就是由左徒升至令尹的,所以《五纪》篇可大致推知是黄歇未为令尹而尚是左徒时成文的。因此《五纪》篇的作者应不会是黄歇本人,而只当是黄歇门下的食客、傅史之类的人,拔高“左右升徒”应是典型的马屁文化。由此也可推知,《五纪》篇大致就成文于战国末期初段左右。

北【四一】主(斗)亓(其)

(號)曰北宗、天矞(規),
(建)尚(常),秉炁(愛),皇(匡)天下,正四立(位),日某〔八〕。

  整理者注〔八〕:“北主,即北斗。《晋书·天文志上》:「斗为人君之象,号令之主也。」北斗因以喻帝王,故可称「北宗」。天裔,简二七与「南门」、「北斗」并举,此处为「北斗」之号。「秉爱」与北司之号「秉爱」同。四位,子、午、卯、酉四位。[28]主为章母侯部,斗为端母侯部,主、斗相通[29],《开元占经·彗孛犯石氏中官·彗孛犯招摇》引《石氏》曰:“彗星守招摇,犯北主,期出三年。”也可证“北斗”本就又称“北主”,因此完全无需如整理者注这样辗转取《晋书》北斗的“号令之主”义为说。“北宗”又见于望山楚简125、葛陵楚简零107、零476和北大简《禹九策》,因此可知是标准的楚地称谓,《五纪》作者言“北斗其号曰北宗”应该就是适应楚文化之后的结果。“匡天下”则可溯源自对齐桓公和管仲的赞辞,如《管子·封禅》:“兵车之会三,而乘车之会六,九合诸侯,一匡天下。”(又见《管子·小匡》)《管子·霸言》:“霸王之形,象天则地,化人易代,创制天下。等列诸侯,宾属四海,时匡天下。”《管子·地员》:“夫管仲之匡天下也,其施七尺。”《晏子春秋·内篇问下·景公问欲逮桓公之后晏子对以任非其人》:“昔吾先君桓公,从车三百乘,九合诸侯,一匡天下。”《吕氏春秋·勿躬》:“令五子皆任其事,以受令于管子。十年,九合诸侯,一匡天下,皆夷吾与五子之能也。”《荀子·王霸》:“齐桓公闺门之内,县乐奢泰游抏之脩,于天下不见谓脩,然九合诸侯,一匡天下,为五伯长。”《韩非子·奸劫弑臣》:“桓公得管仲,立为五霸主,九合诸侯,一匡天下。”《韩非子·难二》:“昔者齐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韩非子·十过》:“昔者齐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为五伯长,管仲佐之。”《韩非子·外储说右》:“昔者齐桓公爱管仲,置以为仲父,内事理焉,外事断焉,举国而归之,故一匡天下,九合诸侯。”《战国策·齐策四·先生王斗造门而欲见齐宣王》:“昔先君桓公所好者,九合诸侯,一匡天下。”《战国策·齐策六·燕攻齐取七十余城》:“然而管子并三行之过,据齐国之政,一匡天下,九合诸侯,为五伯首,名高天下,光照邻国。”《战国策·秦策三》:“昔者,齐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论语·宪问》:“管仲相桓公,霸诸侯,一匡天下。”《大戴礼记·保傅》:“齐桓公得管仲,九合诸侯,一匡天下,再为义王。”由此可见《五纪》篇“北斗其号曰北宗,天规建常,秉爱,匡天下,正四位”盖也是受齐文化中管仲学派的影响。由此处《五纪》作者齐、楚两种文化影响的特征也可推知作者盖是稷下学人入楚投于春申君门下者。

表六:

上甲爰㫳

仓皇,高畏

上甲又子

𡏇

降鲁,天𣌭又土

上甲又戌

四巟

天㕫,又光司晦

上甲又申

四冘

天冘,行猷又仑

上甲又午

四梪

天梪,建

又常

上甲又㫳

四惟

天惟,行望亖方

上甲又寅

表七:

东司

秉豊

南司

西司

秉义

北司

秉㤅

四维

行星

×



[1] 《清华大学藏战国竹简(拾壹)》第101页,上海,中西书局,202111月。

[2] 《清华大学藏战国竹简(拾壹)》第101页,上海,中西书局,202111月。

[4] 中国先秦史网站:https://www.xianqin.tk/2022/01/09/3595/202219日。

[5] 《古字通假会典》第382页“屺与峐”条,

[6] 《清华大学藏战国竹简(拾壹)》第101页,上海,中西书局,202111月。

[7] 中国先秦史网站:https://www.xianqin.tk/2022/01/25/3794/2022125日。

[9] 《清华大学藏战国竹简(拾壹)》第102页,上海,中西书局,202111月。

[10] 中国先秦史网站:http://www.xianqin.tk/2017/08/26/3892017826日。

[11] 《清华大学藏战国竹简(拾壹)》第102页,上海,中西书局,202111月。

[12] 清华大学出土文献研究与保护中心:https://www.ctwx.tsinghua.edu.cn/info/1081/2749.htm20211216日。

[13] 《湖南考古辑刊》第一辑,19821月。

[14] 《清华大学藏战国竹简(拾壹)》第102页,上海,中西书局,202111月。

[15] 《清华大学藏战国竹简(拾壹)》第102页,上海,中西书局,202111月。

[16] 《清华大学藏战国竹简(拾壹)》第102页,上海,中西书局,202111月。

[17] 《清华大学藏战国竹简(拾壹)》第103页,上海,中西书局,202111月。

[18] 《清华大学藏战国竹简(拾壹)》第103页,上海,中西书局,202111月。

[19] 中国先秦史网站:http://www.xianqin.tk/2019/03/20/712/2019320日。

[20] 中国先秦史网站:http://www.xianqin.tk/2019/05/10/735/2019510日。

[21] 《清华大学藏战国竹简(拾壹)》第104页,上海,中西书局,202111月。

[22] 《清华大学藏战国竹简(拾壹)》第104页,上海,中西书局,202111月。

[23] 《清华大学藏战国竹简(拾壹)》第104页,上海,中西书局,202111月。

[24] 《清华大学藏战国竹简(拾壹)》第104页,上海,中西书局,202111月。

[25] 《清华大学藏战国竹简(拾壹)》第104页,上海,中西书局,202111月。

[26] 《清华大学藏战国竹简(拾壹)》第104页,上海,中西书局,202111月。

[27] 《清华大学藏战国竹简(拾壹)》第104页,上海,中西书局,202111月。

[28] 《清华大学藏战国竹简(拾壹)》第104页,上海,中西书局,202111月。

[29] 参《古字通假会典》第348页“斗与主”条,济南:齐鲁书社,19897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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