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话晨说1618：我看职业教育之难

（鸠兹老人）

近日与一专注教育的记者朋友交流，被问及“现在为何职业教育，尤其是中职教育招生难？”，上网搜索一下，这个问题看来带有一定普遍性，尽管近几年国家高度重视职业教育，各职业院校也在积极探索职业教育改革发展之道，但面对普通教育的挤压，职业教育面临的窘境是不言而喻的。究竟职业教育的问题出在哪里？职业教育发展的路在何方？除却世俗原因，我以为我们的教育，尤其是职业教育出现了很大问题，有些问题可以说是带根本性的，主要是功利主义作祟。

“教育”一词始见于《孟子尽心上》：“君子有三乐，而王天下不与存焉。父母俱存，兄弟无故，一乐也；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二乐也；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三乐也”。《说文解字》的解释，“教，上所施，下所效也”；“育，养子使作善也”。在西方，“教育”一词源于拉丁文educate。本义为“引出”或“导出”，意思就是通过一定的手段，把某种本来潜在于身体和心灵内部的东西引发出来。从词源上说，西文“教育”一词是内发之意。强调教育是一种顺其自然的活动，旨在把自然人所固有的或潜在的素质，自内而外引发出来，以成为现实的发展状态。

广义的教育泛指一切有目的地影响人的身心发展的社会实践活动。狭义的教育主要指学校教育，即教育者根据一定的社会要求和受教育者的发展规律，有目的、有计划、有组织地对受教育者的身心施加影响，期望受教育者发生预期变化的活动。

子曰：“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鲁迅先生说：“教育是要立人”，蔡元培先生指出：“教育是帮助被教育的人给他能发展自己的能力，于人类文化上能尽一分子的责任，不是把被教育的人造成一种特别工具”，陶行知认为：“教育是依据生活、为了生活的‘生活教育’，培养有行为能力、思考能力和创造力的人”。可见，教育是为学生的人格成长和个体发展奠定基础，“教育应该是一扇门，推开它，满是阳光和鲜花，它给孩子们带来自信和快乐”（秦文君语），我个人以为：教育是人类文明进步和人性解放载体，教育是激发受教育者的内心兴趣和社会价值取向，实现自我梦想的过程。

回望我们今天的教育，尤其是职业教育，功利主义无处不在。教育成了培养少数精英的舞台，成了“胜者王侯”的载体，成功的光鲜淹没众多伤心的泪痕。

当下我们的职业教育的宗旨是“以服务为宗旨、以就业为导向、以能力为本位”，围绕这一宗旨展开职业教育的过程，使“技能大赛”出彩和“就业率”成为职业教育的指挥棒，这无疑是物化的、功利的和机械的，不能实现教育的原生价值。

围绕这一“宗旨”，当下职业教育的学生技能培养过程是机械的，实行工厂流水线式的批量化生产，忽略了学生个性的发展和社会价值取向的实现，没能做到至圣先师孔子极力推行的“有教无类”、“因材施教”的教育法则。学生日常管理继续沿用既有的“对立”被动式的管理模式，没有真正找到实现现代师徒制的有效途径，教师与学生貌合神离，若即若离，没有形成真正的融合式的教与学的共同体，师承关系难以确立。专业设置过分强调服务社会，尤其是当地社会经济，只强调社会需求，忽视了学生个体的兴趣和爱好，忽视了学生的兴奋点和价值取向。课程教学改革各自为政，不能做到有机整合，过分强调课程体系和理论的完整性、条理性，忽视了学生动手能力的培养，所谓一体化教学改革没有很好真正推进，也没有找到一体化教学的真谛和实现方式，没有真正找到社会和学生所需要的培养模式。学生教育过程过分强调“技能培养”，以“技”盖全，忽视“德”的培养，忽视养成教育和“立德树人”，培养目的过分物化。过分强调和依重顶岗实习，无异于掩盖学校办学能力不足和教师技能的缺乏，把学生技能的提升寄托企业、推向社会，无异于把不合格产品推向市场，让社会和企业进行再生产，学生生存能力弱化，职业教育很难实现其“生利主义”本位价值。教师对现实问题研究能力弱化，缺乏判断能力、思辨能力，不顾国情、省情、市情，拿来主义盛行，照抄照搬，结果水土不服。职业教育理论研究或悬空或沿袭他类，缺乏可操作性或很难操作，缺乏实质性研究和创新，“理论”缺乏实证和实践检验，急于推广，所谓专家行家借机传道布教，歌功颂德，花言巧语，生搬硬造，纸上谈兵，借“真理”之名捞取钱财，广大基层教工雾里看花，不知所云，影响管理层正确决策，所谓“专家”缺乏应有责任感和道德良心，更不谈：“捧着一颗心来，不带半根草去”。职业教育顶层设计弱化，治理体系碎片化，可谓九龙治水、五马分尸，造成培养标准不一致，评价标准不一致，学分、课程不互通，学籍、学历不互认，学生成长的立交桥成了断头路，碎片化的职业教育成了我的地盘我做主，一人一把号各吹各的调，各把一块自圆其说，国家政策成了争夺部门利益的角斗场，更有学校行职业教育之名，施普通教育之实，侵占职业教育资源和利益，把职教当成谋钱工具、套利法宝。职业教育缺乏科学规划和有效治理体系，有法不依，严重制约职业教育发展。这种情形下不难看出当下职业教育的困难之处，群众不满意、社会不首肯、学生难接受，职业教育很难不沦为二流教育，出现当下囧境。

职业教育应该回归其教育本性。相对于基础教育而言，职业教育有其自身的特性。总的来说，职业教育的本质至少应该包含四个方面：一是以人为本，二是因材施教，三是科学管理，四是文化塑造。

以人为本，一是要充分调动全体教职工的积极性，形成以教为乐、以师为荣的浓厚氛围，二是要充分尊重学生的人格和主体意识，充分确立学生的主体地位，充分发挥学生的主体作用。让学生积极主动、科学民主地参与学校事务的管理，培养学生的主人翁意识、参与意识，提高学生工作能力和管理水平，重塑自我，这本身就是职业教育的重要内容之一；因材施教就是要针对学生的具体情况，不照搬、不教条，要上学生听得懂、学得会、感兴趣、出门以后用得上的课程，摘“跳一跳”可以摘得到的桃子。纵向比，时刻都在进步，不必委曲求全；横向比，术业各有所长，评判不拘一格。简单地说，学生不是流水线上的产品，无法磨具化生产；传道、授业、解惑，塑造人的灵魂，是学校的根本职责所在。所以对教育来说，科学管理，“管”，最为简单，强制即可，军事化就是典型的例子。“理”，最有难度，需要管理者的智慧。其实“管理”的核心不在乎“管”，而在乎“理”，理明方向、理清思路、理顺方法步骤、理出学生学习成长和未来发展的科学路径，从哲学的角度来说，这就是世界观和方法论的问题。

写在纸上、作出规定让大家如何去做，这是制度；不用写在纸上、不用作出规定大家都知道该如何去做，这就是文化。

职业教育任重而道远，关键是把握规律性，还职业教育的本来要义。

（2016年10月28日星期五于鸠兹草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