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不如狗 文 | 南蛮 自从自恋狂中年帅哥冯唐提出“油腻中年”这个名词后，一大波本来自我感觉良好的中年面对镜子就有了很大压力，美颜相机的功效也仅存在于中年人团体之间，对了，圈子里的年轻人会无视你们甚至拉黑你们，他们受够了你们之间虚伪的互相吹捧。 不过还好的是，你们也受够了比你们更老的人之间的互相吹捧。这样其实很好，大家最终都是成为自己曾经最讨厌的人，看苍天饶过谁。 中年张三叫唤着：我已经累成狗了！ 中年李四补了一刀：其实，狗不累的。 你见过活得很累的狗吗？它们要拉磨吗？它们要加班吗？如果是宠物狗，活的比一般人滋润多了。甚至连被做成狗肉火锅的危险都没有。它们不需要买房子——主人抱着它们喊宝贝，怀抱比狗舍还温暖；它们不需要上补习班——不用赢在起跑线上，更不用做狗国栋梁；它们不需要买医疗保险——自有狗主人送到宠物医院，那医生的态度甚至比莆田系的还要好。它们更不必考虑养老问题，尽情享受狗生就好。 你应该会羡慕那条狗的，它穿着人类的衣服，限量款的。它的狗粮，没有食品安全卫生问题。它的生活，恬淡中带着激情，看潮起潮落，看云卷风舒，哇，还有一条可爱的小母狗，隔三差五被主人拉到公园，汪汪叫嚣着爱情的宣言，而且不用负任何责任…… 这时，你不想再提什么猫猫狗狗了。你的眼前是那个被你称为“不如野狗”的孩子，他怎么也达不到你的要求。全人类中最遭人嫌的毛病都集合到他身上了。 他曾经带给你的快乐已经荡然无存。他曾在你身上尿过的热流，你现在觉得就是泼水节泼来的开水。写作业！快快快！你做什么啊！你怎么那么笨！你看看别人家的孩子！ 全是惊叹号。没有惊奇，全是惊恐与震惊。 你等一等啊。 你说等不了了。成绩就是金钱，我已经砸了那么多钱在他身上了，我已经花了那么多时间了……结果呢，他会叛逆，他会撒谎，他说脏话，他做事情慢吞吞，他成绩一塌糊涂，他他他…… 他应该会画画，应该会下棋，应该会踢球，应该会吹萨克斯，应该各科成绩排前三……对对对，名字换成别人家孩子就成立了。焦灼的小升初，初升高，高考……家庭和睦都不见了，家里吵吵嚷嚷，意见不一，这个片区内的不要，烂学生太多，这个普通班老师不管的，放任自流，这个进度太快，适应不了的……咦，小子怎么那么安静？拿着手机刷抖音去了！ 你不甘心有这个不成器的孩子吧。那换一个吧。 其实隔壁家的，你倒希望他是你亲生的。好吧。这小子真的不错，成绩好，人乖巧，老师寄予厚望，人中龙凤，怎么搞？大投资呗。顶着个大头，戴着近视眼镜，小胳膊细腿，挥舞着低垂着迈向辅导班，一个个老师直竖大拇指。嘿，大拇指都是砸钱换来的。双休日奔波在接送路上，妈妈坐在驾驶位上忍受着腰椎间盘突出工资条数字不突出的痛苦，天黑后的腰肌劳损的父亲坚持在电脑前游戏后被驱逐到或写作业的孩子课桌前当监视器，一声暴喝：问你妈去！ 眼看十点半就要来临，睡眠时间就要不足，匆匆忙忙赶孩子进被窝，孩子嘟囔了一句，我不知道我的梦想是什么。你忍住内心的老泪纵横，默默后退，心里暗想，我的梦想就是有钱，有钱……然后请个家教，我再也不想这么受气这么累了。可是支付宝的水电催款通知又无情地嘲弄了你。二块钱的彩票应该不算投资也不算梦想。你看看那些已经成为大官和企业家的老同学，很想找找他们给你指一条发财的明路，斟酌了半天，发了条暧昧的微信，第二天才收到回复：昨晚酒喝多了，忘记回复了！下次哥俩聚聚，回忆往昔，不醉不归！ 你被迫回复了一个表情。谁都知道你要的不是往昔而是未来啊。 你在掏钱的时候，只要一句，“为孩子好”，你根本不考虑自己吃糠咽菜了。伪中产阶级和无产阶级其实差别不大的！你深信这一点。 你刚叹了口气。你最不想接到的长辈电话打来了，不是唠叨就是要带他们去医院。你刚想说自己的生活，不是在单位就是在家，蓦然发觉，上一辈的栖息地，不是在广场，就是在医院。你的心情暗淡的就如十五该明月夜却下着暴雨。默默地切换到医院的公众号，开始预约专家号。接下来就是请假，医生总是挑你最忙的时候开工。你忙不迭地向领导和同事表示歉意，然后准备开着一辆第二天没有停车位可停的车，打着呵欠，在红绿灯路口，抽个空，掏过豆浆再喝一口，这味淡的，唉，都是那些服务员，在水里加豆浆的量太少，而你的疲惫却太多，根本冲不淡。 在医院里，你眼睁睁地看着移动公司的信息提示，你的银行卡上面的数字又有变化。支付宝和微信里零钱正好没有前一位数字。还好，此时你是不在乎这些的。肉是不疼的，你早已做好了准备。 你暗暗地算了一笔，刨去孩子和老人花的，另一张银行卡上应该预留了三个月的房贷吧。还好，还能看到娇媚的朝阳。 你住的地方还不完全属于你。只有麻烦全都属于你。 这一切，都是没让你成为富二代的父母造成的。他们没给你金钱和梦想。但是你不能怪他们。更不能埋怨社会。你只能怪自己吧。命不好，运不好，于是只能苟且。诗和远方，有的，公司团建时，单位疗养时，你挪着浑身的脂肪，跟在导游后面，满脸油光装作毫不在乎地目视远方，心中想起一句诗，却忘了下一句和作者以及题目。折腾几天回家后，手机里多了几张风景照片，陪你在枕边充电三小时后又被你嫌弃，还是呆家里舒服啊，何必累成狗呢。 你看你，又忘记了，狗，其实，是，不累的。 你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躺着。老师的一条指责微信又发了过来。你的胃酸往上涌，赶紧坐了起来，一个包含你孩子嫌弃的葱姜蒜气味的嗝打了出来，它带着皮囊发酸的气味，在暂停三秒之后，你撕扯着声带吼：你这个不孝的子孙！ 跟你爹娘当年训斥你的一模一样。 你额头那不适时宜的青春痘，它的智商过低，根本分不清四十岁和十四岁的区别。可能它们在南方呆久了，卷舌音都给忘记了吧。 隔壁家的狗开始叫唤了。 春天就要来了。 南蛮有话说： 中年人，生活不易。权力没多少，责任一大堆。 可是，还是负重前行。 你虽然没成为祖国栋梁，可成了家中栋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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