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APP
userphoto
未登录

开通VIP,畅享免费电子书等14项超值服

开通VIP
白喜事 | 李若菲(九年级)2020.1.7

白喜事

清明扫墓,沿一段山路开上去,停好车,要下车走一段路,台阶的。我眼睛盯着手机走下车来,随手一甩关了车门,抬头大致扫了一眼,关掉手机,跟上大部队。
没有“雨纷纷”让人“欲断魂”,青山绿水清晰可辨,灰石砖绵延向上,在一旁,两道灰石阶,一条灰坡道向上,高高的通往一座庙,红瓦金门,居高面下,我从没见门打开过,也不知是否有僧人居住。在“停车场”旁有一块大石碑,爸爸说上面有他的名字,因为他曾为这里捐过钱,我也未曾去证实过。
坟墓整齐排列,到了一座小小坟前,我盯着上面的名字,一旁有石桌石椅,他们坐了下来,闹闹哄哄,我想不起那个人名曾经代表了什么,也不知与我有何关系,只不过,这个人名现在只代表一捧轻飘飘的骨灰。我拍了拍爸爸的肩膀,问,这是谁啊。
清明时要扫的墓比较多,从来也没有用心记过哪个坟是谁最后的家,一个问题几乎每次清明都会问。爸爸说,你的太婆,我的奶奶,我又看看那个名字,想起了一些。
 
红色轿车开进一条小巷子中,黑暗,经过一座寺庙。爸爸接了一个电话,按下免提扔到一旁副驾驶座上,叔叔的声音冒出来:“奶奶岁数大了。”爸爸说:“哦。”然后就挂断了。我问:“谁?”爸爸说:“你的太婆,我的奶奶。”“哦。”
回去之后,一间小房间外站了些人,伯伯,伯母,叔叔,阿姨。大伯点了一盏灯,走进房间,放在床上枕边。我踮起脚,房间里面很昏暗,只有那一盏灯,安安静静冷冷清清地发着光,照出旁边人的皱纹。
这个房间我好像去过一次,里面有位老人,女的,小年纪的我看不出她多少岁,她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我,满脸皱纹,就像人萎缩了,皮就耷拉下来,堆在一起,她的一双眼睛还是亮的,眼睛弯了弯,大概是在对我笑,我也笑了一下,就出去了,顺便将门带上。她一个人冷冷清清安安静静地呆在那。
 
人们管丧事叫白喜事。
曾在电视上看到过这种“白”,白色的瓷砖墙,顶上悬挂长长的白绫,儿女子孙身穿白衣,穿黑色礼服的人胸口戴一朵白花,只有白,未曾有一丝丝的喜,近乎所有人,所有人都哭丧着脸,花圈,这唯一的“喜事”的吝啬,多彩鲜艳的近乎诡异。
我一直认为白喜事不是这样的,我家就不是这样的电视上在乱演。
 
之后来了一群人,还有几辆车,运着钢管,大块大块红色蓝色的布,还有桌子、椅子,桌子是木桌,椅子有长木板凳,也有塑胶的,五颜六色,有些凳子的边缘裂了。之后他们便开始工作了,把钢管竖在一个底座上,上面再架上钢管,在上面铺上红色蓝色的布,打结。他们将它搭在院子里,我住在三楼,从窗户看去,鲜艳的红色在阳光下十分晃眼,我还是喜欢盯着看,就像红布会放光,而不是老师说的反射。有天下雨,红蓝布上坑坑洼洼,分布着大大小小的水坑,跟家门后的小巷子一样,我到二楼妹妹家,我们从窗户旁伸手,刚好可以拍到红布,啪——打下去,整块布都会晃动,于是水坑分开又聚集,到了不同的地方。
我觉得他们把这帐篷似的东西搭在院子里并不好,很不好,爸爸接我回来时,车不能停在院子里,要停得远一点,再顺着小巷子走回家。
周末上午,我看到几个大妈在在院子里烧菜,一地水渍,混有青菜叶子。中午,我听见妈妈在楼下喊我吃饭,那几个大妈烧得还可以——反正肯定比不上奶奶。来了很多亲戚,熟悉的,陌生的,都有。几乎每个人见到我的会说,呦,这是XX(我爸的名字)的女儿啊,都长这么大啦。我都会露出一个微笑,如果爸妈在一边,他们也会笑,然后说,对啊对啊。如果爸妈不在,那他们会知道自己说了废话,一边打着哈哈,一边离开了。
吃饭时,他们有说有笑,谁家儿子找女朋友了,谁家闺女生了个大胖小子,或者是,谁被炒鱿鱼了,谁还没结婚呢,啧啧啧。喝酒的人坐一桌,啤的,红的,自家酿的杨梅酒都摆上了桌,我的碗中很满,都是“阿婆”“阿姨”们夹给我的,我忙着吃碗中食——我憎恨每次吃饭都有螃蟹,每次谁没吃到螃蟹,那个人一定不会是我,麻烦——间隙中抬头望见那桌人,脸上黑里透红,喝上脸了或者是红篷映的。
我匆匆逃离了饭桌,过了一会,他们把桌上的餐盘收了,把剩菜用一个个透明塑胶盒装好,把垃圾都扔在桌上,掀起红色桌布的边缘,将垃圾都兜在里面,变成一个大红塑料袋。如果仔细看的话,会发现边缘处有几个洞——我戳的,把桌布拉平,一根手指向里或向外钻,在快要破的时候,桌布红得几乎透明,可以隐约看到指纹,然后手指就成功穿透了桌布。
他们拿来一口锅,黑漆漆的,放在地上“哐”得一声响。然后叔叔拿来一袋黄色的纸,上面印着铜钱,还有金元宝——金元宝折得挺好看。叔叔用打火机点燃了几张黄纸,扔入锅中,并吩咐我们把那一袋都烧了,“你们多烧点,太婆就富点”。于是一边说笑,一边将黄纸、金元宝扔入锅中,我们扔的速度不同,火焰时大时小。中途叔叔来了一次,给我们表演了一个魔术,他把手放在火焰上方晃了晃,我们清清楚楚地看到,火焰燎到了他的手,我心惊胆战,结果他得意洋洋地向我们炫耀他完好无损的手掌,我将他的手扯到眼前,仔细打量,没有伤口,有几条疤痕和厚厚的茧。
他们还请了几个和尚,有个和尚头上有九个棕色的斑点。在大厅里,摆了一尊佛像,点了香,灰色的烟缓缓升起,散开,变淡,我没看到它到天花板。
有一些亲戚手拿着一枝点燃的香,穿着白衣服,在念经声中走成一个圈,逆时针,嘴中念念有词,还不停地拜,手在上下摇动。我觉得好玩,有位阿婆帮我穿上和他们一样的白袍,加入进去。但是,当我双手拿着香,在做“拜”的动作时,不小心碰到了前面一位叔叔,他的白袍被我烧了一个小洞,露出里面棕色的衣服。
我瞪着那个小洞,思考那个叔叔会有什么反应,我听到了妈妈叫我的声音,我抬头,发现她站在三楼的窗户旁,朝下看着我,嘴巴一张一合地叫道:
“你是信基督的,怎么能做这些事!”
我不知道“信基督”是什么,但只好放了下来,回去了。我并不感觉自己是“信基督”的,只不过妈妈是,而我陪她去过几次教堂而已。每次清明,在火焰旁,大人小孩都对阵坟墓拜了拜,而我只是站在一旁,因为我好像是“信基督”的。总会有一个人问我,你为什么不拜呀,我只是对他(她)笑笑,不想回答也不知如何回答,幸好也总有一个人会回答,因为她是信基督的呀,然后那人就恍然大悟般地对我笑笑,就走了。
三点半起床送葬,我眯着眼,看着开了灯来扯我被子的妈妈,又环顾四周,黄色的灯光充盈了卧室,昏昏沉沉,如同那时的我。
有辆车上摆着一张照片,黑白的,是太婆,眼睛微弯,大概在对我笑,我也笑了笑。
路上有好多处鞭炮,炸得我耳朵疼。到了一个地方,有一个四四方方的建筑,天微亮,灰蒙蒙的,跟那建筑的外壳一样,不冷不暖。我们向那建筑走去,里面有好几排长椅,我坐上去,冰冷顺着裸露的皮肤爬过全身,打了个哆嗦。天又亮了一点,我们就走了。
他们把篷子拆了,桌椅搬走了,爸爸的车也可以停在院子了,我继续上学,太婆原来住在大伯家,那间小房间中的旧床旧桌被搬了出来,安置了新桌新椅,我们几个小孩有时会去那围一桌,扑克乱打,桌游乱打,时不时有大人进来明知故问,你们在干嘛。有些人在八点多就来叫,回家啦,回家啦,一番争吵后,都陆陆续续地走了,最后一局也就不了了之,卡牌散在桌上,如同那一声平平淡淡的“哦”。
 
后来偶尔觉得“哦”的蹊跷。问后得知,当时太婆八十多了,身体本来就不好,又摔了一跤,之后几乎一直躺在床上,大家也估摸着差不多了吧,每天二十四小时搜有人守着,记下时辰,到时候超度得好一些。
太婆是爷爷的继母,因为爷爷那个驴脾气,他俩的关系一直很僵硬,相看两厌,太婆讨厌爷爷的同时带上了奶奶,奶奶生了孩子很忙带不过来,太婆也没有帮忙。不过也抵不过时间,讨厌还是喜欢在老去的心里都会淡掉。一切平平淡淡。
 
第二年清明时,到一座山上,没有“雨纷纷”让人“欲断魂”,青山绿水清晰可辨,灰石砖绵延向上,在一旁,两道灰石阶,一条灰坡道向上,高高的通往一座庙,红瓦金门,居高面下,我延台阶到达寺庙门口,抬起手,想敲门,又放下手,不敢敲门。延灰坡道冲下去,双腿象是不受控制般地前后快速摆动,风夹带着水汽迎面吹来,湿润,清新,清晰。
我总是记不得一座坟在哪,清明时跟着大部队走,到了一座小小的坟前,拉拉爸爸的衣袖,问,这是谁的坟啊。

南蛮有话说

平静叙事中,各种滋味上心头~

小作者其他优秀作品:

 许语  |   李若菲(七年級)2018.1.15【ⒶⒶⒶⒶⒶ】

风筝  | 李若菲(六年级)2017.6.12【ⒶⒶⒶⒶⒶ】

奶茶 | 李若菲(六年级)2017.5.28【ⒶⒶⒶⒶⒶ】

等 | 李若菲(六年级)2017.5.16【ⒶⒶⒶⒶⒶ】

回家  | 李若菲(六年级)2017.4.22【伍星】

写作指导相关

读了那么多书,为什么作文还是写不好?

 如何写出最炫的转场 | 南蛮老师的在线阅读与写作课堂

《垭口——我是不爱写作文的少年》| 一场充满乐趣与冒险的文学之旅 | 内附购书通道 

本站仅提供存储服务,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举报
打开APP,阅读全文并永久保存 查看更多类似文章
猜你喜欢
类似文章
【热】打开小程序,算一算2024你的财运
我家经典老照片!~敏
回家
去世的奶奶托梦给妈妈,问了大师后才明白怎么回事
回家,上坟
老话说:“身上没有屎,坟上没有纸”什么意思?
“爸爸好好工作,我会乖乖写作业照顾奶奶和太婆,给自己讲故事哄自己睡觉”
更多类似文章 >>
生活服务
热点新闻
分享 收藏 导长图 关注 下载文章
绑定账号成功
后续可登录账号畅享VIP特权!
如果VIP功能使用有故障,
可点击这里联系客服!

联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