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岁老人背井离乡寄人檐下十四年
背井离乡的的陈祖莲今年111岁，跟着61岁的儿子王正荣已寄人篱下14个年头。
她现下所住的旧屋，是从广西到岳阳后，那些好心乡邻暂时借予的第六处栖身之地。
一天两顿饭，夏无蚊帐冬住破房……
她为何甘愿跟着儿子远走他乡？她儿子为何要带着老母亲一起颠沛流离？
艰辛生活的背后有着怎样不为人知的辛酸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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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图/无心幻梦
孤伶伶地立在平江县梅仙镇尖山村水沅片一个名为燕坑里的小山窝，这是一栋年久失修岌岌可危的房子。
多年前粉刷的石灰，已经掩饰不了它的破败，风雨所留的黄色泥痕顺外墙面蜿蜒而下，呼应着内墙面的斑驳陆离砖石裸露，后墙裂开的狰狞缝隙似欲择人而噬，一根经日曝雨淋后不剩多少外皮的松树如孤胆英雄，独撑着不堪重负的檐檩……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陈祖莲母子却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个容身之处，住在这里的，还有她15岁的“养孙女”以及10岁的曾孙女与8岁的曾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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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破屋●百岁老人的世界
末夏正午的阳光很烈，透过房顶的两个小洞直射在陈祖莲简陋的床上，温暖的光亮给长有霉斑的房里增添了些许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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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床带有不少黄斑黑痕的白被，蜷曲在四块砖头垫起的旧床垫上，蓝灰碎花枕头底下压着几件散乱的衣服，旁边摆着俩个蛇皮袋，里面应是装着他人送与的旧衣物，不知无处安放还是太过珍惜，老人选择了与其同眠。
雨水冲刷带来的黄泥同样在房内留下了痕迹，沿着内墙面一直流到了下碱墙，墙面灰浆剥落处如一张裂开的大嘴，吞没了肆虐的泥痕又像在无声诉说着什么……
imgLoading然而这一切，都不如墙上那个抬头可见数尺方宽的大洞来得触目惊心，大片天光毫不吝啬地透进，让人不敢想象狂风暴雨来临时的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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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居住这里已经数年的陈祖莲娘儿俩来说，那些却没什么值得惊诧的，远不如我们这一行突而其来的访客让她们感到意外。
面对众多陌生的外人和村邻，似因天热敞着胸襟露出嶙峋瘦骨的陈祖莲老人略显讶异，赶紧拢了拢衣服从床上爬起来打招呼，或许是太久没有这么多人来过，她和儿子都有些局促和一丝兴奋。
交谈时，老人指着自己的耳朵，表示耳背听不清楚。出于待客的礼貌，一开始她还打量着大家，不时揉着自己的双眼，但过不多久便自个搬了一张椅子，坐到了离门槛不远处。
imgLoading不再理会周遭任何人事，迎着刺目的阳光，老人安静地望着门外陌生的来客与熟悉的风景，不知是否在想些什么，呆怔着仿似瞬间沉浸到了另外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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烂腿●老师●好心乡邻的善良
陈祖莲老人的世界，本应儿孙满堂安享天伦之乐，她有着四个女儿两个儿子等许多后辈。可现实总是比较残酷，2002那一年，她跟着61岁的儿子王正荣离开家乡，颠沛流离地来到了岳阳，14年来，换了6个落脚栖身的地儿。
带着母亲和两个儿子还有养女，王正荣夫妇不远千里来到岳阳平江县梅仙镇是有原因的。不仅是家里穷，更是他三个亲生女有俩个都“嫁”在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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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民们说，王正荣在平江的俩个女儿和他已入赘妻家的小儿子的日子过得都是自顾不暇，另一个嫁在广西也没有回来过。他已离婚的大儿子则只身在外打工，挣钱给妹妹还有一双儿女上学，艰难地维持着这个六口之家的生计。至于王的妻子，已经在两年前去世。
imgLoading王妻去世是在2014年10月份，尖山村副书记秦翕秋听闻消息后急忙上山。赶到王家时，只见王一个人抱着妻子坐在床上，也不知呆坐了多久。目睹这一幕，秦翕秋顿感心酸，赶紧劝他先把人放下，否则亡者身体僵硬后都没法入棺。
imgLoading（图为秦翕秋）
一贫如洗，家徒四壁，大小儿子都不在家，亡者的后事怎么办？秦翕秋古道热肠，不但出面招呼众邻帮忙，而且以自己的名义先行从各处赊借所需物资。
“办丧事第一天进账只有一千多，我心里直打鼓，要是收支不平衡，那些可都是需要我去还的！”秦翕秋说，好在王正荣的三个女儿每人出了两千，又幸亏乡邻们的帮扶，拜祭时你五十我一百的慷慨解囊，终于把王正荣妻子安葬上山。
“王正荣其实是个勤快人，只是这些年腿脚不便，所以只能靠他大儿子一个人辛苦撑着这个家！”在众乡邻口中，王正荣本分善良，往年更是耕作勤劳。
听说王正荣患有腿疾，想及他行走踟蹰且大热天还穿着一双厚袜，幻梦让其脱下袜子看看。然而当他缓慢地脱下袜子之后，在场众人都被看到的一幕惊呆了。
十趾扭曲变形，一双脚掌有如尚未枯死的老树蔸，深可见肉尚流淌着鲜血的烂坑、结痂脱落后的红色皮肤和灰黑色的痂皮满布脚背小腿，令人望而生畏心惊肉跳。
“你平时怎么洗脚的？”“将食盐撒在水里，用来消炎！”“疼吗？”“不疼，只是晚上睡觉比较疼！”无论脱袜还是言及生活艰辛，王正荣都不曾有过痛苦的表情，听到关心的话语时偶尔还露出愁苦的笑容。只在问及如今是否和哥哥姐姐还有往来时，他憔悴的面容更显神色黯然，称因老家风俗之故并无联系。
“都是这一双脚害了我啊！”自怨自艾的王正荣本也是个知识分子，1975年到1979年时，还曾去到广西大山深处一个挑水都需要走十几里的地方教过书。然而不知是因为病痛的折磨还是生活的艰辛煎熬，他如今脑子已经有些不太灵光，甚至记不清母亲的出生年份。
“我爸爸还不能近火，他的手只要一烤火就会起水泡!”王正荣15岁的养女小秀（化名）在一旁告诉幻梦。“她是个捡来的闺女！”“王正荣从广西带过来的，捡的！”同行村民毫无顾忌地当着小女孩的面这样介绍，小秀听了也没什么反应，似是已经习惯。
imgLoading幻梦没有询问王正荣这一可能有着感人故事的细节，因为自众人进房后，可能好奇又或是从不曾受过这么多热切的关注，小秀和她的侄女小颖还有侄子小聪就一直尾随着幻梦。
imgLoading心酸●懂事●三个孩子的希望
刚进王家时，小秀和小聪、小颖正在自家没有房门只挂有一个布帘子的厨房里。
一把生着铁锈的菜刀，一把乡下旧时常见的烧水铜壶，一口小铁锅和一口废弃的大锅，还有两只满布灰尘的饭炉，数十口泥砖在地上垒成的一个临时火炉，上面支着一个用来搁放铁锅或水壶的铁架，厨房里的这些，就是她们平时用来烧饭做菜的可用之物。
小铁锅里还留着中午吃剩的十数片南瓜和南瓜汤，看着那个孩子们仍没舍得倒掉的唯一的下饭菜，幻梦也忍不住鼻子一酸。小秀说，她们都是在学校寄宿，只有每到星期五下午才回来，回家后就是扫地喂鸭帮祖母洗澡，和小颖一起洗家人的衣服和做菜烧饭。
imgLoading“平时你们在学校伙食好些吧？”“嗯！”“那回到家里吃得习惯吗？”“习惯！”“一好一差怎么会习惯？”“习惯了呀！”“你们平时吃几顿？”“妈妈去世以后就吃两顿了！”“不饿吗？”“习惯了！”小秀的回答出人意料又令人很是难过。
更让人意料不到的是，三个年幼的孩子竟然住在需要搭架竖梯攀爬的木板楼上，她们说自己原来住在楼下，但是夏天来了蚊子多而且楼上比较凉快。“家里有电扇吗？”“没有！”。
imgLoading胆战心惊地看着孩子们利索地爬上楼去，幻梦尾随而上，看到一张与两位老人所睡的同样简陋的床靠在窗边，只是没有砖头垫脚。正唏嘘间，一转头却愣在当场，一口应是为老人所备的木棺赫然映入眼帘。想到三个孩子已和它同处一室不知多少个夜晚，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不由绕上心头。
imgLoading从孩子们床边的窗口探身往外看，她们晾晒在屋檐下的衣物迎风飘荡，磨损严重的袖口大约说明了它们所经的岁月。指着靠墙码放整齐几近窗户的一堆木材，小秀说那是她爸爸先从山上整根砍回，等哥哥回来再劈砍成块。
imgLoadingimgLoading下楼之后，幻梦又去屋后转了转，看到后墙处有着一道严重的裂缝，一根松木简单地支撑在压角梁上。正在想着房子的安全性时，乖巧的小聪以为是要看鸭子，赶忙跑去打开了后屋门。
imgLoading从屋后绕回大厅时，幻梦意外地看到了房门上小聪用粉笔所留《给爷爷的一封信》。“您好：爷爷我是你的孙子，爷爷我知道你对我很好，但是我只能用学习来回报您。让您过上好日子……”
imgLoading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小秀、小颖、小葱都显得非常懂事。当同行的爱心人士胡银善分别给了两位老人两百元后，又给她们每人一百时，三个孩子一开始都是婉拒不肯接受。而当问到陈祖莲的年龄王正荣有些糊涂时，小秀又迅速帮忙打通了哥哥的电话。
在电话里，小秀的哥哥说自己的奶奶出生于1905年，对于家里的情况他很清楚，而且也经常回来，只是作为一个在外只能干点修路等苦力活的打工仔，想要改变现状非常困难，现在能维持这个家的生计还多亏了朋友们的帮衬。
imgLoading“我现在比在广西老家过得还是好多了！”离开王家时，王正荣和三个孩子在屋前默默目送，这时日头仍然很毒，晒得人额头直冒汗，但幻梦心里却怎么也暖和不起来，陈祖莲老人房里那一大两小几个洞烙印入心，仿佛吞噬了所有的阳光。
imgLoading笔者手记
从不曾想过，儿孙满堂和晚景凄凉这两个词可以相处如此和谐。
8月下旬某日，作家喻奇驹先生告诉幻梦，称朋友沈东海夫妇在岳阳市平江梅仙镇意外发现一位百岁老人生活得贫困潦倒，希望能进行报道引起社会关注。8月21日，爱心人士胡银善驱车和幻梦一同赶往梅仙镇与喻奇驹、沈东海等一行会合，在该镇尖山村副书记秦翕秋及几名村民的陪同下前往王家。
经实地采访了解，户籍广西的陈祖莲老人今年111岁，她们一家生活确实极其艰难，又因外来人口未曾落户的原因，除了村上每年一壶油一袋米的接济及好心乡邻的帮扶外，她们几乎没有得到其他任何援助，王正荣的孙子孙女甚至为了入学，不得已过继给了另外一家同样生活贫困的王姓人家的精神病儿子……
上山之前，该村村民曾介绍当地有一口神井，井水曾治疗多人疾病，外地来访求医者络绎不绝。上山见得王正荣腿疾之时，幻梦差些忍不住问及同行村民，既然井水如此神效，为何不给其医治一番，但考虑到和谐氛围，最终没有提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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