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节选｜连山先生 ·庄子网上书院讲录
温故：庄子网上书院连山先生《庄子.逍遥游》
讲录精彩回顾之四十四
大而无当
“大而无当，往而不返。”
“当”，担任、承受、主管、合宜；
靠不住，没有用，不合适，这就是无当。
“当”也有阻挡的意思，接舆的话太大，没有任何遮挡，没有边际，无端崖。
“往而不返”，大到没有头的地步，永远走不完。
所以，吾惊怖其言，惊讶的不行。
夏虫不可语冰，与夏虫讲冰，会吓死虫宝宝的。夏天生，夏天死的虫子，祖祖辈辈没有见过冰。你同它讲有个东西叫冰，很凉，它拿什么来接受？
“犹河汉而无极也。”
河汉既是银河星空，没有边际。说接舆这个人说的话像星河一样没有边际。
“大有迳庭，不近人情焉。”
差距太大，严重反常，完全不近人情，正常人根本不能接受。
为己之学，必不合常情。圣人君子，大人贤者，自古以来都是不合时宜的人。
孔子时代，真正知道孔子是圣人的又有几个呢？
舜在他的父母眼里，只是该死，怎么会以为他是圣人呢？如果不蔑视他，又怎敢三番五次的加害他呢？
圣人，貌取不得，言取不得，世情也无法衡量，他们的行知，多与世情相反。
我们如何跟这个世界有尊严的打交道？什么是同世界有尊严的打交道？即是不轻慢任何一人、任何一事、任何一物。所谓“不贱门隶”、“不贱贪污”、“不贱瓦砾”。
庄子说瓦砾有道，屎溺有道，哪有一物不值得你尊重呢？当然，尊物不等于自贱。
“万物与我并生，天地与我为一。”
每一个有耳有手的人，都同山河大地同等尊严，同诸神诸圣同等尊严，同砖头瓦块同等尊严。
不是尊重别人就会贬低自己，不是假谦虚。什么你行、我不行，多是虚骄之语。
一旦用学问来粉饰自己，人开始学着“谦虚”。当人开始用谦虚来证明自己有涵养的时候，这种谦虚就变成伪诈，就变成粉饰了，怎么能不慎戒呢？
这里，我们不是讨论要谦虚还是不要谦虚的问题，关键是我们有没有诚意去反省自己有没有能力谦虚。没有能力谦虚的人，谦虚都是骄傲，已经露出翘着的小尾巴，明眼人一看就露相了。
真谦虚的是真不敢，他真的不敢不敬畏一草一木。
真，才会动人心魄。
大多数把谦虚当成是外在的要求，常说：“谦虚使人进步”。然后就梦想用谦虚换进步。这种谦虚，反倒成为虚伪的帮凶，并加剧了世界的动乱。伪诈，成为通行证，于是才俗儒遍地。
自邹鲁之士尚能明之的儒，日益异化成礼教，再异化为犬儒、工具。终于导致了民国时候的集中反弹，暴力打倒孔家店。这不是历史的偶然，而是自作自受的必然。
师道不存，志向不明，学教只是买卖，哪里还有师生啊。
人们多半沉沦在粉饰之中，什么谦虚美呀，道德好美啊，仁义礼智信美啊。
学达性天的功夫，异变成了外在的化妆。
鲜有为身心洁净而学者。学问不是记诵，而是功夫。
老子说：“自胜者强。”
庄子说：“君子不可以不刳心焉。”
治学就是一个刳心的过程，不是一个外在求得的过程，不沾沾于自己又明白什么道理了。
哪有什么需要明白的道理？行外无知，自以为是的明白，不过是显摆。
其神凝
连叔曰：“其言谓何哉？”
连叔就问肩吾，他讲了什么，把你吓着了？
曰：“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疠而年谷熟。”
“其神凝”，三个字，道破了一切宗门教法。
静、止、安、定，要在神凝。
很多人在静的皮相上使劲，终不得静。打坐，入定，止语，只念阿弥陀佛等等。
诸法导人归于神凝，神寂然不动，人便从容镇定。《齐物论》开篇“吾丧我”，即是心斋，坐忘。
日常事间，运动员比赛，要在其神凝，不能神闲气定，必不得善果。赛车手当有神凝，坐忘之功夫，才有坐驰之成就，静动不二。
动生静，不是横向的生，是渊默而雷声，是深层的启动。莫把动静做父子，动静莫偶。神灵如如不动，则外无宇宙，内无自我，万类一体。
故其神凝，使物不疵疠而年谷熟。何也？
物不疵疠，就不会有病有灾。神乱则心慌，心慌意乱，必四体不安。多半得抑郁症的人，就是每天想多了，打妄念，虑多伤神。
神凝，不是思辨的结果，也不是伎俩能到。装作个神凝的样子，会自作自受，反受其乱。
一个神凝的人，不碍翻跟头；
一个神凝的人，不碍欢天喜地；
一个神凝的人，不碍七情六欲。
一个神凝的人，绝不是蜡像，绝不是活死人。
这种网上讲课，只是一过，尚不是随师深入的修学。所以，在这种短短的时间内，不可能更深入。
深入治学，就不是单方面的宣讲，而是师生双方的天心应和，愈深愈简，愈进愈损。
单纯的讲，特别像这种课程，只能是提点一下。所谓讲庄子，哪能讲庄子？籍由庄子，做个提点而已。
我不是直接依哪一个注本讲，注本大家都能买到，自己可以看。
一两千年间，很多学者的学问多是在背注本，有人专门研究郭象的注，有人专门研究刘凤苞的注等等。这些不能说不是学问，但是人之所以要读书做学问，要做的不是背注本。读注是为了面圣，面圣是为了印心，汝与圣人同心，汝与列先不二心，方是有注。
拿命注圣，质圣无疑，一切经教，皆为内圣注脚。
不可以轻慢任何人的注，但是谁也不能替你注。药得亲自吃，水得亲自喝。
《学记》：“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道。”
常有学人或修行者，自以为读过孔子老庄，没有得。复学佛，有得，于是就认定佛厉害。空中楼阁乎？况人生于时空，蔽于时空。焉知今日困，非明日得乎？今日得者，非前日所困乎？
莫轻慢，时慎戒。
儒可得，佛可得，道可得，诸法可得，吃喝拉撒亦可得；儒不得，佛不得，道不得，诸法不得，吃喝拉撒胡可得？
故无处不是修行，无处不是格物。
人有不同的契合点，譬如瓜果，有春天熟，有夏天熟，有秋天熟，熟时不同，可口一也。
每个人见性的火候不同，安可横议哪一门更厉害，哪一门不厉害！
天门不开，皆是下士。
整理：子立
编辑：子来/此木
校对：子立
图片：连山先生绘
张真
字抱一，号连山。
籍占安徽蒙城，师武隆萧中胤先生习绘事。
创建连山堂卮道工作室。
时任北京象罔书院、歙县竹山书院山长。
常以老庄接引门人，从游者日众。
门人辑其文而成《无端崖》一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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