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长老牛作品
夜行天涯
圣劳伦斯河的名字是由首次登陆魁北克土地的法国探险家Jacques Cartier于1535年为其取名的，而整个魁北克地区也把法语作为通用语言。
作为北美五大湖的出水道，加拿大的圣劳伦斯河是一条美丽而纯净的河流，这里与尼罗河密西西西比河不同，她携带很少的沉淀物，蜿蜒的水道连结了美国明尼苏达州的源头到加拿大东岸的卡伯特海峡，形成了一道美加的自然边界。和渥太华、蒙特利尔、魁北克这些有名的大港相比，艾尔弗雷德（ALFRED）这个位于圣劳伦斯河支流的小港显得有点籍籍无名。而这里，正是“金鹏”轮的目的港。
南半球盛夏的时候，这里正是严冷的冬天。冬天的深夜里，拐过几道大弯，穿过几片城市的灯火以后，“金鹏”驶进了这条北美大河的支流。两岸的山，巍峨耸立着，没有了灯火，仿佛又回到了远古以前的蛮荒地带。这里甚至连亚马逊那样的生命痕迹也没有，唯一能听到的，便是那呼啸的风声。
引航员在河口就上了船。楚天放默默的注视着雷达，看着窗外。外面，渐渐的飘起了雪花，很大的雪迷迷扬扬，有的落在河里随即消逝了，有的落在山顶，渐渐白了山头。这样的冬天的雪夜，穿行在萧索的山里，楚天放莫名想起李寻欢来。多情剑客刚刚出场的时候，也是在一个落雪的冬天，只不过他乘坐的是一辆豪华舒适的马车，有火炉有酒，路上还有阿飞偶遇。到底谁更寂寞？楚天放苦笑一下，夜行天涯，纯粹的行走，还是要在冬季，越冷越好，越远越好，越偏僻越好。
在热带雨林里的日子里，大家恨不得不穿衣服才好，尤其是断油断电的日子里，整个雨林都被灼热的阳光照晒的昏昏欲睡，只有在一场雨后，船员才和这些树一样活过来。那个时候，是多么渴望家乡北方的冬天啊。加拿大的静默的山与中国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在同样冷寂的雪夜里，很少会有人走到山的中间来。
整个生活区的空调热风开着，驾驶台里也暖暖的，雪花落在玻璃上，很快就融化掉了。楚天放走出来，燃起一颗烟。外面的空气清爽极了，周围很安静，船舶机器的声音显得有点嘈杂，“金鹏“轮仿佛一个闯入者，带给大山暂时的生命迹象，然后留下一串尾迹驶开，周围的河水添补过来，很快的平静下来，彷佛她从来没有来过一样。对于这些山水来说，所谓船，所谓人，岂不都是匆匆过客？
八十多米的水深抛锚快要接近极限。港口在山脚下，从船上还能看到山顶皑皑的雪。冬日的阳光照射下来，清冷的空气中透着一股懒懒的暖意，“金鹏”轮静静的锚泊在大山的深处，船和人，都变得安静轻松了。半月以前在热带雨林所受的煎熬，仿佛是很久以前的遥不可及的事情。
两天后靠泊，卸货很顺利，大家除了正常的值班，没事了就到街上去转转。雪停了，整个艾尔弗雷德城被厚厚的积雪覆盖着，一座座设计的各种各样的房子稀稀拉拉的摆在山顶的平地上，像是在中国西北的高原，大红色的屋顶一样披着厚厚的雪衣，露出的檐子也像唱着山丹丹的西北婆姨的红棉袄一样鲜艳。这里即使在平时也是地广人稀，雪后更是少有行人。
有教会的信徒志愿者载着一些人去商场买些东西，打打电话上上网什么的。大家都知道了下个航次要从这里直接返航到湛江卸货，有些人开始为休假做准备，买电脑或者免税的烟酒准备带回来。这也是海员这种职业的一种小福利，不过这些年已经不能作为收入了。
在改革开放的初期，国内的物资比较紧张的时候，海员可以弄些舶来品回来，至今天津还有一个比较有名的洋货市场，最早所买卖的商品很多都是海员从世界各地倒腾回来的东西，香港的化妆品、日本的自行车、韩国的钓鱼竿等等。而现今中国的产品遍布全球，除了各地一些特色的东西，像以前倒买倒卖的已经几乎绝迹了。
楚天放喜欢收集各地的小工艺品，非洲的木雕，埃及的树皮纸画这类看起来比较风雅，还能长期保存的东西。潘东升完全不一样，这个前海军军官喜欢收集生物的标本，并且自己能够制作，每次上船要带个装着各种药水的袋子，像是武侠小说里云南的神秘教派的人物一样。各种海鸟如果让他惦记上的后果，就是展览在他家的书房里做成标本永垂不朽。
在去亚马逊雨林之前，潘东升最大的愿望是弄几只稀罕的鸟或者鱼，没想到机器故障彻底打乱了计划，按着他的说法，“再这样做下去，我就是标本了。”后来楚天放下地，在小镇上遇到当地人出售食人鱼还有几种叫不上名字来的淡水鱼标本，买回来送给他。潘东升简直欣喜若狂，连接感叹船长圣明，为此还特意把自己准备买回去送给老丈人的一瓶轩尼诗XO打开，两人在开往加拿大的途中小酌了两天。
楚天放和潘东升一起下船，在路上行走着。黄昏的时候，街道两旁的积雪未化，周围的没有几家商铺，顾客看起来比商铺还要少。
“老轨，这地方好还是亚马逊好？”楚天放问道。
“这里好，巴西那些天我都快休克了，这里不热。”潘东升似乎想起了每天在桑拿室一样的机舱里没日没夜工作的情景。“这里凉快。”
“哈哈，这里好什么啊，你看商店卖的，跟咱们国内没什么区别。”
“那倒是，亚马逊这点好，如果不是我下不了船，我肯定逮几条大鱼，没准能搞到一条鳄鱼，做成标本挂在我家的墙上。”
“以前，我跑过一次拉金枪鱼的冷藏船，在太平洋中间漂航呆了俩月，每天晚上无所事事，除了喝酒看书，就是起来叉鱼钓鱼。很漂亮的月亮鱼，你要是在一起，肯定高兴死了。”
“叉鱼不好，把鱼的身体都破坏了，咱还是钓鱼。”潘东升有些兴奋起来，“下次你上船叫我，咱俩还同船。你给我弄到好东西，我还请你喝轩尼诗。”
“拉倒吧，你那是给我买的？”楚天放笑起来，“小心回去嫂夫人收拾你，老丈人的马屁绝对是要拍的，要不影响安定啊。”
“我们老夫老妻了，想不安定都闹不起来。回头我给他买两瓶二锅头。”潘东升似乎很愧疚的样子，“你嫂子不是小气的人，不过她要是知道我把送给她爹的酒换了两条死鱼，肯定也得闹闹小情绪。她一直反对我弄这些标本，说伤生影响福德。她信佛。你信吗，船长？”
“我也说不好，不是那种虔诚的佛教徒，但是你知道，中国人其实很多骨子里是信的。另外道家的神仙鬼怪，中国人很多也都信奉。”楚天放想起刚开始跑船到波斯湾的时候，那些伊斯兰教徒看着这个安拉菩萨耶稣都不信的家伙，像是看一个怪物。“信仰是很深刻的东西吧，其实我也没有绝对的信仰，包括佛教。但是一些正面的东西，比如善良，比如忠诚，应该是每个宗教都推崇的东西。”
“对，如果真像我老婆说的生生世世前缘后世的，估计这些鸟啊鱼啊，都是上辈子欠下我的”。
“你啊，真是厉害，人家上辈子欠你点东西，你还万里追凶，跑到这里把仇给报了。”楚天放说道。
看着远处小教堂的塔楼尖顶，潘东升若有所思起来：“人家这里可是信上帝的，他们不讲三生六世吧。我为刀俎，他为鱼肉。不管他了，这么多年，我唯一坚持下来的就是这点爱好了。”
说完，两个人哈哈大笑起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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