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敬往事一杯酒
哪有岁月可回头
插青小唱9 摇船两则
（一）
我的游泳水平极差，仅能在小河浜里扑腾。但无知者无畏，那时竟不识害怕。第一次带领一帮比我小好多的小孩，做的一件事就是翻船。——木船要整修，第一件事，要在水里把它翻个身，然后弄上岸，这种生活，大劳力不屑做，又不放心让小孩胡来 ，就让我“领导”。大伙上了船，一条4吨的木船，使劲地摇晃，幅度越来越大，一声叫喊，船合翻，灵巧的，早跳水了，我很迟钝，被合在船中舱里。黑故隆冬的，好在我没害怕，用双手一抻，脑袋一偏，钻出水面，游到岸边。心还怦怦乱跳。
可就是不长记性 ，不久队里要开船运石料 问我去不去。我脑子一热，就答应了。去太湖边的石料厂运输造仓库地基的石料，可以出门五六天，西山的风景真是好看。比蹲在队里种田有趣多了。我在船上只扭绷，不把橹。扭绷比掌橹吃力。别人也不好说什么。于是两天半摇船路上，一天装石头，两天半天摇船回返。
山里和别处不同，风光，习俗，光怪陆离。只是回来过三个湖泊，只要风大，就惊心动魄。石头装得很满，甲板比湖水仅高一寸，一个晃动就有波浪涌进船舱，引起一阵惊呼。遇到大风，只能躲在小河岔口动弹不得。一直说以后说啥也不上当了。可下次又禁不住队长要求，又上船了。真是吃打不吃记。
驾农船出门，有点风险。路北大队有个好船把式，一米八的身坯，有使不玩的力气。船上武艺样样精通。有一次驾帆船出航。那种风帆遇到过桥都要放下两三丈的桅杆，钻过桥洞后，再撑起篷帆。他自以为力气大，到桥洞近了才放桅杆。哪知毛竹的桅杆撑住桥洞的栏杆，水流湍急，船死死地顶着桥面，将石栏杆顶开，刚好砸在他头上，落水身亡。
那些出门运输的砖坯船，载重量大，船稍有漏水，干坯进水，有时半夜里忽然沉没，船员还在梦中。
我们队里七三年，一次到上海装氨水，是当化肥用的。经过黄浦江，在大轮船旁，被汹涌的浪涛卷走了船撸。四个农民落水，被救援队救起，水泥船沉没，险些酿成大祸。
从此以后，我再也没跟船出远门了。
（二）
我有一段时间，是非常纠结于摇船这件事。
熟悉农船的人知道，船能行驶靠的是竹竿撑，纤绳拉，扯篷帆及摇动橹。而用得最多的是揺橹。因此有了摇船这个名称。
橹是放大了的桨，它安放船艄尾一个不起眼的铁签上，上头有一个小铁球，只有小拇指大小，嵌在橹中间一个凹坑里，橹在运动中左右摇摆，像鱼的尾巴摆动。船便自由欢快地向前。但问题是铁杆和橹坑没有相互联系和制约。遇上大浪，或船突发倾仄，甚至因摇船人的紧张，都会引起橹的脱离。疾驰的船只突然失去控制，与对面的船相撞，撞坏桥墩，船只倾覆，船员落水，各种险情都会发生——几乎每条农船都有过这样的经历。
为什么这个关键部位会这样草率？！
要知道这样的船至少有几十年的历史，这样的结构至少延续了几百年甚至千年的时间。大家都知道这个缺陷，都有过惨痛的教训，但为什么几乎没有人关心，没有人企图改进或解决？
———我百思不得其解！
好多人都是这样说的：老辈头就是这样传下来的！
假如事故只是偶然发生，也许可以原谅。但如果是大概率的灾难隐患，就无法理解！
解决这个问题，难吗？
我觉得还是有方法的。我甚至想到了县轴承厂。我询问，用一个或一组小型轴承担负链接和传动功能，也许能解决这个问题。可答复令人失望：本地不生产小型轴承，而且当时的小轴承只用于像自行车之类，是无法承担过重挤压的。
问题没解决，风言风语倒传来不少。“插青是来接受再教育的，不是来扳雀丝的”劳动只一般，花头倒蛮多……
我偃旗息鼓，一个人来到望虞河边，看着穿梭往来的船只，默默无言。突然一艘与众不同的农船呼啸而过，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速度超越所有的船只。定睛一看，原来是用手扶拖拉机的引擎替代揺橹的新式机帆船。我立刻想到：当修修补补已经无济于事，新生事物一定会脱颖而出！
二三十年后，在农村，机帆船就替代了几乎所有的手摇船！
（ 钱大志 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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