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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上




梁祝

来自泉水豆腐一品碗

08:12




堆来枕上愁何状,江海翻波浪。

夜长天色总难明,寂寞披衣起坐数寒星。

晓来百念都灰尽,剩有离人影。

一钩残月向西流,对此不抛泪眼也无由。

 




 


     走得愈多,徜徉愈久,那情绪愈如一场洪水,滔滔地掩将过来。


     更迭的繁华落幕之后,再如何前尘追忆只能是空,除了把它遗留给时间,任何的唤醒都足以使人泪流满面,而唤醒之后的重塑,却如同一场燎原之火,使过往一切灰飞烟灭,连时间也不复记忆。

 

        我对于江南的情结,不能消却。对于古镇的倘佯,我也不能说,没有失落。

 


      清晨,乌镇逢源双桥,扁舟缓慢地用桨拔开如墨涟漪,艰难行进。桨声在宽阔的水面上四下散开,却很清亮,四野是大片空阔的绿意和我身后的老屋长街。


     也许,历史只是在身后停留,而生活却总在身边行进着,不容回首,只有拔开涟漪,让身后留下长长的水迹。

 

        雨夜游乌镇西栅,犹如整砚的墨泼洒一身。稀稀拉拉的过客,静谧里有几许诡异。隔着雨帘,尝着豆腐脑,戏台上的老生病蔫蔫的越剧唱腔,拖曳得吓人。


     神情安然的老人和大大小小的猫,都坐在门内养神,一直以为,养猫很多的地方必然闲适,果然,那些苍老的面孔和那些肥猫,并不对陌生人们惊奇。

 

     西栅有许多假装坐在门口听雨的中年人,总是用探究和颇有算计的眼神看着我这样没有预约随时可以闯入他们平静世界里的陌生人。



        对于江南,江南的小镇,久远的想象,全来自于水墨。没有油画,也没有速写。


    油画写实速写嶙峋,都缺了那水印一般的江南神韵,而它只存于那些浓淡渲染的水迹墨迹之中,一片氤氲。国画一直是意蕴为上,深远的意象构造和大幅的留白,简约、灵动和想象全用水浸染开来。


    仿佛那真正的胜景,只在清澈的水底,阳光水影晃动之中,那些颜色、线条、深浅、明暗全晃得活了起来。于是水墨尽得这隔水看景的流动与神韵,把烟雨和朦胧印染得入木三分。

 


      而当我一个个探访过后,我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去写我所走过的古镇。那秦时的水,那唐宋的风,那明清的建筑早已面目全非,只有现代的人还活生生地呼吸着,欢快着。


     凤凰、丽江、大理、乌镇、西塘,每一处,古老只是他们的幌子,水和土才是它们的灵魂。


        凤凰,那是一个仿佛会让时光驻留的地方,在无人的早晨和夜色浓黑灯火稀落的深夜,它就像现代文明的眼睛忽略下的桃源,有阡陌布衣和老墙前阳光下的善意微笑。


    而那些拂过沱江而来的风隐隐有书中的炊烟饭香。和游人们相机嚓嚓的闪光应和的是一张张唯利是图的面孔。

 


     在丽江,我站在铺着青石板的古道上,挤在汹涌的人群里,默默无语。


     窄窄的老街,高高低低被鞋底磨滑的石板,还有那街边的延绵的木楼,一座座的石桥历尽沧桑,更不用说那黑龙潭上的烟雨迷蒙,恍惚里如置身前世画卷。


     那些高高低低临水的屋白墙灰瓦,只是开着的轩窗里已是一片酒肉喧哗。那些被桐油覆盖的古木的高楼上挂着灯笼,窗明几净,只是已换了裹头布裙的女服务员来来往往穿梭不停,觥筹交错的声音一传千里。


     丽江的每一座小桥,总是等不到一刻无人的时光,脚步沓至纷来,男人女人的身体坐在桥拱上欲笑还颦。


     真的太挤了,榭底溪畔一片丰乳肥臀,喝酒、品茶、发呆,脱了鞋翘起臭气熏天的脚板一片逍遥自在。店小二站在一旁挂着笑脸,吃饭啦吃饭啦有空调房间特色菜。



        西塘,只容一人独行的小弄里,脚下是湿漉漉的石板,两边青石条砌就的高墙耸立,苔痕斑斑。雨纷纷落落,踩在青石板上踟蹰而行,雨凉无伞。狭长的道上只有前路来路,不是进就是退,没有选择。


     仰首看天,眼中只余高墙间一线天空,而我如那远遁万里的侠客,将在此绝路之中遇伏,于是狠命一击,气势自出,一个人浴血江湖。


     突见墙上竟有道木门,仿佛另有洞天。举步入内,镂花木窗、画轴砚台、陶瓷玉石、家具摆设,纷纷陈列四壁。惊觉于主人的安然,隐于桑野,着于布衣,却又行止迥然于世俗,不禁为之倾倒。



     大凡山灵水秀的地方,总有这样一群人,即使身隐于闹市,又不缺恬淡安然的气度,然而心却又未能忘情于种种浮华。


        其实方寸之间就是乾坤,窄则名利钱势处处经眼,阔则繁荣富贵一概浮云,而一些人,就处于这样一种奇怪的中间地段。也许艺术本身就是一种尴尬的生存状态,易为权势者所附,而难有所创新;同时也易为平庸所误,难以进步。


     一个时代,对于艺术者而言,若没有充满生机的大环境,纵力拔千钧,欲进一步却难上加难,除了更深地开掘自身禀赋作出突破之外,总也是属于站在河岸观涛的人群之中。 


        在西塘的船餐。坐下后由窗中望出,临河的窗边油污片片,不忍卒睹。在西塘的那个夜晚,携侣坐在长廊下听轻轻的水声,京杭大运河里偶而有轰鸣着驶过的汽轮油轮,更显得安静和毫无灯火。


邻水小楼犹记否?


     久坐,想起佛经:寂而常醒,寂寂之境不扰;醒而常寂,醒醒之念不弛。小心地想听风的声音,耳朵无法捕捉,只从心上升起。


寒意渐渐浸来,突然那些前尘往事就如决堤的水漫涌而来,仿佛有一道尘封的门被这夜给生生撬开。明白了,为什么陈逸飞会画出轰动于世《故乡的桥》,为什么余秋雨要写江南小镇。

 

正因为明白,所以更觉难抑郁郁,为那些已经失去或将要失去的痛惜:安静的阳光、平静的微笑,雨和水,船和人。

 


        初春,乌镇的深夜,坐在灯火全无的长街小桥上,看到那些远方水里明明灭灭的灯火。那时,水风四面,一片波光水影,天上星辰闪烁,有了隐入尘嚣遁迹的心静。


     清晨,享受完街边早餐店的豆沙饼,店主老嗲嗲热心的掩护,出后门径直窜入东栅。长长空空的巷,朦朦胧胧的水,终于明白什么才是江南。


     早起无人,雨雾淡淡,石路长长,两边灰褐发黑的木板门紧紧关着,偶而有早起的老人挑着担子慢慢地走,踩在石上水上啪啪的脆响。


     慢慢地走,不敢快。檐边落下的水滴如一片雨帘,滴滴答答,似凝住了时空,平白地让人生起恍惚,不愿走出这古老的梦一样的悠长的轨迹里。直转到临水老街,但见河对面柳色如茵,老屋幢幢,炊烟袅袅。


     就这样渐行渐止,就这样渐走渐无声。时而回廊小坐,分外静寂;时而试毫购纸,一点风雅。有老人慢慢从河中摇小舟而过,脚下竹篓,手中长桨,头上雨笠,晃晃悠悠。


     船过听雨落入水中,漾开水纹,心里如被水洗过一样的明澈。弦歌如水,弹指息心。游人渐多,静寂一点点被打破,凝神也再听不到那些久远的岁月声响时,只得离去。

 


      灯火阑珊、余韵犹存的乌镇,是不是还能守回从前的绿水清悠,巷深人幽?这水一样的江南古镇,究竟还能不能留下那一份岸逐舟行终自若的神情和气度?

 

        然而,我是谁?那道墙,那条河,还是那些温暖的阳光,或者开得灿烂的嗽叭花?都不是,我只是一个手持猎枪,一颗铅弹就能把鸟的心脏洞穿的人。

 


      早年间在苏州观前街瞎逛,发现天空中飞过的朱顶长颈的鸟群。只是我们不知道,它们滑过城市上空的时候,是否还是去年的那群鸟,它们也是否已经改变?它们不响,我们不问。我们互相永久地凝视,也永久地安然于彼此。

 

      想象已经到了尾声,再没有大片的留白可供涂抹。很累的时候闭上眼睛,突然地看见那些画一样的风景:


    老屋木檐下,燕子初垒的巢,天空里有春天的柳絮,寂寞地盛开旋荡,还有那些鸟,排着整齐的队伍一圈圈地绕着屋宇回翔,扑哧哧的声音在风声里传了很远很远。


    总是很疼痛地的想着这些画面,听那些古老的风声,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衍生出天荒地老。

 


      那些远去的历史,古老的岁月留音,老屋墙头蓬蓬勃勃的爬藤植物,以及越来越多的人影,我梦里画里的江南,竟只是一个仅留下黑夜和雨晨的江南么?我是否和别人一样,惊了你的容,毁了你的貌,偷了你的原汁,洒了你的原味?


        一路寻来,原以为是一路浅吟低唱,一路灵性绽放,却哪料到,竟是在那浓如墨染的深夜,才能在千年江南的桥头闲坐?只有在那雨落如帘的晨起,才能做那个站在天涯处唱歌的游子?


     我该怎样无声地唱,才能唱我心中倾城的灯火阑珊,唱我秦殇一样摔琴决知音的痛楚,唱我如鸟过天际那一无所有的幸福,也唱我那如水似墨被打湿的梦境。


(写于2012年4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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