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说生肖
老鼠在人们心目中的形象可不怎么样，它那些令人讨厌的习性决定了它是四害之一，所以了“老鼠过街，人人喊打”的口号。然而鼠在人类文化史中扮演的却不都是反面角色，关于它的神话传说、成语典故也有许多饶有兴味之处，让人听了心往神驰。我们就以鼠的种类说起。
古人很早就对鼠类作了细致的观察，并为鼠的大家族设立了繁多的名目。《尔雅》所记鼠的种类就有鼢鼠、鼸鼠、鼷鼠、鼶鼠、鼬鼠、鼩鼠、鼭鼠、鼥鼠、鼫鼠、鼤鼠、鼨鼠、豹文鼮鼠、鼯鼠夷□等等。其中一些，郭璞注中有所描述，如鼢鼠是“地中行者”，鼷鼠是“有毒、螫毒。”鼫鼠是“头似免，尾有黄色，好在田中，食谷豆”。豹文鼮鼠是“文采如豹”。鼯鼠夷□是“似蝙蝠，肉翅，飞且乳，亦名飞生，音如人。”凡此种种，是老鼠一族中的芸芸众生。
更有一些鼠类，在形貌、习性上颇有些奇特之处，对它们的载述也多出人意表。如《说文》记鼫鼠谓：“五伎鼠也，能飞不能上屋，能缘不能穷木，能浮不能渡谷，能穴不能掩身，能走不能先人”。凡此五种有严重缺憾的技能，很让人费解，恐怕多出于载述者的意想。又《神异记》云：“北方有曾冰万里，厚百丈，有磎鼠，在冰下出焉，其形如鼠，肉重万斤，可以作脯，食之己热。其毛长可八尺，卧之可以却寒。其皮可以蒙鼓，其声千里。可来鼠。”此所谓鼠及其体态、特性，已非人间事物。属天方夜谭或小说家言了。类似的记载还有不少，如郭璞《洞林记》云：“宣城郡有隐鼠，大如牛，形似鼠，象脚。脚有三甲，行如驴蹄，身赤色，胸前尾上白。”《异物志》云：“鼠母，头脚似鼠，毛苍口锐，大如水牛，而畏狗。”《神异记》云：“不尽木中有鼠，重千斤，毛长二尺余，细如丝，恒居火中洞，亦时时外出，而毛色白。以水逐而沃之，即死。人纺织其毛，织以为布用之。若有垢，涴以火，烧之，则净也。”《录异记》云：“鼴鼠，首尾如鼠，色青黑，短足，有指，形大，重千余斤。出零陵郡界，不知所来。民有灾及为恶者，鼠辄入其田中，振落毛衣，皆成小鼠，食其苗稼而去。或捕得鼴鼠者，治其皮，饰为带，颇能涩刍，为其三毛出于一孔，与常皮有异，人多宝之。”又云：“白鼠，身如皎白，耳足红色，眼眶赤。赤者乃金玉之精，伺其所出，掘之，当获金玉。云鼠五百岁即白，耳足不红者，乃常鼠也。”如此等等，都是些非常之鼠。它们的共同特征是形体硕大，相貌怪异，并有特殊的本领和价值，显然夹杂了许多人为的夸饰。这反映了老鼠在人们心目中并非都是“无名鼠辈”，其间也会出现一些让人咋舌的“异物”，或者说，是人们带着一种神秘的心理去揣测老鼠。从而，貌不惊人的鼠在人类生活及观念意识中也会有些“惊人”之举。
因此有了种种关于鼠的神话传说，而老鼠也就在中国古代神怪大舞台上搬演了连台好戏。《抱朴子》云：“《玉策记》称：鼠寿三百岁，满一百岁则色白，善凭人而卜，名曰仲。能知一生吉凶及千里外事也。”又《京房易飞侯》云：“鼠舞国门，厥咎亡；鼠舞于庭，厥咎诛死。”以老鼠预知吉凶，是中国古代谶纬之术中很不多见的例子，这功能无疑使老鼠的身价倍增。为此，在志人志怪及各种传闻中，鼠与人便频繁过往，并常常“指点”人生。《幽明录》曰：“吴北寺终祚道人卧斋中。鼠从坎出，言终祚数日必当死。终祚呼奴：今买犬。鼠云：亦不畏此也，但令犬入此户，必死。须臾犬至，果然。终祚乃下声语其奴，明市雇十擔水来。鼠已逆知之，云止欲水浇取我，我穴周流，无所不至。竞日灌浇，了无所获。密令奴更借三十余人。鼠云：吾上屋居，奈何？至时处在屋上，奴名周。鼠云：阿周资二十万叛。后试开库，实如所言，奴亦叛去。终祚当作商贾。闭其户而谓鼠曰：汝欲使我富耳？今还行，勤守吾房中，勿令有所零失也。时桓玄在南州，禁杀牛甚急，终祚载数万钱，窃买牛皮，还东货之，得二十万。还室犹闭，一无所失，怪亦绝，遂大富。”此鼠虽怪异却未曾作祟，所预之事也一一应验，算得上是鼠中善测者了。而有的老鼠却假虚名在人间招摇撞骗，一经点破便原形毕露了。《列异》云：“中山王周南，正始中为襄邑长。有鼠衣冠出厅事，语曰：尔某日当死。周南不应。至期复出，冠帻绛衣，语曰：尔日中当死，复不应，入。复更出，日适中 ，鼠曰：周南，汝不应，死我，复何道？遂颠蹶而死，即失衣冠，如常鼠也。”
在神话传说中，鼠的姿态、行为是千奇百怪的。它们有着自己的生活空间和生活方式，甚至有所谓“鼠王国”。《异祟的勾当。有时，它充当刺客。《搜神记》讲述了有个叫浮于智的人精通八卦，高平人刘柔夜晚睡觉时，有鼠咬他的中指。刘问浮于智何故，浮于智占卜后说此鼠是来行刺，嘱刘柔在手腕上用朱笔写个寸余大的“田”字，睡觉时把手袒露于外，结果“有大鼠伏死于前”。有时，老鼠披上了人皮，跟人捣乱。《潇湘录》记，唐万岁年间，长安道上有一群强盗“昼伏夜动”，杀人越货。—道士路过此地，深夜用一古镜守候，不久见一队全副武装的少年走来，道士用古镜一照，这帮少年便丢盔弃甲，仓皇逃去，道士穷追不舍，至一大穴，唤人发掘，掘出百余条大鼠。从此，长安道上的匪患也就平息了。还有的老鼠善于勾引良家女子，《广异记》云，有一家人，忽然一天女儿丢失，找了一年也未得下落。一天，忽听地下有婴儿啼哭声，顺一小孔发掘下去，洞越来越大，只见女儿抱一婴儿，旁边有一如斗大的秃鼠。原来女儿被鼠迷惑，成了鼠妻。家人杀了秃鼠及婴儿，女儿却仍执迷不悟。如此等等，都是写鼠的恶习和劣迹，主人公也都是鼠家族中的丑角和败类。
当然，神话传说中的鼠类也非一概成为反面角色，偶尔也出现一些与人为友、行善积德者。鼠能知凶吉，因而时有救人于危难之中的义举。《广异记》云：“崔怀嶷，其宅有鼠数百头于庭中，两足行，口中作呱呱声，家人无少长尽出观。其屋轰然而塌坏。”《稽神录》亦云：“龙武统军柴再用常在厅事凭几独坐，忽有一鼠走至庭下，向再用拱手而立，如欲拜揖之状。再用怒呼左右，左右皆不至，即起逐之，鼠乃去。而厅屋梁折，所坐床几尽压麋碎。”这类传说，是老鼠故事中很值得称道的篇章。
除了神话传说，老鼠在人类历史中也扮演过一些引人注目的角色，并留下许多脍炙人口的掌故和趣谈。《庄子》曾借“腐鼠”构拟了一则寓言：“惠子相梁，庄子往见之。或谓惠子曰：庄子欲代子相。于是惠子恐，搜于国中，三日三夜，庄子见之曰：南方有鸟，其名鹓鹐，子知之乎？夫鹓鹐发南海，飞至北海，非梧桐不止，非竹实不食，非醴泉不。于是饮鸱得腐鼠，鹓鹐过之。仰而视之曰：嚇。今子欲以梁国嚇我邪。”这则寓言是讽刺那些无端猜忌的小人。而腐鼠也就成为典故，用来嘲笑那些品味低下而又心胸狭窄的人及其行为。由此，唐代诗人李商隐写下了“不知腐鼠成滋味，猜意鸳雏竞未休”(《安定城楼》)的名句。在《列子》中，也有一则“腐鼠”的故事，但这故事却不象前面所述是以戏笔为之，而要凝重、严峻得多了。“虞氏者，梁富人也，登高楼，临大路，设乐陈酒，击博其上，而游侠相随行楼下。博者射中而笑，鸢坠腐鼠而中游侠。游侠相与语曰：虞民富久矣，常有轻人之志，乃辱我以腐鼠，请灭其家。夜乃攻于虞氏，大灭之。”这是一场真正的“飞”来横祸，导因则是一只“腐鼠”，故事的训戒意义大概是告诉人们不要得意忘形。但与前一腐鼠相比，这腐鼠可要阴森恐怖多了。
鼠在中国历史上留下的事迹不知多少，而且经人们的传诵、描绘，或多或少地带有文学意味。事实上， 上述种种关于鼠的神话、传说及逸闻逸事，大都出自某种“文学笔法”。更有些老鼠，直接或间接成了中国古代文学中的著名形象，如《诗经》“相鼠”、“硕鼠”篇中的老鼠，小说、戏曲中那些变幻无常的老鼠精。还有一些以鼠为绰号的人物形象，也都得益于文学家们对鼠的形貌、习性的观察和借取。有时候，文学家还专门为鼠作赞作赋，更为老鼠这动物作了栩栩如生的造像。如后魏卢元明的《剧鼠赋》，把老鼠的形貌、习性及其在人间的纷扰与是非写得纤毫毕露，一览无余。其间贬辞居多，反映了人对于鼠的一般态度。但写鼠的文学作品并不都是如此，也有不少描画流溢出褒美之情。晋郭璞写了一系列鼠赞的诗作，其中赞鼮鼠曰：“有鼠豹采，厥号为鼮。汉朝莫知，郎中能名。赏以束帛，雅业遂胜。”赞鼯鼠曰：“鼯之为鼠，食烟栖林。载飞载乳，乍兽乍禽。皮籍孕妇，人为大任。”又赞飞鼠曰：“或以尾翔，或以髯凌。飞鼠鼓翰，倏然皆腾。用无常所，唯神斯凭。”有这些赞语，鼠类在十二生肖中也显得十分光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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