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
雪还在落
像宣泄，像故意走散
没有人去关心高处的撕裂
只盼望该落下的
包括烧焦的一片草，黑色的眼神
以及夜的影子
现在，天越压越低
田野、道路、屋顶被覆盖
麦苗与荆棘，煤与所有裸露的腐烂
一起被覆盖
许多事物清零，看似重归于好
我迟疑于尘埃落定
我只能低语，在这场雪燃烧之前
在黑暗发芽之前
时间足够，任由我们赞美
门
卸掉领带的疲惫时
或者打开自己 整理体内
或者舔舐暗伤
会关上门
这并非拒绝什么
但 空间被隔开
彼此对立
展开想象或产生猜忌
与我凝成一个结
此刻的门 虚拟的重
倒影
树林，楼房
和一座桥倒映在水中
因为一条鱼的干预
树枝散了架，像泼墨狂草
楼顶的人却在底层晃动
半圆桥洞终于在水中团圆
我确认，岸上的景物是真实的
水中的映像却全盘颠覆
但并非虚构
如同你在对岸看我
当你皱起眉头
我有必要向你做出一些解释
一本翻开的书
从书签处翻开一本书
我正徘徊在两个接口
朝霞曾在开篇灿烂
接着是姹紫嫣红
玫瑰和暴雨的章节
将我困在凌晨呛了几口水
读到后边几页
文字像一行行谷子
前边特别看重的事物
越读越轻
我曾忽视的情节
在末尾处加粗
还好我一直用红笔
勾勒出善良的细节
顺着线索我终会找到某个出口
我说出水的沉默
湖面很软
保持了沉默
似乎要淡化某些过往
还是我说出来吧
其实，它撞见暗礁、悬崖和荆棘
但 它心存万物 于是我说关于它的隐忍，说白色花朵
这些只在心里流淌
只是在低处，
它一再把自己放平
让天空躺在怀中
然后，轻轻接住自己
山
它很早就在高处
像世外高人
焚香的人和提刀的人来了
一茬又一茬
它 一直沉默
当它成为见证时
灌木和野草又绿一次
即使你是一棵树
未必真的看懂一座山
正如没有人看见过它的前世
它的心中，有密密匝匝的纹
你怎么也读不懂
废城
城门仍在坚持
像老掉牙的开场白
事先揭穿自己
腐烂的落叶淹没了脚印
风从窗户穿过
像故事的情节散落一地
这使得几株爬山虎 步谁后尘
早将自己迁徙到破墙之外
散乱的骨头，白成一种灰
难以分辨财富与地位
最空旷的地带
一个生锈的杆子
仍将自己举起，表示
一种图腾或歌声
泥制的杯子
它离开泥土时
被一双手兴奋地旋转
并且在一个高温度
静下来
有某人的思想
我只说
杯子上的兰草或牡丹
从泥土隐喻中绽放
它们像长在另外的世界
我手握杯子时
不仅想起曾经的泥土
还想起一个人 一生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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