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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唱我的戏'与“怀一颗平常心”

蒋锡武

蒋锡武,1948年生,湖北武汉人。一级编剧。1985年毕业于湖北广播电视大学。曾为武汉市艺术研究所副所长《艺坛》主编。中国戏剧家协会会员,中国戏曲表演学会理事,湖北省文艺理论家协会理事,武汉市文学艺术理论研究所特聘研究员。

早就听说石挥有一篇《与李少春谈戏》的文章,神往久久!只要想想,一个是“话剧皇帝”,一个是多才多艺的京剧艺术家,在一起“谈戏”,不用看就知道该有多么精彩。如今有幸读到了,果然是精彩纷呈。他们谈得很多,我的感受随之也很多,其实,这篇“谈戏”之文,不仅谈到了他们的多年演剧心得,而且深入到了余叔岩,更深入到了余的许多不同凡响之论。这里仅就余及余的某个方面谈点体会;因又联想到一点实际,正可结合起来说。

石挥与梅兰芳合影照

所谓实际,是这次生角组的梅兰芳金奖大赛,因家中电视收不到中央台的第二套目,我是一场也未能看到,倒是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空中大舞台”节目中,听到过几个段子。虽说是以管窥豹,不过也有一个发现,就是有的中年演员,这次的表现不佳,主要是“过”,特别是同一些青年演员比。当然,如果本就如是,那也无话可说;问题是同其自己比,具体一点说,是同其平常的演出相比,也显得“过”,恐怕就值得琢磨了。这使我想起1990年初纪念徽班进京200年时在武汉举行的一次“流派欣赏会”,也是有些中年演员,绷不住,拼命地要,仿佛摞(读去声)嗓子似的,倒人胃口。

我想,这恐怕是没有一颗“平常心”的缘故。

据说,台湾棋手林海峰在一次大赛前,曾向吴清源请教取胜的“诀窍”,吴先生只简单地说了一句:“怀一颗平常心。”这话也许叫人诧异,“平常心”谁会没有?是的,“平常心”,人人都会有,不过,那是在“平常”时,若要在“大赛”中怀“平常心”,只怕就不是人人都能有得了。梅兰芳金奖大赛,自是“大赛”,而且对某些演员说,怕也是仅此一赛了。这样一种情势,造成一种难有“平常心”的心理状态,揆情度理,也是正常的,而于中年演员更甚,也该是情理中事,一则年龄较大,来日“苦短”;一则已有相当知名度,也得过不少殊荣,而恐唱“砸”,反更添“包袱”,难免也就更多了一层“不平常心”。以此来看,“怀一颗平常心”,不是简单事。聂卫平就曾感叹,“此话说来容易,做来却不易。”他以棋界于胜负最为淡泊的武宫正树为例,说他“面临大赛,也不见得都能怀平常心”。这里我们不说武官正树,其实,在我们京剧界,就有这么一个“常怀一颗平常心”的艺术家——我们该说到余叔岩了。

余叔岩之《镇潭州》

当石挥看到一位角儿大卖力气,大喊大叫使人觉得头疼因而问李少春疑其恐非正宗大路时,李少春讲了这么一段话:“这又得说余先生了,余先生多少次对我说千万不要向台底下要菜(要彩的意思),那是最下流的,我唱我的戏,我的腔儿,我的身段,我在台上都做给您看,好与不好让您自己说,叫好我不反对,当时叫也成,当时不叫回家叫也可以,过一年或十年您想起了我某一出戏,忽然您叫了一声好也成,您随便,反正我不要您当时叫完好,一出戏院的门,就什么都忘了。”我读到这里时,真有“冷水浇头”之感,又如“醍醐灌顶”一般:“要彩最下流”。您听听,这是何等的振聋发聩!照理,喝彩本来是戏曲欣赏中的一个正常现象,也是演员在台上所追求的,不然,唱一晚上愣没奔下一个好来,那是低能的表现。可余先生却不以此为然,为什么呢?这当然不是他“奔不下一个好来”,而是他自树高风,企求高致,追求一种超越有限而达于无限的恒久的艺术魅力,追求一种终极价值。他不是说了吗:“唱戏唱什么?还不是唱个味道吗!味道要越听越有味儿,越久远越有味儿,好,当时味挺浓,一会儿就完了那不成了屁啦吗!”因此,他演剧抱定的就是“我唱我的戏”的宗旨,也就是无论处在什么场合,无论面对什么观众,我照我的唱,不迎合,不趋势,不媚俗,不着意要。余先生不仅自己爱惜羽毛,而且对投于他门下的学生也同样严格要求。据说,谭富英某次演出时,在某处未照余所传授的样子演,余问其故,他说这样演是“警前台”(意思是前台观众爱看)。余说:“那就不用警后台啦!”以后就不再教谭的戏了。余对其爱徒李少春的一晚上唱文武双出,同样也十分反对,认为这和绸布庄的“老尺加一”(即买一尺,饶一寸)没有区别,他说:“艺术是千锤百炼的精品,不能大甩卖!”

余叔岩、李少春师徒照

“我唱我的戏”,这话虽简单、朴实,却可以说是余先生的演剧观,因为有这样的演剧观,他才能不为当下的利害得失所动。从这个意义上说,“我唱我的戏”,正是“怀一颗平常心”。不过,我们如再加细究,则又可以发现两者之间,实际并非是完全平列的关系:“我唱我的戏”作为余先生的一种艺术追求,既是立足的基本,又是终极的目标,当是在第一位的。而“怀一颗平常心”,是一种呈现形态,是“我唱我的戏”的一种表象,故是第二位的。也就是说,如果没有“我唱我的戏”这一铁扣铜铸般的信条。要做到“怀一颗平常心”是不可能的。

余先生离我们而去已经整整半个世纪了,可海内外热爱京剧的人们,不是直到现在还在打心眼里给他叫好吗!而当初那些因廉价而讨“好”的人呢?掌声呢?不是也早已无踪无迹了吗!我想,能够进入梅兰芳金奖大赛这个层次的演员,应当是有余先生这样的追求的,或者说应当以余先生为楷模。自然,这仍然有一个说易做难的问题,要不,近一个世纪,怎么就一个余叔岩呢!余先生说“我唱我的戏”这话,是有十足的“底气”的,用李少春的话说,是内里有“电”,而且“足”。不然,李少春何以会慨叹自己对余的“妙到极点”的表演“一辈子也学不了”;又何以令石挥闻之而“出一身汗”,而“目瞪口呆”,而“佩服这前辈艺人的伟大”呢!那么,我们先学一回余先生的这种精神如何?我想,无论什么情况,都照自己的唱,别到时候就绷不住,就拼命要,就“过”,是应该,也是能够做到的。我还想到,如果这次某些演员恰是因为未怀“平常心”而未得到“金奖”,恐怕就更应当,或者说更需要“怀一颗平常心”了。

——“我唱我的戏”!别忘了。

1993年11月30日

(《京剧思辨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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