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高道邱玄清

柯喜堂

长春观位于富平县城西北20余公里处。此观的得名，据清乾隆五年（1740年）《富平县志》记载，是因明初时有个叫邱长春的富平人曾修炼于此地。邱长春便是元末明初武当全真教中的佼佼者邱玄清，明洪武十四年（1381年），玄清奉诏入朝。初任监察御史，后官至太常寺卿（掌管皇家的宗庙祭祀，正三品），且诰封三代，深得明太祖朱元璋信赖。每临朝廷祭祀活动，朱元璋虔诚沐浴更衣之后，常请来邱玄清，“问以晴雨之事，玄清奏对立有应验。”不过，幼年习道，自号“云谷”（盖其志趣在于游走山野云谷修身求道也）的玄清，朝廷无事时，则仍以武当山为其清修之地。洪武二十六年（1393年）二月十四日，玄清对弟子说，“我当谢天恩弃尘世而去也”，乃沐浴更衣，上表朝廷，翌日端坐而逝。享年67岁。朱元璋闻讯，即命礼部右侍郎张智带其谕旨，至武当山“祭于太常卿邱玄清之灵。”有明一代，以道士身份，得享此最高礼遇者，仅邱玄清一人也。

其实，玄清能有此际遇尊荣，与其恩师张三丰息息相关。中国道家宗师级人物，大多属于神龙见首不见尾，如鬼谷子、黄石公，以及被道教奉为开山鼻祖的老子等等。张三丰亦属此类人物。《明史》说他是辽东懿州人（今辽宁阜新），名全一，又名君宝，号三丰（据说当年此老寻真问道来到宝鸡，见有三山峰秀拔不俗，苍润可喜，遂取其谐音，以三丰为号）。史载张三丰“龟形鹤背，大耳圆目，须髯如戟。”长相不俗，且不修边幅，不论寒暑，总是穿件百衲衣，戴顶破蓑帽，天长日久，油光可鉴，遂被人呼为“张邋遢”。他吃饭一顿可食升米，也能数日甚至数月不食。但他的身体素质却很好，平日登山如履平地不说，隆冬季节躺卧雪地犹能酣然入梦。有关张三丰 一生事迹和民间传说甚多，但要给他搞出一个比较准确的年谱却非易事，盖其生卒年“皆不可考，”“终莫测其存亡也”（《明史》语）。综合诸多史料，大致可以认定，张三丰生于元定宗二年（1247年），卒于明天顺二年（1458年），其寿为212年（李师融《古今太极拳谱及源流阐秘》）。如此高寿，亦可谓深谙养生之道了。洪武初年（1368年），年逾百岁的张三丰来到湖北武当山，但见当地道院已毁于战乱兵火，遂率领弟子“去荆榛，辟瓦砾，创草舍居之。”并预言“此山异日必大兴。”数十年后，明成祖朱棣命官员督率30余万民工，不惜巨资，“大营武当宫观，”使武当山成为当时道教的活动中心，应验了张三丰的预言（见《明史》）。邱玄清能拜张三丰这样的道家宗师为师，自是他的造化了。

说起玄清与张三丰的师徒之缘，据说还有段故事。洪武四年（1371年），年已四十有四的邱玄清访道来到武当山，拜一老道为师。老道性情乖张，动辄疾言厉色，呼来喝去，对玄清常常“虐使之”，玄清始终面无恚色，敬心事上，尽力完成老道交办的每件事情。后随老道游历名山，有天来到终南山，登临山巅，但见有破屋三间，老道指曰：“此吾初学道处。”遂命玄清留在这里，拾薪煮檐下白石自食之，老道则飘然下山，说是访一故交老友去也。此时天色渐暗，林冥风凄，虎啸谷应，蛇游道阻，玄清惊惧交加，兼之腹中饥饿，欲煮石疗饥却不敢去屋外拾薪。自念必死，僵卧室内，忽见墙头椽缝厚厚积尘间有残书数卷，忙取视之，则皆是道家精要之理也。玄清精神陡起，倾心诵读，不觉数日过去，这天但觉襟怀清爽，豁然有悟矣。老道恰值此时归来，笑道：“我的书汝已尽览，谈谈你的看法。”玄清遂禀报了他的读书心得，对其不明白处亦予以虚心请教。老道闻禀大喜，为之解疑答惑不说，且将道家真诀传授给玄清。至此，玄清方知老道实乃他敬慕已久的张仙三丰也（参阅清乾隆五年《富平县志》）。成为张三丰入室弟子后，玄清奉师命复归武当山，并担当起修复五龙宫的重任。五龙宫初步恢复后，张三丰预料到日后皇帝会找他，以讨教长寿之“秘诀”，而他创立的太极拳，强调身心相修，德艺双修，性命双修，“不徒作技艺之末（指炼丹之类）也”。要而言之，即所谓“德则得之”，而那些无意修德节欲却幻想永享奢华尊贵生活的皇帝们又如何能够得此养生真谛呢？为避免麻烦，遂命邱玄清代他为五龙宫主持，张三丰则拂袖而去，从此时隐时现，踪迹不定。洪武十四年（1381年），即张三丰离开武当山的第二年，明太祖朱元璋果然派人至武当，求三丰而不可得，时已成为武当高道的邱玄清这才代师入朝为官矣。

玄清死后葬于武当山。不过据清乾隆五年《富平县志》说，玄清因朱元璋“赐以宫女，固辞不受”，不久弃官隐入终南山，“不知所终”。坊间还有传言道，玄清因皇上以二宫女赐之，情知不能辞，“遂自宫”云云。姑且不论这一说法可信与否，由此亦可窥见玄清身处高位而依然清白守正持戒甚严之一斑也。长春观今已不复存在，唯睹其遗址，抚其观名，追思一代高道，但觉有清风飒然而至尽涤胸中俗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