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红楼悟人生——【《好了歌》里探幽微】

 

                                     时髦的傻子

 

红楼梦第一回即有个《好了歌》。这个《好了歌》及其解注，窃以为有着极为深奥精微的内涵。说它是整部红楼的总纲领大概也不为过。

   

人生在世，谁都要生活在诸如帽子（位子）、票子（银子）、妻子、儿子、孙子等等诸多俗务织成的大网里。谁能跳出这世俗的圈子，谁就是神仙！贾惜春说：【不做狠心人，难得自了汉】。但我觉得想跳出这圈子，你就是下了狠心恐怕也难。

其中尤以【钱财】最是牵动人心。常言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是因为钱财一是来之不易，二是多多益善。人生在世谁不想生活得更好？但生活质量的高低是和钱财数量的多少成正比的。故《史记》“货殖列传”有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路上人匆匆，说到底都是为了各自的利益在四处奔忙。因此《好了歌》里的第二段四句也就最具劝世意味：【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正像小品里的台词【钱没花完人没了】！

对那些天朝打残了的老虎们来说，是不是多看几遍红楼梦，就能跳出这花花绿绿钱币编织的炫目圈子，也就不至于陷得那么深吧？好像很有这种可能。抚今忆昔，你不得不赞叹咱天朝太祖当年曾对那些官宦们说过的，红楼梦最少要读五遍，看来还是伟人才有这先见之明呀！

 

作者借甄士隐之口对《好了歌》做了解注，脂砚斋又对【好了歌解注】做了批注，把解注里的每一句话都和红楼人物或事件一一对应起来。但鄙人觉得与其说【好了歌解注】里某句话对应着某几件事或是某几个人，莫如说【好了歌解注】从整体上来看，乃是作者对整个人生世事的理性概括，其重点在于深刻揭示了变化发展、兴衰交替才是社会发展的普遍规律。

众所周知，世界上的万事万物均处在无限变化和永恒发展的过程之中。反映这种精神实质的既有【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坐地日行八万里，巡天遥看一千河】等哲人哲言，也有【沧海桑田】、【风物依旧，人事皆非】、【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等等格言俗语。《三国演义》开篇即云【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就是从社会发展大势方面高度凝练地说明了这个问题。而作为世情小说的《红楼梦》，更是通过【好了歌解注】具体详细地诠释了这一规律。下面选择几句略作说明。

 

【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蛛丝儿结满雕梁，绿纱今又糊在蓬窗上。。。昨日黄土陇头送白骨，今宵红灯帐底卧鸳鸯。】等句子用诸多具体的事物作为载体，抒发了【觉今是而昨非】的感慨。看似悲悯世事之苍凉，实则道出变化之必然。

    【说什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鬓又成霜？】把【变化】具体到了红颜易老、青春难留的问题上。林黛玉的【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既是感性的哀叹也是理性的感悟。对我们现实中的青年男女来说，重要的不是随着林黛玉感怀伤时，而是应该把握好青春年少的大好时光，发奋努力，为自己也是为社会创造美好。免得【两鬓成霜】时追悔莫及。

【金满箱,银满箱,展眼乞丐人皆谤】就是俗语说的【穷根不会扎到底，富贵也不会万万年】，还是变化发展的观点。赫赫贾府尽管烈火烹油、鲜花着锦、赫赫扬扬，但终究逃不脱【月满则亏，水满则溢】的规律，最后还是会【树倒猢狲散】，【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正叹他人命不长,那知自己归来丧!】常言道：【今日脱下鞋和袜，不知明日穿不穿】。【恨无常】曲子里有【喜荣华正好，恨无常又到】。说的都是世事无常，吉凶难料。【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所以做好今天的事情才是最要紧的。

 

【训有方,保不定日后作强梁。择膏粱,谁承望流落在烟花巷!】我觉得这里涉及到子女的教育问题。《闺训千字文》序言里说【身不修而家何以齐，家不齐而国何以治，国不治而天下何以平】。所以不论男女，【修身】是很重要的。

我们家乡有句俗语，叫做【养儿的别笑话做贼的，养女的别笑话偷汉的】。就是说谁也不要在人前夸口说自己多么的家教有方，自己的儿女多么优秀云云。来日方长，以后会发生什么全是未知数。所以，每位家长都是子女第一任而且也是终身制的老师，为了保证子女能有一个好的前程，特别是对未成年子女的教育引导必须持之以恒、常抓不懈。而且言教不如身教，耳濡目染潜移默化的教育功能要远远强于贾政式的训斥和笞挞。这就要求每位家长首先要加强自身修养亦即【修身】。自己走得端行得正，对子女的影响才会是正面的。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不是没有道理。

【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杠】用在那些不择手段往上爬，结果却身败名裂、身陷囹圄的官宦们身上竟是那样贴切！

 

    其实，文本对世间万物不断变化发展的思想开篇就有交代。【二仙师（即茫茫大士、渺渺真人）听毕，齐憨笑道：“善哉，善哉！那红尘中有却有些乐事，但不能永远依恃，况又有‘美中不足，好事多魔’八个字紧相连属，瞬息间则又乐极悲生，人非物换，究竟是到头一梦，万境归空。【甲戌侧批：四句乃一部之总纲。】倒不如不去的好。”】——此处的脂批倒是一语中的，说到了节骨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