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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情可待“诚追义”——聂政(下)

聂政 是千百年来与荆轲齐名的一大刺客

太史公的妙笔将聂政的故事和荆轲的故事

一同写成了悲壮的长诗。

但比起荆轲来,聂政的故事仿佛更为残酷。

能够做出撼动天下的事的人

却为何不想天下人记住他的名字?

这是古人的 是现实社会难以寻觅的

传说《广陵散》这首曲子便是由聂政的故事而来。可惜到了嵇康的时代,这种古人的“义”已经少之又少了。“竹林七贤”的故事,未必不让人心驰神往,可是山涛抛弃朋友前往出仕时嵇康给他写的那封绝交书,到后来竟成了司马氏给嵇康定罪的罪证之一。三千太学生哭是哭过了,但却也没有任何改变任何事情。不久后便有八王之乱,便有南迁渡江。两晋史固然精彩,却渐渐成为只属于阴谋家与权臣的舞台。果真如嵇康所说,《广陵散》从此绝矣。


拾伍

 
 

当那个女子进入新郑时,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也随之落下来,将这个繁忙的都城悄悄包围。

在此之前,这里有整整三年没有下雪,每一天都是灿烂的晴天。淡金色的阳光在鳞次栉比的屋檐上,也将他的琴弦拉出清晰纤长的影子。

他抱着琴,从一个国家来到另一个国家,又从另一个国家出发。

他只是想要记下一些美好的东西来歌唱。

他喜欢晴朗的天气,因为晴朗的天气下的一切都显得格外美好。

曾几何时他也是个晴朗的少年,眼中没有一丝尘世的阴影,发梢衣襟都是阳光的味道

可家乡的天气是那么多雨,雨顺着破败的茅草一直往里漏,整个世界潮湿一片。

也潮湿了他的琴声,许多人听他的琴声会哭,他们说,那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哀伤

所以他抱着琴离开了家乡,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国度。

他只是想要记下一些美好的东西来歌唱。

 

歌曲的开头应该是明亮的。

在桃花盛开的山谷,他遇见一个女子,她的长发漆黑如夜,她的皮肤白如凝脂。

她如画的眉目间,竟有女儿家鲜有的一点英气。因为这一点英气的存在,她看起来便不再是一个普通的少女,而更像是个翩然若仙的女侠。

他留下来,也许是因为他的歌,也许是因为桃花,也许只是因为她。

 

在他的心目中,这应该是一首长而悦耳的歌。

开头的明媚与热烈,是好的;中段也许会有细水长流式的温柔,也是好的;唱到后来,也许没有壮烈的结尾,却有着携手同归的永恒,那其实也是最好不过的。

他想唱给天下人听,但如果天下人听不到,只唱给她听,那也是好的。

只是没想到,这一首有着明亮开头的曲子,还未铺展开来,便急转成了悲音。

 

 拾陆

其实晴朗的天底下也会有悲伤,与悲伤一同来的,便是饥荒。

五升米的价格,她将资金卖给了齐国的还是那个人。她说她只想母亲和弟弟活着度过荒年。

她离开的那天他也离开,带着他的琴,前往另一个异乡。他以为他仍然可以将这一首歌唱完,他以为在那些无穷无尽的异乡,依然有很多美好的东西在等待着他歌唱。

 

在异乡,他也经历过许多晴天,但总是持续不了很久便下起雨来;他也见过盛开的桃花,却总感觉没有他在齐国见过的桃花开得灿烂。

他甚至也见过许多美丽的女子,她们也会温柔地看着他,也会静静地听着他的琴声不愿意离开,可她们的眉目间都找不到那一点鲜见的英气,而他的琴声,也愈发枯萎了。

他从一个国家来到另一个国家,又从另一个国家出发。渐渐地,眼中铺上了阴霾,发梢衣襟间开始有了潮湿的味道。美好的东西似乎再无处可寻。可他依旧流浪,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最后他停留在了新郑。并非因为那里有多美好,只是因为整整三年没有下雨或者下雪

他就一直坐在淡金色的阳光里弹他的琴。但这是一个典型的都城,每一个人都忙于活着,忙于阴谋,没有多少人听他的琴,于是他只能弹给阳光听。

并非没有想过离开,可是离开了又能到哪里去,最好的永远留在了过去,甚至连那一首原本想要唱完的歌,也在渐渐被遗忘。

可他最后还是将那首歌记了起来,是因为他在韩相府前看见了一个似曾相识的背影。那个年轻人的眼睛,竟和记忆中的她一模一样。

可他来不及和年轻人说话,只能看着年轻人急急闯入相府,风中翻飞的白色衣裳让年轻人看起来像一只一去不归的鹰,

 

再次见到那个年轻人,他已是一具残缺不全的尸体。他被暴尸在熙来攘往的大街上,旁边挂着韩王的悬赏令。任何人只要能说出他的名字,赏一千金。

天气渐渐地充满了阴霾,持续了三年的晴天正在渐渐远离。他想他应该离开了,却依旧留了下来。

留下来——虽然这里不会再有晴天,也不会有桃花盛开,可是依旧留下来,因他隐隐地预感到,他还会再见到她。

 

拾柒

她走入这个城市时,一场久违的大雪正纷纷扬扬地将城市覆盖。和记忆中的样子比起来,她变了很多,绸缎的衣服妥帖地包住了有些丰润的身体,发间插着玳瑁簪。可那一双眼睛依旧黑白分明,焕发着不属于一个中年妇人的英气。

她没有看见他。人潮汹涌,她奋力地分开人群,扑在了那具面目全非的尸体上。再抬起头来时,悲伤已改变了她的面容。

好心的人们絮絮叨叨的话语在她的身边交织,可她似乎已完全无法听见。

 

“姑娘啊,你快走罢!你知道这是谁吗?这是刺杀侠累大人的凶犯啊。”

“姑娘啊,你可知道韩王下令悬赏一千金求他的姓名,就是为了找到他的家人,替侠累大人报仇?别人避还来不及避呢,你却主动来这里哭,你莫不是疯了么?”

“姑娘啊,我知道你悲伤,可人死了就死了,你哭也没有办法改变。我看你穿得不错,这样说来你生活得应该很不错,又何必因为一个死了的人改变你的生活呢?”

“回去罢,回到你原来的生活中去,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回去罢。”

“回去罢。”

他终于忍不住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随着人们一同这样对她说。

可是她没有认出他来,她悲伤的目光茫然地从他的脸上划过,眼神中完全没有焦点。

最后她轻轻张开口,说了三句话。

 

“我叫聂荣,我是他的姐姐,我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他毁了自己的样子,让你们认不出他,只是为了不连累我。可是我又怎么能因为贪生,而埋没了我弟弟的一世英明?”

“你们一定要记住他的名字。他是轵县深井里的聂政。”

 

她死在了她弟弟的尸首旁。

雪越下越大,转眼间也将她的尸体覆盖。铺满雪花的她看上去,就似一只优雅死去了的鹤。

而他终于明白过来,原来一直以来他所想要完成的曲子都不曾离开他。离开家乡,从一个国家来到另一个国家,又从另一个国家出发,他只是为了寻找这首曲子的结局。

虽然这是一首挽歌。

 

拾捌

几百年后,年少的他希望自己长大后可以成为一个铁匠。

是有些奇怪的想法。但他只是想找到一处树荫浓密的地方,在下面架起烧得通红的炉子,听着错落有致的敲打声,惬意地流汗。也许会打出一把绝世的好剑来,被一个侠客拿在手中,闯荡江湖。然后天下人都会记住这把剑,也许还有制造了这把剑的他。

可是长大后他才明白,这已经是个没有侠客的时代。

 这个时代没有侠客,江湖是不满权谋与纷争的名利场,人们挣扎于其中,处心积虑蝇营狗苟,无一幸免。连爱情也无法幸免。

爱上一个有着高贵血统的女子,当她的家人答应这门亲事时,他简直以为自己是天下最幸福的男子。直到新婚夜里,看见她的眼泪婆娑,才明白这并不是一个美好的故事。他是饱读诗书、名声渐露的才子,有着无限美好的前途。他们认为可以拉拢他所以选择他,但这并不是她的选择。

很快他离开了官场,带着他的琴,四处游荡。认识了几个朋友,一起坐在竹林里饮酒、唱歌。他以为这样的日子可以长久,但很快又有朋友说:“我们还是出仕罢。”

只有两个人留了下来,他是其中一个。另外一个问他想做点什么,他想了想,说:“我想做个铁匠。”他们真的做了铁匠,想年少时梦想的一样。在树荫最为浓密的地方,燃起熊熊的炉火,挥汗如雨。打出来的东西多数卖不出去。刀剑在架上渐渐蒙尘乃至生锈。可是炉火依然日复一日地旺盛,仿佛除了这样,就无别的事情可做。

 

那朝中的新贵来看过他一次,带来大批的人马,穿着鲜亮的衣服。尘埃飞舞的日光中,新贵站着看了他许久,也许是想听他的琴,但是他一直没有说话。他只是不停地打铁,光着上身,汗水淌满脊梁。与那贵人一同来的许多人脸上已呈露出不耐之色,但他依旧没有跟他们说一句话。

那人站了很久,终于转身欲离。这时,他问了那人一句话:

“何所闻而来?何所见而去?”

“闻所闻而来,见所见而去。”

答得其实很巧妙。那一个人,其实也并非皮囊蠢物。可是他无法再和那人多说一句话,因为他只是不喜欢那人身上的新衣。

 后来他再次离开,带着他的琴,渐渐走遍了天涯。

一个夜里,下榻在一个叫月华亭的地方。周围是无人的森林,月亮升起来后,便只有鬼火在林中游荡。

可他并不害怕。睡不着时,便抱起琴来弹。没有人听也没有关系,他唱给鬼火听,唱给月光听。

果真有鬼火来听。幽蓝的小小火焰,安静地停留在他身边。弹到激昂处,那鬼火竟会随着琴声的节拍一同跳跃起伏。

他便停了琴,恭敬地请那鬼现身。这样的事情或许闻所未闻,但片刻之后,那鬼竟然真的现身了。

那个鬼,有着深邃的眼睛和修长的十指,他说他从前也是个琴师。

他说,他在这世上已飘荡了数百年的光阴。

他还说,他死之后、今日之前,从未遇到过什么人的琴声能让他驻足。

他又说,他有一首曲子,想弹给一个能听懂的人听。

这么多年了,他一直在找那个人。

他说:“你就是我要找的那个人。”

 

 拾玖

鬼在他的琴上奏起了那首曲子,而他静静地听。

仿佛碧蓝的天幕中降下血雨,又似森森的白骨上开出夜昙花。他从未想过这世上原来还有一支曲子,能如此复杂又如此简单,好像诉尽一切又仿佛只有叹息。爱情、亲情、友情、生、死、苦、痛、分离、命运……这一定是关于一些一去不归的人们的故事。

鬼说这其实是一首挽歌。

他问这首挽歌的名字叫什么。

《广陵散》。

 

贰拾

不是很久以后的一天,他知道自己要死了。

他穿着白布衣服,坐在囚车中被押往刑场。而下令处死他的人,却正是那一日带了许多车马来看他打铁的新贵。

那个人如今已是权倾一方的镇西将军,那个人或许很久都没有听过琴,甚至也忘了当初去看他打铁的初衷,但是很显然,他却一直没有忘记当初他给自己的屈辱。

太学生们纷纷从学馆走出来涌上刑场,成群结队地跪在囚犯的周围,请求朝廷饶他一条性命。但朝廷只是躲在遥远的皇宫中,生硬地关上了冰冷的大门。

所有人都在哭,哭到泪流满面,哭到声嘶力竭。但哭不能改变任何事情,正如无法改变着时代的没落和倾颓。

而他,站在刑场上,神态安详。也许这个时候他应该好好回想一下他短暂的生命,但是生命如此空洞苍白,他宁愿想些别的。

 

“最后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监刑的官员大声地问。而刑场外一辆华美的马车的帘也被悄悄掀开了一角,一双眼睛不甘地望着他,似要等待他一句回心转意的软话。

而他只是淡淡地说:“我想要我的琴。”

监刑的官员怔了怔,还是挥挥手命人去取琴。与此同时马车传来一声叹息,那车帘垂下了,马车向皇宫的方向驶去,车中人没有留下来听他的最后一曲。

不只是离开的人,即使是留下来的人,也并没有多认真地听全那首曲子。他们在忙于哭,忙于最后的请愿,忙于抱怨忙于诅咒……苍凉的琴声越过他们的头顶,转瞬间又飞向苍凉的天空。

只有他一个人在听,他静静地弹又静静地听。刽子手悄悄举起了大刀,阴影落在琴弦上,可他仍然要坚持着将最后一个音弹完。三千学生、四万都民,总有一个人会听懂他的曲子,然后便可以将其代代相传下去罢。

可惜无人听懂.....《广陵散》从此绝矣


聂政 是千百年来与荆轲齐名的一大刺客

太史公的妙笔将聂政的故事和荆轲的故事

一同写成了悲壮的长诗。

但比起荆轲来 聂政的故事仿佛更为残酷


荆轲大抵是个没有后顾之忧的人

所以他决绝地离开慷慨地刺秦皇 

用一览无余的生命谱写成了可歌可泣的悲剧


可是聂政临死前的一刻 

还想着毁掉自己的身体 让别人认不出他来

能够做出撼动天下的事的人 

如何不想天下人记住他的名字?

聂政不是不想 但在那一刻

他想得更多的却是已嫁人的姐姐

他害怕他的壮举会影响姐姐平静的生活

因此 宁愿别人认不出他


幸亏他姐姐聂荣也并非平庸女子

他的一世英明才没有被湮没

她知道前去认尸必然是一条不归路

但她依然毅然决然地前往

将如花的生命终结在弟弟的尸首旁。

这便是古人 古人


其实严仲真的是那么好的人吗?或许聂政心中也未必这样认为

但在那个时候,人生而带有的等级的烙印

严仲抛开烙印选择了他,于是他便无条件地回报了这份知遇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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