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开白花
作者\王涛
（一）
很早的年月，深喜席慕容，尤其是她的《一棵开花的树》——
如何让你遇见我
在我最美丽的时刻
......
佛于是把我化作一棵树
长在你必经的路旁
阳光下慎重地开满了花
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
......
在那些年月，心中默认，这株花树一定开满粉红色的花——杏或者桃。后来，也许是年纪心境不同，又也许是这首诗的调子已经被人吟咏过滥，再读，不免觉得着墨太重，以至矫情。
当然，花树依然是喜欢着，只是，不复以粉为理想之美。唯觉白色的花，超过所有庸脂俗粉，是最美的花。
而后读张枣诗一首，虽说整首诗的其他部分天南地北不知所谓，但捡拾到其中一句，恰恰合了我的心意。
这位诗人写到——二月开白花，你逃也逃不掉。
和席慕容心思相似，诗写自己愿作花树，去遇那个心仪的人。可是，席慕容大力渲染热烈诉说的，被大白话直接归纳，浅白得刁蛮霸道。如此自信爆棚，凭的是“二月开白花”——白花啊，在早春的二月，是云朵落下来，是明艳的雪，是白衣胜雪的女子，来这个世上，摄你的魂。而最厉害的是，诗人不像席慕容仅仅拟人化一株花树，守在某个路边，而是采用更为跳脱、也更为开阔的笔法，不特定地点，所有白色的花朵都是我，你在哪里，我开在哪里，你哪能逃掉？
二月开白花，你逃也逃不掉——力道很强；但作为诗歌，未见优雅。不过，我喜欢，不为别的，只为白花。
白是一种高要求的颜色。例如穿衣，就不是所有女子都能把白衣着得洽韵的——粗陋的自然不行，太烟火的也不行，太风情的也不行，没内涵的倒也不行.....
而相对于白，这种素澹的绮丽，其他的颜色呢，不过是靡敝的绮丽罢了。
（二）
只以素净清简为最美。
从视觉而言，合符这个要求的自然是白。静和净依托在白色的背景下，带给人真正的霁悦。
如安静的清晨，出发上班前，向客厅一瞥，抬头望到通往卧室的楼梯，熟铁栏杆被晨光投影在白色的墙上，白与静，互相衬托，相得益彰。也如在深南大道上等车的当口，见今春新装饰的路边花池，有三平方左右独立的一块，全部种着白色的非洲凤仙花，那片白顿时压过了周围大块花坛里一片一片的各色红艳，让人眼睛一亮，心中清爽。又如在清凉如水的深夜，归衾前的一刻，去拉上卧室的落地门窗，望见白晃晃的月在头顶的一方天空上，突然觉得人世就这样远去，尘嚣就这样远去，白月光清凉，涤净了我，世事清凉如水，而我并不需识得其中忧欢。
当然，所谓简静也不仅仅是视觉上的事。听觉所感，素净清简也是意欲追求之最。
只是素净的音乐越来越少。夜静时分，在虾米听音，专门选单一乐器演奏录制的，不要配器合奏，尤其摒绝电声伴奏的曲子。一台钢琴，它的轻盈或者沉郁；一把提琴，它的缠绵和悠扬；一把吉他，它捻动心弦的细细诉说；一架古筝，它的铮然骨感......如果电声混响，靠辅助，只得个热闹的影视版效果，严重影响主乐器细腻和干净的表达，乐器和乐曲的真正妙处是一点也听不出来的。
其实，写字也是同理，情感表达也是同理。写字太浓墨重彩，未免做作。表露感情，海誓山盟未免虚幻，反而轻浮。字浅意真，浅白得来有内涵，经得起品味，才是值得珍惜的表达。
倒是某日看电影《蒙古王》，辽阔的草原、矫健的骏马、低沉的蒙古语打动了我；双眼狭长、颧骨高耸、皮肤黝黑、鼻翼宽阔的蒙古美女也打动了我；而粗放的青年铁木真面对自己喜欢的姑娘有句表达，最打动我——
她问：你为什么不碰我呀？
他只是微笑注视她，答：我怕我一动，你就折断啦！
他甚至不算在表达爱情，可是又有什么情话比这样简而真的一句更动人呢？
爱意和珍惜，其实非常浓烈，但是表达是多么自然真挚和干净简单啊。
（三）
不敢妄说一句——繁华过尽成倦客。但是，的确不需刻意提醒和追求，生命，它自己进入了由繁化简的境地。
日前与年轻的助理讨论到所谓结果。我想告诉她，事物的每一个过程，都是一次“结果”，所有的“结果”也仅仅是事物发展的一个阶段过程。“结果”有千千万万，每一种都是；而不是只有世俗认定的某一种，才叫做有“结果”。世人认为的“无结果”其实就是“结果”中的一种啊。
不是所有写字的，都把出版书籍、发表文章作为结果......
不是所有情感，都把一张婚约paper上的红色印章作为结果......
不是所有的成功，都把谈项目数银子作为结果......
如果为了这样别人界定的“结果”让自己奔波得很累，要求得很辛苦，那一定不是顺应自己生命生长所需要的结果。那么，何不让事情简单一些，纯粹一些。
自己要认可的，仅仅是自己接受的结果。这个结果，是自己面对的，只属于自己一个人，勿需向任何人交待。
所有的过程，就是无数个“结果”组成的。开花就是一种“结果”。
开花就好，花开的一刻，心也打开。
说到底，就连所谓等待和盼望也是一妄言，谁来谁不来，有什么关系呢。开花是自己的事。
对这个世界，无所谓用情深浅，只是像一株花树，真实地开着自己的花。
当然，花，最好是白色的；而开的时间，最好是现在，早春二月。
王涛（笔名：涟漪），女，贵阳人，现居深圳。英国语言文学专业，从事多种行业，业余写作诗歌、散文随笔，散见于各地报刊。诗观：诗必文笔精美、情怀纯真、精神良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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