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千 《五瑞图》
中夏端阳，一寸草心
（一）
夜阅《养馀月令》，明人说五月五：“五日。取桃仁一百个，去皮尖研细，入黄丹三钱，丸如桐子大，治疟。发日面北，用温汤或井花水吞下三丸，即绝。但合药，忌妇人鸡犬见之。”
颇有别趣，也感疑惑：服药何需面向北方？用井里溅起的水送药，有何特异佐药功效？最奇怪者，制药之时，有女子或鸡犬在场，也就是看看而已，药竟会失效么？
换了天日，古今隔绝。
古人，懂天时节气，从天地之间获得的意趣，多得太多。
知禁忌，顺天地，懂敬畏。才有欢喜。
（二）
女子的五月五，小而细碎。淡漠着屈原，淡漠着龙舟。记得艾草，记得雄黄，记得香包，记得菱角，记得粽子。
艾草，是每家每户要挂在木门两边的，雏菊叶一样的锯齿，淡淡清苦味道。我的外婆一边挂艾草，一边念叨“端午草萋萋，野艾淡着衣，蚊子不咬阿拉囡囡”。想必，前两句是古话，有点来头；后边的方言则是外婆缀上的慈心溺爱。
雄黄点在眉心，本有妆成的欢喜，但一想白娘娘就是被它打回原形，就对着镜子瞪眼看那点橙黄，看来看去，把眉头拧成个结，少不得啐那许大官人，没有主见！都听老和尚的！
香包是心形，碎布头缝的。外婆数落，买不到香粉啦，里面只能放棉花，给你洒几点花露水，算数啦！我就把香包放在枕头边，睡着香到梦里，只记不得梦中有无有见到灵芝仙草白蛇青蛇。
菱角是厚纸皮折的，菱形体，核桃大。外婆每次搜出藏了好多年的丝线，真正的丝线，光泽顺滑，各色不等，一根根缠在纸皮菱形上。后来的年月里，丝线殆尽，用彩色棉线代替。一只只五颜六色的菱角，白天给我挂衣襟纽扣上，夜里是摘下来挂在蚊帐钩子上的。
粽子的工序复杂，除了最后一道吃之外，我能玩玩儿的就是学着样子，把青碧碧的粽叶卷在手上，舀一勺糯米之后，拿根筷子对着那小漏斗里面的米舂啊舂，外婆任我玩，在边上忙自己的，不时说一句，米舂紧紧的，粽子有嚼头！
借着节气，日子有香有色。
（三）
昨夜加班应酬，晚归。凌晨进家门，有粽香。妈妈的粽子已包好，正在煮第一锅。
人丁单薄，不过三种粽子，二十来个而已。但后来依然在半梦半醒中，听得到楼下爸妈的说话声，估计时间已过夜里两点。
今早起床出门，见厨房桌上三碟粽子，大小匀称。
碟下各压一纸片，妈妈的手笔，一丝不苟写着，“甜豆沙”、“咸肉”、“白米原味”。
“长者赐，不敢辞”，老老实实装了三只。虽然，其实早餐一只足矣。
（四）
记起某年某晚，同窗小坐。
闲聊中有位大哥插问，哪一天端午？始觉五月五已近。
遂听他怔着感叹，好想吃妈妈包的粽子。
气氛静穆下来，这位同学的母亲早在十几年前逝去。
威风凌厉、外表粗犷的人，突然不掩饰流露出心中的柔弱。
仔细看，这位少时最顽劣皮实，如今风雨走过的老同学，皱纹在眼角，而双鬓雪意斑驳。
心惊。行至中夏，我们都一样，回不去，见不到最疼爱自己的人，失去赖以依恋的味道。
（五）
五月五，阳台上的栀枝花结苞几个，不知道哪天开。
想起傅月庵在日记中说，中年如下坡，每逢节日，就有时不我与之感，离终点愈近离起点渐远，都难提得起劲搞所谓“倒数”、“狂欢”。理解这种无力更多的中年思绪。
当然，也依然有洁白的心事。
有些字，在心里默了好多遍，只是自己读。
如果真写下来，该有长长的一封信，只是，该寄给哪一个呢？
王涛（笔名：涟漪），女，贵阳人，现居深圳。英国语言文学专业，从事多种行业，业余写作诗歌、散文随笔，散见于各地报刊。诗观：诗必文笔精美、情怀纯真、精神良善。
下期再会
关注我们
微信号｜huer0116_
投稿微信号｜zhuer0116
w595741652
联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