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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登上高山顶上时,看到的不该是脚下万物的渺小,而是自己的渺小

文/奈何天

孟子曰:“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

站在山顶之上的人,往往以山下众生为渺小。然而有的人,当他立于山巅俯瞰人间之时,看到的却是自己的渺小。

——题记

建宁元年,年轻的汉灵帝刘宏接替病逝不久的桓帝刘志,成为了帝国的新一任主人,桓帝的皇后窦氏被尊为皇太后。窦氏之父窦武被任命为大将军,名士陈蕃被再次起用为太尉,此二人与刘淑被时人尊为“三君”,在士人和百姓中享有极高的威望。

二人掌权后,重新召回了许多此前在“党锢之祸”中被罢免的名士,一时之间,众正盈朝。世人对他们寄予了厚望,希望党人当政之后能够一举扫除积弊,还天下以太平。可惜的是,这只是大汉王朝最后的回光返照罢了。一年后,一场更大的风波将会降临,那些此刻正意气风发,自以为苦尽甘来的党人们,将遭受到比第一次“党锢之祸”更加残酷的打击,宦官再次掌握大权,对党人们进行大肆的捕杀。而日渐腐朽的东汉王朝也将在这一场场动乱中将自己最后的元气消耗殆尽,一步步滑向无尽的深渊。

不过,对于此时的张角来说,这一切都与他无关。如果说山林中的两头强大的猛虎,在争夺王者之位时,尚且会分出一部分精力来捕食野兔、野雉以满足自己生存所需的话,那么无论如何,他们的目光都不会放在一只蝼蚁身上。而张角,就是那只蝼蚁。

只是,一旦有一天,蝼蚁费尽千辛万苦终于爬到了高山之巅,当它仰观浩浩苍天,俯瞰芸芸众生之时,它是否还会甘心于做一只无人问津的蝼蚁呢?建宁元年春,名为张角的蝼蚁,上山了。

张角此时已经二十二岁了,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小小年纪却满腹心事的放牛娃了,放牛这项光荣的任务十年前便已经交给二弟张宝,现在又传给了三弟张梁。如今的张角已经代替日渐年迈的父亲,成为了家中的顶梁柱,除了要每日下田耕种外,每隔两三天还要上山砍柴并采集一些草药卖给县城里的医馆以补贴家用。

长年累月的劳作,在赋予他健硕体格的同时,也使他的心变得愈发坚毅。自从八岁那年在书生那里得到那个令人沮丧的答案之后,张角就再也不曾向任何人询问过同样的问题了,也不会再在闲暇之时不停地沉思,就像是已经放弃了追寻问题的答案一般。只有张角自己知道,对于这些问题答案的探寻,他一刻也不曾放弃过。

这些年里,他每次去县城卖药,都会特意绕到县里的学校(依汉制,地方官学依所在地的行政等级不同有不同的名称,郡曰学,县、道、邑、侯国称校,故此处称学校),站在墙外,偷听先生授课。初时尚有人驱逐,后来人们司空见惯,又感其心诚,便不再驱赶张角,由得他在墙外听课。多年下来,张角虽未能通晓任何一部经典,但也颇能识文断字,只是对于那些一直困扰着他的问题,他始终还是未能寻到答案,这也成为了他心中最大的心结。

行走在山间的小路上,张角的心中仍在不停地思索着。这条山路是他平日里上山常走的路,这十几年里来来回回走了成千上万遍,早已烂熟于心,就算分心他顾,倒也不必有迷途之忧。从山脚一路走到山上,张角眉头始终紧锁,这也难怪,这条山路他走了成千上万遍,那些问题他便思考了成千上万遍,每一次都以失败告终,这一次当然也不例外。张角摇了摇头,放弃了思索,准备稍作休息,然后就开始采药。

“唉~这可如何是好啊!”张角突然被一声叹息惊醒,他举头四顾,希望找到声音的源头。

“嗯?原来是一位长者,这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张角发现了发出叹息的人,原来是一位年迈的老者,那老者须发皆白,身体略有些佝偻,瘦削的脸上布满了皱纹,眼窝深深地凹了进去,枯瘦的右手上紧紧握着一支木杖,看上去一副饱经风霜的样子。老者此刻正站在崖边一棵大树下不停哀叹着,他那浑浊的老眼中,流露出无尽的哀愁。

张角平日里最是乐于助人,但凡哪位村民遇到困难需要帮助,张角绝不落于人后,必定及时伸以援手,也正因如此,他才逐渐摆脱了灾星之名,得到了村民们的认可,受到全村人的爱戴。如今眼前的老者显然是碰上了难以解决的麻烦,张角既然看到了,自是不会袖手旁观,急忙上前问道:“这位老丈,您是否遇上难为之事,可有什么需要晚生为您效劳的?”

那老者听得张角询问,转过头来看着张角,又叹了一口气,道:“唉,小儿近来身患奇症,整日头痛欲裂,身体忽冷忽热,严重时甚至神智不清,连老夫也认不得。老夫略同岐黄之术,翻阅医术,得知此病须得到一味名叫凤血玉叶果的草药方能医治。听闻此山上生有此药草,老夫便强以病弱之体来此采药。方才好不容易来到山顶,却不料此药竟生长在这崖边大树之上,这叫老夫如何能够采到啊。”老者说完,又是不住叹息。

张角听罢,抬头往树上看去,果见树上枝叶交错间隐约露出一枚果实,其色殷红如血,其叶青翠如玉,无怪叫凤血玉叶果。张角嘴角微微翘起,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对那老者说道:“老丈无须忧愁,救人要紧,张角愿意为您采来此药。”

“这……这万万不可啊,此药生在如此险要之地,老夫怎能让你这后生为我涉险,断然不可。”老者听了张角的话,非但没有表现出欣喜,反倒是大惊失色,极力劝阻。

“老丈放心,晚生常在此山中采药,这点小事还难不住我。”见老者还欲劝阻,张角摆了摆手,不再多言,直接爬上了大树,身手矫捷有如猿猱一般,三两下便来到了那凤血玉叶果所在枝干,将那果实摘下,又沿原路而返,将果实交予老者。

老者接过果实,激动得双手颤抖不已,口中直道:“多谢多谢,如此大恩,老夫真不知该如何报答你呀。”张角笑道:“老丈太过客气了,张角岂是施恩图报之人,不过举手之劳罢了,无须太在意。”

那老者听完,盯着张角看了许久,又说道:“好吧,既然你不求回报,那老夫也不强求。只是我观你眉头紧锁,眼中隐隐有愁色,可是有什么心事郁结于心,可否说出来,看老夫能否为你解忧。”张角哈哈大笑,道:“多谢老丈好意,只是张角心中所忧之事,恐怕非常人能够解决的。”

老者听了这话,似乎有些不悦,“你这话就不对了,你把问题说出来,能不能助你那是老夫的事,纵然帮不上你,你将心事说了出来,心中郁结亦能稍作缓解,又有何不可?”

张角沉吟片刻,觉得老者所言确实颇有点道理,便把自己这么多年来始终百思而不得其解的问题尽数诉予老者。

“其实这么多年来,对于这些问题的思考,我也并非一无所获。在我看来,之所以世人有如此多的苦难,其根源无非就那么几个。一则凉州段护羌连年用兵,消耗军费甚多,以致朝廷数次加征;二则,朝中宦官当权,贪得无厌,大肆搜刮民脂民膏;但是,真正压得百姓抬不起头来的,还是那些自诩正义的士人们。这些人多为世家出身,其家族在地方上不断兼并土地、聚敛财富,对于平民则极力压迫,逼得无数人倾家荡产,沦为他们的奴仆或流民。有这三座大山压在头上,试问百姓们如何能有好日子过。张角虽有心改变此局面,但却苦于能力不足。在那些大人物的眼中,我区区一介草民,与蝼蚁何异,纵然心怀济世之志,又能做些什么呢?”

听完了张角的倾诉,老者没有立即做出答复,而是缓缓地走到了悬崖边上,只差一步就要滑落崖下之处,对张角说道:“张角,你过来。”张角依言走到老者身边。“从这里往下看,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老者问道。

“我看到了自己的渺小。”

“哦?”老者有些疑惑地说道,“常人站在高山之上俯瞰山下,都自觉高大伟岸,认为山下众人渺小至极,何以你却恰恰相反呢?”

张角道:“当我站在山下的时候,我即使站在数十里外,依然可以看见整座高山,那是因为山的巍峨高大。那时候我便在想,对于巍峨的高山来说,山下的我一定是渺小有如蝼蚁的吧。现在我站在山顶,我看山下的人就如当初高山看我一般渺小。可这并不是因为我变得高大了,只是因为我站在高山之上,而我,依然还是那个渺小的我。”

“不错,对站立在山巅之人来说,山下的一个人无疑是渺小得几不可见,有如脚边的一只蝼蚁一般。那么,你现在站在山顶,你是否能看到你所住的村庄呢?”

“当然可以,我们张村虽不是什么大的村子,但也有几十户人家,数百亩田。近年来村里人口增多,又开垦了新的土地,建了不少新房,比以前又大了一圈。就算是站在这么高的山上,也可以看见我们的村子呢。”张角的话语中隐隐有些自豪与骄傲。

“嗯,等等。难道说……”张角突然似乎悟到了什么,眼神里满是震惊之色,目光紧紧地锁定在老者那瘦弱的身影上,他感觉到这个枯瘦如柴的老者身上,似乎蕴藏着一种难以言明的强大力量和无尽的智慧,他绝不是普通的乡野村夫。

“不错,看来你已经想到了。对于上位者来说,一个人,十个人,乃至一百人的力量,的确是渺小的,就如蝼蚁一样。可是如果是千人,万人,甚至是十万,百万人呢?如果是这样的力量,恐怕即使是世间最巍峨挺拔的泰山也会为之颤抖吧,那可是一股能够震撼山岳、翻天覆地的强大无匹的力量呢。”老者说着,转过头来,面容严肃,用一种充满了期待和信任的眼神看着张角的双眼,对他说道:“那么张角,你是否愿意担负起引导并掌握这股强大的力量,并将其运用于正道的重任呢?”

张角此刻早已明白,自己今日能够遇到这位老者绝非偶然,他是专程等候在此,想要对自己进行考验的。他立即跪倒在地,对老者叩首,道:“张角愿拜先生为师,学习救世之道,望先生教我。”言罢,又是叩首不止。

“你不必如此,老夫是不会收你为徒的。”见张角仍要磕头恳求,老者伸出左手虚拖一把,张角便怎么也磕不下去了,似乎有一股无形之力在阻止他继续叩首。老者阻止了张角的拜师之礼,又接着说道:“你我毕竟有缘,我虽不能收你为徒,但我将此三卷《太平清领书》传授与你,你可自行修习,他日必成大事。”说着,老者从袖中取出三枚书简,交给了张角。而后,老者挥袖转身离去,眨眼的工夫便走出数十步开外,消失于林间。

张角手里捧着三卷《太平清领书》,心中激动不已,他从未感觉到自己离苦苦追求的答案如此的接近。他小心翼翼地将书简藏于胸间,然后朝着老者离去的方向,磕了整整九个响头,道:“先生虽不愿收张角为徒,但张角受先生指点,又传授此济世之要术,当以师礼事先生。还望先生告知姓名,张角必定铭记在心,永世不忘先生教诲。”

张角说完,四周安静了片刻,林中忽然传来老者飘渺的声音。

“老夫名唤于吉,号南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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