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1990年的暑期在槐柏树山房

 

1990年的暑假开始筹划一个工程，即对那上下两册的《机械工程师手册》进行手术，把两册的内容全部用表格的形式表现出来，合成一册新的手册，以方便读者在工作中使用。我将此计划和我的初中好友石通灵一说他欣然同意，于是和亲戚借了一件闲房，地址在槐柏树街附近的四楼，很清静，给起了一个文雅的名字：“槐柏树山房”。老石在轻工学院教书，有暑假，我有年休假，用两人的智慧，拿剪刀加浆糊进行了一次编辑加工。中午就去楼下小摊买几个馅饼吃，晚上各自回家，对于文字必须变成便于查阅的表格，也是需要动一番脑筋的。这样，经过俩人的不懈奋战，1200页的稿子完成了，起了个名字，叫《新编机械工程技术手册》，这个改编的主意是在出版社工作的一个熟人出的，所以，手册出版后，尽管他少付了我们6000元，我俩碍着面子也就拉到了。那个暑假虽然比较辛苦，但看到成果了，心中还是欣慰的。七月的热风，八月的酷暑，化成粘稠的糨糊，贴，贴，贴！是当时的状态，而下面一首1990之夏记怀就反映了当时的心态。“夏练三伏剪遗篇，斗室挥雨战犹酣。”不怕苦和累的挥汗如雨，获得的是一曲丰硕的秋色赋。辛勤的劳作使我的期盼变成了现实，而下一个期盼又拉开了序幕。我于1954年到十五中上的初中，初中毕业就考到三十一中了，就为那里有个小游泳池。我和老石（通灵）初中同班，他依然在原校上高中。大学他上的是轻工学院，毕业后发到陕西工作，我从北工大毕业后一直在北京，算起来我们已有近60年的友谊，称得上是发小了。十五中地处城东南自新路，其东边毗邻陶然亭公园。咱们先说学校后说公园。学校面积很大，有两个足球场，几个篮球场，两座教学楼一座办公楼，一座宿舍楼，供家在远郊区的学生居住。学校是新建校，是建在一片墓地上面，虽经过了清理，但是操场上不时还能看到遗骨。有一天上体育课时操场上突然陷下去一个坑，原来下面的一个棺木朽了，胆大的同学把里面的脑崩骨拿出来当足球踢了一阵子，后来才知道这里解放前是一处梨园界的义地，许多梨园界的知名演员和无名演员逝后都埋葬在这里。那年学校号召同学们为第一个五年计划做贡献，少先队就在校园里拣钉棺材板的钉子，据说竟然捡了上千斤（一说2万斤）。还在校园里种向日葵和蓖麻，到秋天放眼一望一片金光灿烂，葵瓜子蓖麻子收了上万斤。那时候年少也不知怎么用功，且课外作业也少，放学后就是玩儿，一是打垒球，到体育室借四个垫子一个垒球一个球棒，分两队就开赛了。那时十五中是男校，好组队，一直打到太阳落山看不见垒球了才回家。

每当清晨我们都会伴随着锣鼓京胡与喊嗓儿的声音走进校门，那是与学校相邻的戏曲学校的学员们在做早课，看到那些和我们的年龄不相上下甚至更小的学生的刻苦勤奋，我们都很感动，后来和京剧名家荀派传人孙毓敏校长熟悉了，曾和她开玩笑的说和她曾经是同学，只是上课时隔着一道铁丝网。她听后先是惊讶，听明白了之后便笑着说，可不是吗？你们的足球经常踢到我们这边来。

除了打球，就是到陶然亭公园玩儿。那时候公园初建不售票，周边只是用扎了一道竹竿篱笆墙围起来，后来即使是收二分钱了也不买票，钻篱笆进去。春夏秋冬四季都是我们经常去的季节，现在想起来有着较深印象的一是满园种的玫瑰花绽放，香气弥漫令人陶醉；二是湖边一圈都是芦苇丛生野趣盎然；三是有两处有意义的景点，高君宇（1896～1925）、石评梅（1902～1928）墓碑和慈悲庵。春夏时节每每从陶然亭回来都是一身的玫瑰花的馨香；芦苇对十几岁的青少年来说具有不可抗拒的亲和力，芦苇叶子和蒲棒都是免费的天然玩具；来到陶然亭走到中心岛的山坡下时，很自然地放慢了脚步，第一次来此处时，这里埋葬着的两位革命先驱者的事迹就印刻在心中，每当朗诵那墓碑上的诗句“我是宝剑，我是火花，我愿生如闪电之耀亮，我愿死如彗星之迅忽。”时，崇敬之情油然而生。　

   高君宇去世后，年仅26岁的才女石评梅因悲伤过度，在泣血哀吟中走完短短的一生，友人们便把她葬于陶然亭内的高君宇墓旁，“生前未能相依共处，愿死后得并葬荒丘”。石评梅生前为怀念战友也写了一首哀情之诗：

石评梅与高君宇雕塑

                                                             

假如我的眼泪真凝成一粒一粒珍珠，
到如今我已替你缀织成绕你玉颈的围巾。
假如我的相思真化作一颗一颗红豆

到如今我已替你堆集永久勿忘的爱心。
  我愿意燃烧我的肉身化成灰烬，

我愿放浪我的热情怒涛汹涌，
         让我再见见你的英魂。

　                                —— 石评梅  《墓畔哀歌》

      而慈悲庵则是公园的幽静之处，庵内因康熙三十四年（1695年）工部郎中江藻所建的亭子，借用了白居易诗句“更待菊黄家酿熟，共君一醉一陶然”中的陶然二字而知名。为了这后一句中的“共君”还是“与君”，还特意查阅了白居易的原诗：《与梦得沽酒闲饮且约后期》即“少时犹不忧生计，老后谁能惜酒钱。共把十千沽一斗，相看七十欠三年。闲征雅令穷经史，醉听清吟胜管弦。更待菊黄家酿熟，共君一醉一陶然。”诗的标题中‘梦得’即刘禹锡。另外，这里在近代许多革命先驱留下了光辉的踪迹而被后人怀念。去年我们一些同班的十几个人又一次来到陶然亭，高君宇、石评梅的墓碑得到了重修变得高大起来，寂静的慈悲庵内新辟了革命先贤在此处活动的纪念室，著名的陶然亭也更加显亮了，所视所见均勾起了对往昔无限的思绪与怀念，深切地感到了时间的倥偬与事态的繁变。